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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如森如伏泉 ...


  •   “你回来啦,要不要先去洗个澡?”秦迤逦望着在门口换鞋的少年,语气轻快。
      “我洗完澡就不吃晚饭了,直接睡觉。”顾聿按了按太阳穴,闭着眼睛对秦迤逦说。
      秦迤逦看着少年苍白的脸,眼下的青黑,一时没说话,就这样看了顾聿好一会儿,说:“陈警官也真是,再怎么着急破案也不能把你扯进去吧,让你协助破案就算了,还让你陪着他一起干熬!”一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了他手上。
      顾聿把水喝完就去洗澡了,并没有再跟秦迤逦多说什么。顾聿洗完澡出来,稍微收拾了一下,他拉上了家里所有的窗帘,“啪”得一声关掉了客厅的灯,秦迤逦刚要出声,顾聿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又把一大瓶矿泉水放在了手机上。雪白的光芒从水瓶里漫进屋子里,光芒透过水散发出一种含蕴的温柔。这一刹那整间屋子好像在水族馆的海底隧道,有一种恍然的安宁。
      秦迤逦走到顾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她的神色仍旧柔和,她对顾聿只会有过剩的耐心与容忍,不过说话前,她还是叹了口气,“小聿,怎么了?不是说要去睡吗?”
      顾聿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了秦迤逦的身旁握住了她纤细的腕,轻轻地拉她,他不会对秦迤逦用力的。秦迤逦拗不过他,只好起身。她无奈地笑了笑,看着少年清隽的面孔,说:“你干嘛拉姐姐?”顾聿没回她话,把她拉到长沙发边,然后往她肩膀上轻轻一推,把她推倒在沙发上。秦迤逦斜倚在沙发上,顾聿倾身按住了她的肩,贴着她的脸轻声说:“让我躺一下,迤逦姐姐。”温热的呼吸撩过耳廓,顾聿最难缠的时候是他撒娇的时候。
      顾聿枕在秦迤逦腿上,阖上眼眸,睫毛纤长缱绻让人想要吻一吻。顾聿对人总是冷淡的,又喜欢独处,总会给外人留下阴郁的印象。他额前的刘海留得有些长了,有些遮眼睛,别人对他的面容总是有些模糊。但他其实长了一副漂亮面孔,尤其是那双眼睛,轮廓很深又不粗犷有恰恰好的秀气,眼眸里没有很深的情绪,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秦迤逦在看一本很薄的童话,唇角微微地上扬,气氛静谧令人安心。顾聿的声音落下,像是鱼尾灵动地摆了一下,划开一丝丝涟漪,完美地融进了这种安谧的氛围,他说:“你们都喜欢童话吗?”
      秦迤逦回答地很自然,她依旧专注地看着那本书,说:“不哦,只有我喜欢罢了,魏然不喜欢呢,她更喜欢那种,嗯,波澜壮阔的吧,嗯……,《浮士德》之类的,感情比较饱满充盈的。”
      顾聿抱住了秦迤逦的腰,把脸贴在她的小腹上,用含混的声音说:“我还以为她喜欢呢,她每次来看我都喜欢讲童话故事,我当时觉得她呆呆的。”
      “哈哈哈,魏然?魏然呆呆的?嗯……,好像是有点,魏然有时候确实有点懵懵的。”秦迤逦脑海里浮现出魏然在日光下那张稍显血色的脸,想起她微微睁大的眼睛,那眼里透着一种有些傻气的纯真。“不过,我觉得魏然大多数时候都比我聪明。”秦迤逦笑得有些深。
      “你们以前都会聊什么?”
      “聊什么?聊所有人都会聊的生老病死,还能聊什么?我们那个时候都是爱瞎想的年纪,看着窗外的蓝天会去想纽约冬天的天空,反正天马行空的。”微微停顿了一会儿,秦迤逦放下手中的童话,“如果她还在,她大概会跟你说‘我知道我的心开放起来如一朵花;我知道我的生命充满着,如一条伏泉’她喜欢读书。你知道吗?她的声音总是平平稳稳的,但从她那平稳的语调中你总会听到她所有的真诚和认真。”
      “她喜欢歌剧吗?我记得《浮士德》是有歌剧的。”
      “如果可以,她很愿意在狂欢节的时候去罗马的剧院看歌剧呢。虽然她一生都活在很狭小的一方天地,但她的内心世界像是装上了万花筒从不缺精彩故事。她很像安娜呢。”
      “安娜?安娜是谁?”
      “啊……哈哈哈,一部动画片,《安娜的故事》,你没看过吧。”
      “确实。”
      “讲的是一个坐轮椅的小姑娘,她不能和她的朋友一样正常地上学,但是她很会讲故事,讲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每次听她讲故事,她的朋友就像跟着她到了另一个世界。”
      “但魏然讲的童话故事真的很无聊。”
      “嗯……大概她应该跟你读那些她喜欢的法国作家写的小说,这样会比较好。但你看,你那个时候不也就五六岁吗?”
      “不要低估小孩子的智商好吗?”
      “你看你还是个幼稚鬼,你只会说魏然有时呆愣愣的,却从不敢直言她确实把你当成亲弟弟去爱。”
      默了一会儿,顾聿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他说话时语速很慢,“你说她对魏钊伯伯到底怎么想的?”
      提到魏钊秦迤逦之前那浅淡的笑意消失了,“什么怎么想的?能怎么想呢?魏警官是她的父亲。”
      “会恨他吗?”顾聿松开了秦迤逦的腰,仰面枕在她腿上,不觉苦笑了一下,“大概没有很恨他吧,不然就不会爱我了。”
      “不会很恨他的,只是会难过吧,有时候她肯定很想他。”
      “是这样吗?”
      “嗯。魏然很爱她爸爸,她很尊敬他。”
      “魏钊伯伯确实很令人敬佩,但若不是他,魏然姐姐会拥有截然不同的未来吧,她现在还会好好地活在我们身边。”
      秦迤逦的眸色暗了暗,“我不知道,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讨论对我们而言无法改变的事是毫无意义的。”
      “魏钊伯伯到底还是走了极端呀。”
      “这是他的职责和使命。”
      “他不一定要做的,可是你看,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不是还是做了下去吗?他的使命,他却用一家子人的命去完成他一个人的事。”
      “呵呵,我真是搞不懂了,魏警官可是救了你命的人啊,你现在这样说他,是为了魏然?还是为了你自己?”
      顾聿看见秦迤逦似乎有些不耐了,就不再说话了。秦迤逦见他这样子,不由叹了口气,“你何必这样呢?魏然的离世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魏警官的错。有错的只是这世界永远不会消失的黑暗罢了。”秦迤逦神色恢复了柔和,她又拿起了那本童话,又对顾聿说:“好了,快睡吧,不是很累了吗?”
      顾聿躺了很久才睡着,他脑海里反复转换着陈凛光忙着破案的时候总是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他的眉头总是紧锁着,眼神里永远凝结着一股恨意、一抹郁色,秦迤逦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她总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隔着窗帘看窗外的画面。他们过得很累,因为那个人的死,他也过得很累,他也很想念她,他看着他们也会觉得心疼。
      “哟!”秦迤逦看到邵铎雍站在她面前笑得一幅阳光大男孩的样子,心里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并没有表露出来,她照旧露出得体的笑容,声音轻柔:“你好,来买酒吗?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已经下班了,如果你不是很急的话要不明天再来?”
      “啊……”邵铎雍微微挑高了一边的眉头,然后用手摸着下巴做出一幅沉吟的样子,“买酒?我倒不是很急。”
      “让你今天白来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你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我倒有个好主意能让你减轻一下自己的歉意,所以秦小姐,我能邀你共进晚餐吗?”邵铎雍说着笑出了一抹戏谑。
      秦迤逦冷冷地看了一会儿邵铎雍,说出口的话依旧礼貌,“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有事,恐怕无法奉陪。”
      “啊,是吗?你看你都这么不好意思了,我肯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减轻一下心里的歉意,你为什么不愿意抓住这个机会呢?有什么事推掉不就好了吗?毕竟人生在世至少要让自己心里能舒服一些就尽量舒服些,不是吗?秦小姐,机不可失啊,你对我有这么多歉意堆积于心,我也于心不忍啊。”
      “呵,邵总说的对,不过我对您,其实一点歉意也没有,而且我也觉得要让自己活得舒服一点,但是跟您一起吃饭我心里很不舒服啊,您应该能理解我吧。”
      邵铎雍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一手撑着柜台,身体突然前倾,俯下身来,贴着秦迤逦的耳朵说:“我倒是很愿意跟你深入交流一下,可是你看,你不是很配合嘛,那你怎么指望我去理解你呢?而且我觉得我舒服就好,你舒不舒服对我其实没那么重要。”说着,他把秦迤逦颊边的头发轻轻地捻了起来别在了她的耳后,温热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耳朵。
      秦迤逦眉头皱了起来,直接绕开了邵铎雍走到门口,“快点!我要落锁了。”
      看着夕阳下秦迤逦有些不耐烦的脸,邵铎雍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走到秦迤逦身旁,待她锁好了门,就抓住了她的腕把她往车上带。他抓得很紧,可秦迤逦只是任他抓着并没有什么挣扎。
      “吃粤菜?不吃法国大餐了?上次不是请榆芳吃的法国菜么。”秦迤逦唇角勾起,笑意不达眼底,眸里有冷锐的光。
      “嗯,周榆芳经常去法国,她挺喜欢法国菜的,不是追着你表哥去的吗?你应该知道呀。”邵铎雍也笑着看她,眼里是戏谑,但那笑却有些惑人。“我请你吃广东菜,也是投你所好呀,粤菜做得精细,花样又多,口感丰富。容小生斗胆讨得秦小姐一点欢心嘛。”
      “哎,你今天到底来干嘛?”秦迤逦闭眼揉了揉眉心。
      “请你吃饭啊。我不是说我单恋你吗,总得做出点行动来表现一下吧。”
      “你真是疯魔了,我们有七年没联系了吧,曾经我们也不算熟。”
      “嗯。我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你下蛊了,或者我对你是久别重逢后的再见钟情?好啦,快点尝尝这盅鱼生粥,味道好得很嘞。”
      邵铎雍点的都是些寻常菜色,鱼生粥、虾饺皇、斋肠粉、豆豉鲮鱼油麦菜、巧克力漏奶华,虽是大众菜品可每一道都好味,可见确是做得精细、认真。
      “你再吃点吧,你看还剩不少菜呢。”
      “我讨厌别人勉强我吃饭。”
      邵铎雍看着秦迤逦白皙纤细的手腕,看着上面蔓延的血管,青青紫紫的分叉像是一棵树的枝干,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那些血管却在想:你看,她活着,真真实实地活着,她的生命至今绵密如森。
      “你太瘦了,我一时忍不住就多嘴了,如果有冒犯到你,很抱歉。”
      秦迤逦用那双漆黑的眼看了邵铎雍一会儿,随后嗤笑了一声“伪君子,礼貌得随心所欲。”
      “关于那个画展,嗯,是什么主题呢?”
      “都说了你不用去了,不关你的事就不要多问。”秦迤逦一边用热毛巾擦手一边不在意地说。
      “不,我要去的。你知道的,我决定了的事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尽可能地完成它的。”
      “哦,那你就那么做好了,干嘛还来问我?你到了现场不就知道了吗?”秦迤逦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邵铎雍。
      邵铎雍此时敛下了所有笑意,他眼窝有些深,看着秦迤逦的目光显得很有压迫感,嘴角不带笑意的时候显出一种威严,笔直的下巴总显出一股刚毅的气质,这些年他外貌上的变化要比秦迤逦大多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有着阳光雨露气息的少年了,他不再适合那种笑容了,那种大男孩的笑容了,秦迤逦有些恍然地想。
      “我费了好些功夫才查到魏然的父亲是一名警察,一名背负了很多的警察。”
      “最近可真奇怪,一个两个地说起那个我根本没见过的人,那个不存在于我的世界却一手改写了我的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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