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常记得我》凝荷倚鹃

2、波折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方薇与严启铭一直都是通过书信互诉衷肠。通常每隔三五天，邮递员送来的信里都会出现一封写着“方薇收”的厚信封。可最近奇怪的是，严启铭已经十天都没有来信了，她每天都满怀期待地跑到传达室窗口问:“大爷，有没有我的信？”大爷将信封仔细查了一遍，无奈摇摇头。
　　他是不是太忙了？还是说信被寄丢了？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他已经腻了，不想再跟她玩这种“鸿雁传书”的游戏了。陷入感情的女孩通常会胡思乱想，方薇也不能免俗。刘雪兰察觉到了她不对劲儿，悄声问:“怎么了你？最近跟个蔫茄子似的。”方薇对她一吐心里的困惑，刘雪兰倒是爽朗一笑，“这多大点事啊？给你愁成这样？你没他电话号呀？给他打一个不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嘛！”方薇最初正是怕打电话太招眼，所以严启铭的电话号她压根儿就没记。俩人正说着，楼下销售部的同事从门口探进半个身子，轻声唤了方薇的名字，还打了一个“六”的手势。
　　一定是他打电话来了！方薇来不及思考，就冲下楼去了，怀着忐忑的心情拿起听筒，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太过紧张，方薇能感受到自己心脏跳得好快，听筒里传来严启铭安稳低沉的声音，使她狂跳的脉搏获得了片刻的安抚，“最近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也不回信了？”方薇诧异，“我还想知道你的信都飞哪去了呢！我都等了十天了，一封都没收到，你是不是把地址写错了？”
　　“那你可真冤枉我了，每回写完信，我都要检查个三四遍才敢封口。会不会是有人拿错了？一般传达室丢失信件的概率很大。”严启铭随即话锋一转，“你往常是五点坐通勤火车去上班的是吧？”方薇不解其意，“对呀，怎么了？”
　　“那你明早注意一下出站口，我今晚就出发，票都买好了！”
　　什么？方薇觉得脑子里如同触电一般，一时语塞。明天早上五点到！那岂不是他这一夜都要在火车上熬过！可自己只能在出站口远远地望上一眼便匆匆别过。方薇了解他的脾性，一旦想到什么，就会付诸行动，这就是严启铭。
　　冬季特有的寒意在太阳还未“登场”时发挥着它刺骨的威力。翌日清晨，方薇同母亲裹得严严实实的，如往常一样往火车站赶，临近出站口时，方薇刻意放缓了步伐，眼神急切地搜寻着那个身影。他很好认，站在人群中极为显眼。在那个物资不太丰裕的年代，男人们的个子普遍不会太高，但他则不同，高大的个子，外罩一件厚实的军大衣，直挺挺地立在那里，军用棉帽下，是一张被冻得通红且棱角分明的脸，四目相触，严启铭灿烂一笑，融化了这个冬季。方薇很想冲他招招手，可又怕被母亲发现她的小动作，只得眼巴巴地从他面前依依不舍地擦肩而过，融入进站的人群，如雪花飘入雪堆中，转眼遍寻不着。
　　待人潮散去，严启铭拍掉肩上的雪花，才转身朝售票大厅走去——此行已得偿所愿，眼下他要买最早一趟回S市的火车票。
　　之前的“丢信事件”就如一根刺一般卡在方薇心口，后来她无意中从传达室大爷口中得到了线索：她的信有好多次都是由母亲夏晚竹代收的。
　　果然被发现了！方薇暗叫不好，看来以后要搞成“保密工作”了。往后母亲一定会时常去传达室“查岗”，难道写信这条路行不通了？方薇正发愁呢，却见同事韩秀梅喜滋滋夹着个牛皮纸包裹溜达进来。一个绝妙的点子瞬间迸发出来。
　　“秀梅，你爸妈这个月又给你寄好东西啦？”方薇突然想到韩秀梅的老家就在S市，每个月她父母都要给女儿寄些东西。
　　“我妈给我织了条围巾，你看，还是拼色的，好看吗？”韩秀梅急不可耐地往脖子上绕了两圈，略带害羞地在方薇跟前晃扭了几下。
　　“真好看呀！阿姨手也太巧了！比商店里的都漂亮！”方薇话锋一转，“对了秀梅，我记得你老家是S市的吧？”韩秀梅点头，“对呀。你是想带点什么土特产吗？”方薇答道：“我要带的‘土特产’，可有点特殊……”
　　严启铭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娟秀的字迹道尽了近日来压抑的委屈，方薇也将自己那个机智的谋划和盘托出。告知严启铭以后不要将信直接寄给自己，而是在信封外另套上一层伪装的信封，填上原地址和韩秀梅的名字寄来。这样，就能避开母亲的“查岗”了。
　　一周后的某天，韩秀梅神气十足地踏进办公室，倚在门框边，晃着手里的信封和一个纸包，轻咳一声，还冲方薇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方薇了然，计划成功了。纸包里是严启铭送的一副皮质手套，信上说，他上次在出站口看见她冻得一直在搓手，就自作主张买了这副手套，也不知道这款式她喜不喜欢。
　　真好笑，就算给她买副线织的劳保手套她都喜欢的好嘛！因为，是他送的呀！方薇想。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方薇觉得也应该给对方送点什么，可是他需要什么呢？严启铭打小就生活在一个物质水平不低的家庭，一般能买到的东西他肯定是见怪不怪了。若不是联想到韩秀梅妈妈的手艺，她差点忘了自己也会织东西的。那不如亲手做一件吧！
　　刘雪兰发觉方薇最近似乎特别的“忙”。往常在食堂吃午饭，办公室的几个小姐妹都是悠闲自在地边吃边聊，饭后三三两两在厂区内散散步，消消食。唯独方薇，吃个饭跟在前线参战似的，分秒必争，午休时也不爱到处去溜达了，刷完饭盒就冲回办公室，不知在忙些什么。
　　严启铭拆开面前鼓鼓囊囊的包裹，一件针脚细密的男式毛衣让他眼前一亮。是她亲手织的！继而又心疼起来，这得织多久呀？估计空余时间都挤出来用了吧？兴许还熬了几个大夜！严启铭脑中浮现出方薇大半夜点着微弱的小灯疲乏到揉眼又打着呵欠的样子。像只跟瞌睡较劲的倔强小猫！
　　这日，方薇原想跟隔壁住着的闺蜜英子出去逛逛，未成想，三姨的到来，打乱了她的计划。
　　母亲夏晚竹家中姐妹四人，夏晚竹是大姐，二妹年轻时插队嫁给了当地的村民，跟姐妹们有时一年也见不上一面；四妹婚后住的地方比较远，好几个月才能见一次；就数三妹婚后住得还算近，近到骑自行车都用不上十分钟，所以姐妹俩自然而然就常常联系，唠唠家中琐事。方薇的这个“三姨”俨然成了她的“二号妈妈”，三姨这次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自从获悉大姐发现方薇同外市的小伙子有着非同一般的往来，她就化身为军师，为姐姐献策献计。
　　三姨从手包里抽出几张相片，皆是一水的小伙子，“小薇呀，这都是三姨单位的年轻小伙子，个顶个精神着呐！看看这里面有没有相中的？”方薇压根儿没往照片上瞅，果断回拒，“三姨，您不用费心了，我的事，我自己能拿主意！”
　　“拿什么主意？本地小伙不够你挑的呀？非要跑那么老远的地儿挑？”母亲突然沉不住气，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