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凡》他山何以

5、消失

　　“六百零一，六百零二……”凌晨两点，周星闭着眼，却始终睡不着。她到底在思索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不由自主的心慌。

　　在经历了一夜未眠之后，周星手撑着脸在办公桌上打起了瞌睡。旁边的同事替她打着马虎眼，倒也安静的休息了一个小时。

　　“你好，我找一下周医生。”

　　说话的男人环视周围一番，最终将眼神放在了周星身上，他们是见过的。尽管苏琳一直不许他来医院，可作为一个父亲他怎么能做得到。

　　周星醒了醒神，搬了一张座椅，招呼着他坐下。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来看女儿的吧?”话一落出，周星就感觉这话问的太过于弱智。

　　苏父倒也没在意，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我想问问，医院找到合适的肾源了吗?”

　　周星看着苏父，那双眼睛红润而又饱满，眼角的皱纹连绵起伏，最显眼的还是额头上的疤痕，与那张泛黄的脸交相辉映着。

　　“苏师傅，你别着急，我们医院正在积极的寻找，若是有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苏父转而低头沉默着，眼框再也承载不住那晶莹剔透的东西，一泄而出。

　　周星将卫生纸递给苏父，安安静静的等候着他。过了许久，周星陪着苏父来到苏琳的病房外，从那四角方方的窗户中望着苏琳。

　　“你今天怎么样？好些了吗?”

　　“挺好的，换了病房都觉得安静了许多。”苏琳微笑的调侃道。

　　周星也笑着，余光撇了撇桌上的玫瑰花，娇嫩而绚丽，宛如少女一般，每一朵都像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可就在这样一个洁白到一尘不染的地方里，深红的颜色总是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讽刺的意味。

　　“周医生，我父亲是不是来看我了？，我最近老是做梦梦见他，他好像老了很多。”

　　周星弄了弄被子，回答道“你想见见他吗?他还在。”

　　苏琳摇了摇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脸上还存有温婉的笑意，可仔细看却又透着一丝倔强与不甘。

　　“不了，你让他回家吧。”

　　苏琳的冷漠让周星心里有太多的不解，她明明有那么爱她的父亲，丈夫与女儿，可为什么在她身上从来都找不到强烈的求生欲望。

　　“你知道你父亲跟你的配型是符合医学条件的吧，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有些风险，但是这样的机率很低，你真的不再考虑吗？”

　　苏琳认真的注视着周星，她明白周星的善意，可周星并不理解她的坚持。

　　“谢谢你，周医生。可我只想要他健健康康的度过晚年。我不愿意拿他的生活质量去换我活着。之前的三十年他一直为我辛苦操劳着，我不想他一辈子都这样。他还要开着他的计程车环游世界呢，他说过的。”

　　对于苏琳家的事，周星在办公室也听到过她们议论。苏母早早的因病离世，苏师傅一人把她带大，供她上大学，工作后照顾她的生活，结婚后给她带孩子。也许是因为这次疾病，让苏琳看待生命有了更深的感悟，她突然意识到父亲不再年轻了。比起自己的死亡，她更害怕看到他的倒下。

　　想到这，周星也就明白了。我们都无力与命运做抗争，但只要是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坚持下去总归是不会后悔的。

　　“既然你想好了，我尊重你的决定。”

　　“周医生，谢谢。”

　　窗外滴滴答答的声音响彻了许久，天亮时积雪已经融化了很多。在之后的一天早晨，苏琳握着那本格林童话离开了。听她们说苏父在那之后自驾游去了西北边。

　　随着冬季流行性感冒的传播速度，医院越来越忙。而周星的生活还是照常，只是每次走到二零六病房时，她总会想到苏琳，还有那个逃跑的邹疏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