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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第六章
      这一天,是言家长辈请风水师看的黄道吉日,言家四房第一个孩子的百日宴正式举办。一大早,天还没亮,街坊亲戚帮忙的都来了,米行的掌柜张先生坐镇指挥,负责派工,来客安排,礼金登记等等。乡里孙屠户一夜没睡,宰了十头猪,分割好,和两个徒弟用独轮车运过来,摊在乡公所的空房子里,地上铺满了竹匾。等下处理好的鸡鸭鹅,鱼,各种食材都要放在这里,几十桌人,转盘楼里已经放不下了,所以乡公所放一半桌数。孙屠户把猪肉全部放好,请张掌柜来点数,张掌柜哪有时间,派了伙计过来。两个徒弟抬着一杆大秤,半片猪一挂,秤一下喊一声多少斤。孙屠户和伙计两个人,各自记账,秤完加起来数字一致。然后一起去张掌柜那里领结账条。张掌柜问了那个伙计一下,伙计说十头猪,一样不少。掌柜点点头,拿出纸,小楷毛笔字刷刷刷,写了一行字,盖上米行印鉴章,给了孙屠户,”价格就按照昨天的行市价,行不行?”张掌柜笑着问。孙屠户一听急了:“张掌柜,这可不行,猪肉最多按照昨天的市价打八折,也就是我的进价,言三爷喜得贵子,我本来应该送礼恭贺,但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么个情况,所以我也只能厚着脸皮收这个猪肉钱,你可知道当年若不是言三爷,我爹的尸骨都无处安放。言三爷还帮助我开了这个宰坊,人都说知恩图报,我这样已经是对不起言三爷了”说着都脸红脖子粗,急了。张掌柜虽然从城里被言叔华聘请到新北言家米行不久,他一开始好奇为什么那么多新北人对才二十多岁的言叔华那么尊敬,赞誉。而且人们对于五老爷,言伯齐,那些大先生也只尊敬,甚至有些害怕。但是对于言叔华却是赞誉,爱戴。说起来都是我言三爷,年纪大的直接喊叔华,就像自家的亲人,后生。时间长了,听了说了很多言叔华的往事,总结起来四个字“乐善好施”。不管是未发达以前还是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以后,他都是尽量帮助向他求助的人,就像这个孙屠户,一家人是从苏北逃荒而来,住在街角人家废弃的猪圈里面,墙塌了用点石头垒垒,半个屋顶没有,用葵花杆子做椽子,河里的芦苇当稻草盖在屋顶。六七口人挤在一起,没多久,孙老爹因为贫病交加,一命呜呼。可怜孙屠户没找到营生,平时就靠帮人家打短工养家,连口薄皮棺材都买不起,更不要说墓地。一家人只能在家里哭,孙屠户是个大孝子,爹死了没法安葬,他实在走投无路都想到了卖孩子。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指点他去找言叔华言三爷,说肯定会帮他,就是这位爷经常不在家在上海滩常州府等地方做买卖。孙屠户于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想碰碰运气,跟人打听言三爷的去向,哎!说来也巧,那几日言三爷正好在家。并且每天上午十点钟,下午三点都在街上茶馆喝茶,很有规律。于是孙屠户就在第二天的下午来到茶馆等候。不一会儿,两三个穿着长衫的人走进茶馆,伙计赶紧上前迎候,一边说着“三爷下午好,里边请。”安排三个人坐在茶馆最里面桌子,然后麻利的端上茶杯,茶壶,还有一碟瓜子,几样小吃。中间落座的戴付玳瑁框水晶眼镜,头发潇洒的三七分开,尽管手里拿个象牙烟嘴看起来有些老诚持重,可光滑的脸颊饱满的轮廓提醒人们这位年纪并不大。不用说,居中那位就是言叔华,左边落座的是他的好朋友,也是生意伙伴,隔壁乡的一位乡绅,杨大先生。右边是堂房侄子,二伯的大孙子,言大良。论年纪只比言叔华小了三四岁,但是举手投足还是幼稚气十足,高小毕业不想再读书,东学徒西学艺都是学几天就没了长性,又因为小时候娇生惯养,吃不得苦。年轻一代里最佩服言叔华。为此,二伯专门找了叔华,请他带带大良,三爷一口答应,这段时间就带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侄子跑上海,苏州,常州等地。大良一开始还没什么,后来看到外面的客商老板,甚至一些官员警察军队头头都对言叔华非常客气,称兄道弟,而且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一步不离五寸,嘴里叔华叔喊个不停。跟着走在大街上恨不得和每一个人讲,这就是我叔华叔。伙计正想帮三位倒上茶水,大良摆摆手,自己站起来斟,一边斟一边说:“叔华叔,这个茶叶倒是新茶,就是粗了一些。我们前几天发到上海的茶叶比这个好得多。”“今年雨水早,气温回升快,茶叶丰收,数量大,价格会跌的很快,你通知上海,常州的店里,发一批立刻结账一批,不要拖,生意不在乎做多大,资金回笼快才是最重要。”言三爷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好的,我等下就去邮政所拍电报”大良回答道。杨先生也喝了一口茶,三个人正准备吃点心,忽然坐在门口的孙屠户低着头颤颤的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桌子无人的一面。孙屠户个子高,块头大,这一跪地下都一颤。三个人吓一跳,一看,言叔华立刻对着大良使个眼色。大良明白了,就站起来推开凳子一面来搀孙屠户,一面说:“你有话好说,不要这样。”哪里搀的动,孙屠户也就是这些日子颠沛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瘦了很多,尽管这样也是一百八十斤开外。大良这样一个没干过体力活的小年轻根本拉不起来。边上茶馆伙计一看恼了,嘴里骂骂咧咧的跑过来,“你个死大个子,跑这里来耍无赖,看我不把你弄出去,你这不砸我饭碗么,三爷,杨爷,对不起对不起,小人这就…”言叔华一摆手,语气平和的对着孙屠户说:“这位老哥,不必如此,你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想法,请坐下来跟我说,如果我能帮你,一定帮,但如果你非要这样折腾,我立刻就走。你和我差不多年龄,可能论年龄我还得叫你哥,这样跪着不是折损我么?你即使有求于我也只是暂时困难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祖宗,父母,神佛,先生,其他都不可以跪。”孙屠户只得站起来,大良把边上的长凳拉过来,示意他坐下,另拿了一套茶杯,倒上茶。三爷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孙屠户端起杯子,还没到嘴唇,忽然重重的放下,呼啦一声哭了出来,他心中是委屈,求了那么多人看了那么多冷眼,谁都把他当瘟神,哪里有过这样的尊重。三爷眉头一皱:“哎,万万不可,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管遇到什么事,总有解决的办法,你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孙屠户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就把遇到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刚说完茶馆伙计就插话,“好啊,我说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来喝茶的,原来是来等三爷来着。”言叔华听清了来意,略一思量,对孙屠户说:“你是个孝子,也是走投无路,我尽一点力帮你解决,你放心。”说罢,对着伙计说:“把纸笔拿来。”伙计一溜烟送上纸笔,言叔华用毛笔写了,“请发普通寿材一副。“落款:言叔华。然后吹了吹,稍干,叠起来,“你拿这个条子去街尾木工店给掌柜的,他就会给你安排。”转头看着杨老爷:“杨爷,寿材我可以解决,这地方我没办法,我的地你知道,都在大路边,来往人多,不适合。家族祖茔更不可以,你看…”杨老爷一笑,“我就知道陪你言老三喝茶没什么好事,做善事也要把我搭进去,也罢,言三爷既然大发慈悲,我也锦上添花,这位朋友,我在离这里四五里以外的山边有一片薄地,因为在山边地里有碎石头,不好耕种,只能做旱地,你就委屈点,把老父葬在那里吧。”孙屠户大喜过望,站起来就向几位作揖。正想接过字条,言叔华忽然想到一个事:“对了,你之所以这样被难住,是没有了营生,不解决这个始终还是不行,你跟我说说你会做什么?”“不瞒三爷,我家几辈子都是杀猪卖猪肉的,因为刚从苏北逃荒而来,人生地不熟,也没有本钱,没法做老本行,只能做做杂工”孙屠户说到自己的本行,有些自信。言叔华问大良:“新北街上好像就一个肉铺,还是庄村杀猪的过来开的分店,你上次还说他家猪肉又贵人又傲气。”“对呀,前天我娘去买肉,当时没注意,回来一闻都有味道了,再回去问他,居然死不承认,还说我娘陷害他,气的我差点没去打他。”“那好,这样,你贵姓?”“小的免贵姓孙”“孙师傅,我给你本钱,你去租点场地,剩下的钱作为本钱收老百姓养的猪,把你老父亲的事情料理以后就开张,生意执照去乡公所就说我让你去办的,钱算我借给你的,等下你跟他去拿。”他指了指大良,“我不要你的利息,也没有期限,你赚到后再还给我,但有一点,做生意不允许以次充好,不允许缺斤少两,你能做到吗?”孙屠户早就感激涕零,又想跪下来谢恩,被言叔华眼神阻止了。只得深深鞠了一躬,跟着大良出去了。杨老爷转头伸出大拇指对着言叔华一举。两人哈哈一笑,继续喝茶。从此孙屠户家有了很大改变,没几年也有了一点积蓄,只是因为想把杨老爷那块地买下来,以及家里老婆,老娘身体也都不好,这几年延医问药花了不少钱,所以手里不宽裕,但是他牢记三爷的话,做生意公客两平,新北乡的百姓也非常认可他。而这事也只是言叔华做的众多善事里面很小的一件,其他还有很多,所以人们才会如此敬重三爷。张掌柜也由此更加敬重东家。更加用心操办百日宴,常州的越剧班子前天来的,安排住在乡公所东面房子里,这两天都在里面排练,今天在外面搭戏台子。三奶奶的娘家女眷也是前天来的,晚间直接到戏班排练的地方去看戏,那些戏就在面前,在言叔华买回来亮如白昼的汽油灯照射下,看的那个过瘾。而且这个不是什么乡下的草台班子,是常州最好的越剧班子,班主和主要角色都是从上海出来的,甚至和三花一娟,以及筱丹桂在一起唱过戏。所以头牌花旦艺名筱筱丹。意思和筱丹桂差不多,实际还是差的远,言叔华在上海经常出入大世界,看过越剧第一号人物筱丹桂的戏 ,但是对于乡下人来说,筱筱丹已经是像仙女下凡一样的名角了,足以轰动四邻八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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