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越异志》岐璃

2、面兽之殇（楔子）

　　面兽生于混沌，兴于洪荒，而灭于太古。世有记录者，不过三百余头。
　　面兽也，人身鱼尾，背生双翼，头长鹿角，化兽无声，因酷爱搜集美人面皮而得名。
　　世间或谓千颜兽，或谓千靥怪，然则二者皆存。千颜兽喜以物易面，而千靥怪则嗜杀生取面。二者以背翼颜色以区，兽则鎏金，怪则苍墨。
　　无论兽、怪，皆可化形，且皆以美于众人。肤如雪而声似磬，双眸隐星而唇含朱丹。面兽之颜，甚爱惜之。
　　而我就是上古这最后一头面兽。我拥有九百九十九张来自或仙、或妖、或人的精致面皮，而独独找不到了我本来的面容。我不记得是被人诓了还是抢了去，总觉得一觉醒来便失去了先前的所有记忆，被锁住了琵琶骨囚禁在一棵百万年生的鎏金树下的大湖中。我称这片湖为禁生湖。
　　至此，我再也无法化为人形，亦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我开始渐渐厌烦脸上那一层层精致的面皮，再也没有兴趣变换为不同的美人。我以铁皮面具覆脸，从此它就是我的容颜。面兽最钟情的便是自己的容貌。
　　不仅如此，我发现我那双鎏金色的长翼竟有一只被染成了苍墨。我竟然不知我何时开始堕落成怪。不过我依然固执的认为我从未杀生，我依然是一只千颜兽，因为我讨厌杀戮，讨厌鲜血玷污我爱惜的羽翼。
　　我在这片湖中已经生活了两千三百八十四年，除了我和鎏金树并没有任何活物，也没有四季轮回，昼夜更迭。只有鎏金树的花落花开，叶疏叶密来示时间的流逝。这世界的光明可真是惨白。
　　而鎏金树除了禁锢我的自由，更可笑的是我竟还依附于它生存。每年在它花开的时候，我都会飞上树采食足够的花朵，保证我还能坚持到第二年它又开花的时候。何其庆幸，面兽不怎么挑食，荤素皆可。但我还是更怀念以前我住的小山上的野兔子，虽然我已经忘记了肉味儿是什么样的了。
　　除了少数时间在湖中游游，或是低空飞行一小圈伸展伸展双翼，我更多的时候喜欢沉睡——若是自由之身，我可不愿意让睡梦浪费我的时间。
　　然而许是时间太久，我竟沉迷于长眠。有时一觉醒来便又是一个花季。在沉睡中，原本无梦的我也开始做梦了。难道鎏金树上藏了一只织梦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