《神明的欲念[快穿]》云歌子

4、愚者004

　　夜风有些大，白石楼门前灯火摇晃。

　　比格换了一副装束，此时斜倚在门边，神情轻蔑将一对皮靴砸到地上：“你们就想用这种东西来糊弄我。”

　　在他对面，年过半百的村长老班戈苦着一张脸：“比格队长，这，这就是村子里能找出来最好的靴子了！”

　　比格冷哼一声，抚过自己指上的宝石戒指：“班戈村上下不敬神明，看来是得不到光明神的眷顾了。”

　　他这一句让村长慌了神。

　　“光明神在上，我们全村都是最虔诚的信徒。”老班戈连忙补救：“您，您再给我一些时间，我马上让人给您换一双靴子过来，可以吗？”

　　比格显然并不满意，但就在他还要开口前，齐墨走了过来，打破了这对峙的局面：“队长？”

　　大概是不想在手下面前胡搅蛮缠，比格偏开了头，对着老村长撂下一句：“明天中午前给我送来。”

　　说完，他也不回应齐墨，转身径直回了房间。

　　比格走后，村长欣慰地抓住了齐墨的手：“梅尔，好孩子……”

　　尽量让自己忽略与老人的肢体接触，齐墨对着面前众人点了点头。

　　三天前，由于武役不便离开班戈村，梅尔便拜托老村长带人去周边打听莱特法师的消息。光明选拔事关班戈村前程，村长二话没说，带着村中大部分青壮离开。看他们聚在此处风尘仆仆的模样，倒像是刚刚回来。

　　“村长，你们刚回来了？”齐墨将戏唱下去，“可有发现法师的踪迹？”

　　莱特的尸体刚被他埋葬下，这些人当然没有任何发现。

　　老班戈摇了摇头，愧疚道：“村长老了，没用，帮不上你什么忙。”

　　齐墨早有预料，并不失望，只礼貌地安慰上两句。

　　他想起刚刚离开的比格，转移话题问：“比格队长要村中献上一双新靴子吗？如果村中拿不出来的话，我明日找他说说情。”

　　比格的旧靴子正是傍晚时在荒林中被傻子弄脏的，说起来，这件事也算间接与齐墨有关系。

　　听到他这话，老班戈摇摇头：“不用，这事儿村长自有打算，哪里需要麻烦你？倒是另一件事，梅尔啊……”

　　他看了看天色：“现在有点晚，村长得带着他们回去休息了。明儿个清晨，你到村长家吃个早饭吧，村长有事跟你说。”

　　齐墨顿了顿，低下头轻回了声。

　　“好。”

　　众人散去，齐墨也终于得了闲。

　　他弄来热水洗了个澡，早早睡下。

　　一夜无梦，清晨醒来时，齐墨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昨晚居然没有做那个诡异的梦。思索无果，他便不再纠结，收拾一番后朝村长家赶去。

　　夏季的天亮的很快，出门时明明天色还晦暗，抵达村长家门口时，朝阳已经有些刺目。

　　见到齐墨的身影，老班戈抻了抻腿，上前邀请他进门。

　　屋中，村中的夫人和女儿已经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饭。刚烤好的黑面包散出阵阵浓烈碳水香气，激得女人们在一旁吞口水，齐墨却不着痕迹揉了揉鼻子，尽量让自己忽略那阵焦糊味。

　　老村长把自己唯一的儿子叫了过来。

　　男孩个头不高，皮肤晒得黝黑。

　　“这是我的儿子，康拉德，哈哈，不过，你像村里其他人一样，喊他小班戈就行了。”村长介绍道。

　　他也没有迂回，直接道出自己的请求：“小班戈今年十四了，这两年随着他舅舅在外面闯荡，也算长了些见识。但这些都是旁门左道，我希望他能在这次选拔上获得光明神的青睐，成为一位伟大的光明法师。”

　　说到这里，老班戈自己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并不容易。所以啊，这次选拔如果不成，我过几个月就把他送到镇上去，参选武役。

　　“你当了两年武役，如今也算在镇上站稳了脚跟，到时候你可得帮帮他。”

　　武役和法师是不一样的。

　　法师需要得到光明神的眷顾，获得修习光明法师的资格，但是这样的人太少了，有时候一个村庄，几十年也出不了一个。

　　武役则是服务于光明圣堂的普通人，比杂役地位稍高，只要身体素质过关，就能够接受培养，进入圣堂。

　　梅尔从小就是个高高壮壮的小伙子，成为武役并没有花费什么功夫，但小班戈体型一般，还需要一些历练或者机遇。

　　了解了村长的心思，齐墨按照梅尔的性格点着头，结巴地答应了下来。

　　村长见他点头，满足地一笑，随后便招呼着开了饭。

　　全程，齐墨则心不在焉啃着面包。他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用餐，一直在心里思索着离开的借口。

　　几人吃到一半，有人敲响了村长家的门。

　　“村长啊，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拿来了。”那人在院中提高音量喊道。

　　老班戈出门查看，齐墨也跟着起身，想趁着这个空隙开溜。

　　但和村长来到外面，村人拿来的东西却吸引了齐墨的注意力。

　　几个看着才出生一两个月的小狗崽被村人抱在怀中小声叫唤着，它们大部分毛色斑杂，偏偏其中有一只是纯黑色的。

　　因为昨晚刚和阿莫提到过黑狗血可以遮掩光明气息，齐墨便不自觉留意起来。

　　“这些要做什么？”他询问村长。

　　村长笑了笑，没有隐瞒：“昨夜，比格队长不是说要一双新靴子吗？村里普通的靴子他看不上，我想着去老耶鲁那里，把他那双狼皮靴子换出来。”

　　“老耶鲁？”齐墨皱着眉。

　　“就村子西边那个，你不记得了吗？”村长道，“他自己一个人住在那边，养着几条猎犬，平日里会在附近的山上打猎。去年还是前年，他运气好遇上一头快死的老狼，其它东西都卖了，就留下一部分狼皮做了双靴子。”

　　齐墨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村长继续道：“最近他的猎犬死了好几条，我听说他在物色新狗崽。刚好维亚家有，我就讨了几条过来，想着拿过去给他。”

　　“几条狗崽子换一双狼皮靴子……他会同意吗？”齐墨不解。

　　“我再搭点钱就是了。再说了，为了整个村子，他会同意的。”老村长将小狗崽从村人怀中接了过来，找了块破布兜好，“哦，对了，我得早点过去，晚了他不一定在家。”

　　大概是因为小黑狗的关系，齐墨找了个借口与村长随行。老班戈没拒绝，只是叫上了自己的儿子一同前往。

　　大概是被自己父亲提点过，一路上，小班戈一直绕着梅尔叽叽喳喳说着话。好在梅尔本身就是木讷的性格，齐墨应付他也不需花太大的功夫。

　　很快，三人穿过小半个村长，来到村西一处独栋草屋。

　　刚到门前，齐墨便看到一个穿着长袖布甲的中年男子，正在处理一只被开了膛的獐子。

　　中年男子就是村长口中的老耶鲁。他有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胡须也修剪得参差不齐，朝齐墨几个来客看过来时，目光非常敏锐先锁定在手足等部位，之后又漫不经心移开。

　　老班戈捧着几只狗崽，上前去与他交涉，齐墨和小班戈则留在院子外面等待。

　　透过稀疏的篱笆，齐墨能看到院中堆积的廉价毛皮和血垢斑斑的工具，空气中有细微的铁锈腥气，是那只獐子生命最后的余温。

　　“这獐子个头也太小了吧，不够两个人吃的。”小班戈主动开口道。

　　虽然这样说，他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挂在院中嫩红色的獐子肉。

　　“梅尔，你吃过獐子肉吗？”他问。

　　齐墨心不在焉“嗯”了一心，随后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冷淡，便补了一句：“我在厨房帮过忙，圣堂有时会向猎户收购这些野味……但其实味道并不如何。”

　　“怎么可能，野味最好吃了！”小班戈瞪大了眼，“我跟舅舅去跑商，在北边一个，一个叫什么赖尔西，呃，赖维西的地方，吃过足足有两个人那么大的黄獐子，肉可鲜嫩了！”

　　“你没见过，”他撑开手臂，“那——么大的獐子吧，老耶鲁这只真不够看！”

　　齐墨点了点头：“嗯，我没见过。”

　　这小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大概摸清楚了这小孩爱吹牛的脾性，懂得顺着他的话以求及早结束话题。

　　小班戈满意点点头：“没事，有机会我带你去尝尝！”

　　他又问：“对了，梅尔，圣堂的伙食怎么样？成为武役难吗？还要去厨房帮工吗？你平时……”

　　齐墨听得有些头大，刚好看到前面老耶鲁收下了那窝小狗，转身回屋，便打岔道：“老耶鲁进屋了……我们去看看。”

　　说完，他当先赶到老班戈身边。

　　老班戈正眯着眼睛笑：“我就说为了全村，老耶鲁会愿意的。他进去拿靴子了。”

　　齐墨点头回应，目光却放在半掩着的房门内。

　　清晨阳光真好，老耶鲁的房间却暗得离奇，隐隐透露出一丝阴冷的感觉。配上靠近此处后越发浓重的血腥味，齐墨的心跳蓦地有些加快。

　　但很快，老耶鲁走了出来，重新带上了门。

　　他的目光在齐墨身上停顿一瞬，并不过来，只远远把那双靴子抛掷给老班戈：“给！”

　　说完，他转身回屋，锁上了房门。

　　“嘿，他这个怪脾气，真该改改。”老班戈仔细地检查着到手的狼皮靴，吐槽一句后便兴冲冲准备离开：“走啦走啦，别让比格大人等急了。”

　　“他一直这样吗？避着所有人？”齐墨趁空问了一句。

　　老班戈“嗯”一声：“对啊，不然也不至于在村中住了好几年，还有好多人压根不认识他，哈哈。”

　　齐墨默默记下这些信息点。

　　光凭老耶鲁如此神秘这一点，已经足够他将之列入待观察名单。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齐墨开口道别：“我要往南走，在周边巡逻一圈，村长，你们先回去吧。”

　　村长一愣，随即点头：“行。那，那我带着小班戈，去给比格队长送靴子。”

　　齐墨点头，三人便就此分别。

　　离开后，齐墨并没有贸然返回老耶鲁的住处。他按照原计划，在村中开始了寻找排查。

　　天色黑下之后，他避开人群回到荒林中，找到阿莫的住所。

　　暮日西沉，天空是一片红彤彤。透过不规整的窗户，齐墨看到鞋子都没脱的傻子正倒在木板上呼呼大睡，年幼的阿莫跪在旁边，用一条还算干净的帕子为他擦脸。傻子面上的污垢夹在面纹中，阿莫稍微用了点力，擦到那处皮肤泛红都没见傻子皱一下眉头。

　　齐墨不知为何，呆呆站在外面看了很久。

　　还是阿莫先发现了他。

　　小孩端着一盆污水走出来，面上是深深的忧郁：“梅尔哥……原本满山的赤鸦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了踪迹。今天我和父亲找了好久，只抓回来两只。”

　　他偏过头看向院子角落，齐墨的眼神也一起追随过去。

　　两只羽毛晦暗的鸦鸟无力地躺在地上喘息，在它们生命终章，抖擞着羽毛扑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