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升职记》红树烤梨

1、进府

　　江雨儿坐在家里的门槛上，看着娘亲忙东忙西的张罗着。

　　“家里的铺盖不用带，张妈说了，床褥被套都预备好了，等你到了，再量身做两件冬装，添件小袄。等到了夏天再另外打算。”

　　娘亲背着恹恹的弟弟，努力地给姑娘添置点东西。

　　最后收拾出两个包裹。一个装几件她平常穿的衣裳，另一个裹了一件厚厚的棉衣，针脚略有点粗糙是这几天赶的。

　　江雨儿含着两包泪，默默坐着，也说不出什么话。

　　爹娘已经决定了，将自己卖给江府。

　　爹爹说，那是个好去处。江家的大管家亲自来谈的，也包了小弟的汤药，介绍了名医，才从那阎罗殿中抢回来一条小命。

　　门外忽然有些喧嚣，只听得马车吱呀一声，男人高声唤：“雨儿，雨儿。”

　　娘忙拿上那两个包裹，拉着她快走到门口。

　　马车旁站着一个利落的婆子，打量了几眼，又摸了摸头，笑着说：“这姑娘养的真好，你们放心，江家不会亏待她的。”

　　“谢谢张妈妈了，雨儿年纪小，要是有什么错处，烦劳妈妈教教她。”雨儿爹说完，蹲下身子，想嘱咐几句，可看着小雨黑白分明的眼睛如今又红又肿变成个大桃子，也就说不出什么话。

　　江雨儿知道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可是嗓子像堵了枚酸杏，她睁着眼睛看着父母，都是一脸的愁苦。身为女儿无以为报，江雨儿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张妈搀扶起来，道：“从此就是我家的人了。”

　　江雨儿跟着张妈上了马车，随着车外娘亲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小，才敢拉开车帘。父母远远的看着，江雨儿冲他们挥挥手，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到了江府，张妈领着她认了房间，将行李放下后便一起去见了当家主母。江雨儿跟着张妈在回廊下小步快走，也不敢东张西望，只觉得这路长的走也走不尽。

　　等到了主母的屋子，又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期间不住的有婆子丫鬟小厮掀帘子进去回话，出来时脸神情肃穆。

　　等到了丫头传报，张妈领着小雨进了内屋。

　　“快给二夫人磕头。”张妈笑着说：“夫人您看，这丫头今儿给领回来了。”

　　“抬起头我瞧瞧。”

　　江雨儿有些怕，张妈一把扶起她，拉着往夫人跟前送去。

　　二夫人胡氏笑意盈盈，左右打量了一会儿，说：“你叫什么名儿？今年多大了？”

　　“回夫人，我叫江雨儿。等过了秋分就整十岁了。”她低垂着头，小声说道。

　　“和我们家有缘，这名暂且不改，回头问问楠儿的意思。”胡氏拿起小桌上的茶碗，刮了刮沫子，张妈见状，说：“夫人没什么要吩咐的，那我就领着她去安置了。”

　　“去吧。”

　　等走到了门口，丫头又唤张妈回去，小雨站在屋外，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张妈出来后，领着她离开了这院落。

　　张妈领着她去了厨房，交代了每日三顿的饮食都从这边送来。又带着她熟悉了内院各门各户。府里年纪最长的是老太太，下面就是大老爷大太太，再下面是掌事的二老爷二太太。

　　“二老爷如今在外旅官过年才能回来，现在家里面主事的就是你刚刚见的二太太。”

　　张妈带着江雨儿回到了她的小屋，又嘱咐道：“你如今伺候的主子是二老爷的大公子，年纪长你两岁，现在是十二了。大名叫江楠，你平时称呼他少爷就行。

　　饮食不用你操心，只做些贴身服侍的活计。少爷读书时你要看着茶，书房每天都要打扫一遍，下午的点心问着点厨房那边的人，要按时给少爷送过去。少爷不吃你就放在小厨房的竹柜里，到了晚上，你或吃或扔都可以。”

　　江雨儿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张妈又带她去了小厨房，仔细教授了烹茶的方法，带她认了少爷爱喝的茶叶。仔细叮嘱了水要用山水，每日清早自会有人送来，要用心保管，只作煮茶的用途。

　　江雨儿按着张妈的步骤，小心翼翼地煮了一壶，分作三碗，张妈端起来浅尝一口，点头道：“这样就好了，你马上用橱柜里的白瓷茶盏盛了茶汤给楠少爷送去，少爷问什 么你就答什么，其他的不准多话，耽误他的功课。”

　　“是。”江雨儿端茶慢慢走进了屋里。

　　那少年正伏案看书，小雨捧着茶来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少爷，请用茶。”

　　“放着吧。”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书去了。

　　江雨儿放下茶赶紧出来，张妈问：“少爷有说什么？”她摇摇头，张妈笑笑，说道：“少爷也只是比你大两岁，性子却修的沉静，等日子久了，你们熟悉些，也就好了。”

　　江雨儿听她说了一些楠少爷的事，原来伺候少爷起居的丫头红豆到了年纪出去配了人，乳母又告病还乡，少爷身边没了伺候的人，张妈原来是二夫人的陪嫁，平日里要帮着夫人做事，也只能每日来几遭。现如今有了她，老太太和二太太也就放心了。

　　张妈喝了点茶就出去了，临走叮嘱江雨儿好生待在这里，少爷有事叫你也听得到，到了晚上伺候少爷吃了饭，你去大厨房和婆子丫头们一起吃，也好熟悉熟悉。

　　张妈走了之后，江雨儿蹲在檐下守着小火炉也不敢乱走，看着木炭明灭的火苗发呆。思绪万千。

　　少爷屋子静的很，没有传唤的声音。到了晚上，有丫头送来食盒，江雨儿接过来，在小厨房打开，一碗粳米饭，一碟盐酱瓜蔬、肉脯、鲈脍做成的冷拼，一碗白菜豆腐汤。江雨儿把饭菜端进去，那少年匆匆用了，又进去书房看书。江雨儿收拾了碗筷，带着食盒，按照张妈的指示去了大厨房。

　　厨房里热闹的很，掌厨的刘嫂子看到江雨儿过来，热情的招呼：“快过来，让我们瞧瞧。”

　　瞬间围上来好几个丫头婆子，你一言我一语，江雨儿的底细被问了个底掉。刘嫂子给她盛了碗白饭，上面浇了点烧鹅肉的汤，又拿了一碟玉米面菓馅儿蒸饼让她带回去吃。江雨儿在厨房底下的餐桌前把饭扒完，揣着饼告辞了厨房众人。

　　少年还在书房，江雨儿送了一次热茶，回到灶下看着火。到了戌时，有小厮抬来洗澡水，少年梳洗完便熄灯入睡。江雨儿看屋内没了动静，就熄灭了炭火，回到她的小屋。

　　她的小屋就在主屋的西侧，小小一间，有张窄床，一张方桌，上面搁着面镜子。江雨儿随便洗漱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裹，便倒床上睡了。

　　这一天过得还不算太糟糕，江府的人大都和善，也没人会故意和她一个小姑娘过不去。江雨儿摸出蒸饼，虽然凉了，但是面质细腻，馅儿也是从来没有尝过的甜蜜。她一边啃一边掉眼泪，月光斜斜照进她的小床上，送进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像是在抚慰这个孤单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