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念清风

81、第 81 章

　　皇陵外挂起白灯笼。

　　李清看向身旁的人，拉过手边的马平静对他说道，“我们回去。”

　　少年回头看向皇陵入口眼眶湿润，过去这么多天，他已经能接受人不在了，点头转身爬上马，他心不在焉没有发现李清由始至终神情冷然近乎冷漠，从送葬起到看到皇陵，尽管见到萧延也是如此。

　　李清一跃上马，坐在后面双手环着人拽住缰绳一拉，调转马头往回走，“明日一早我们就回，出来了太久。”

　　这一句像是点醒了梦中人，少年微微瞪大眼，回头说，“我们出来有半个多月，家里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眼底的冷然在少年惊讶的目光中融化，他说，“所以我们该尽快回去了。”

　　接下来两人一马纵马狂奔，跑到岔路口，往右是回皇城，往左是远离皇城回家，李清拉住缰绳，马儿在原地转着圈子，他看着左边的路又看向右边。

　　他不想回皇城，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回皇城，回家，现在就回家。

　　“怎么了？”见他不走少年扭头问，李清看着他，抓住缰绳的双手不由自主收紧，圈住他的腰，垂下眼帘低声问，“我们现在就回家，好吗？”

　　低低的声音温热的气息搔弄着耳朵，酥酥麻麻让人心里痒痒，少年讶异地回过头，天色昏暗只见他近在眼前的眼帘低垂眼底幽深，发热的鼻息与他的纠缠一起。

　　“李清？”他微微睁大眼心跳也快起来，抬起下巴碰碰他的唇，“那我们这就回去。”

　　啪！马儿一声嘶吼，他们向家的方向奔去，远离皇城。

　　皇城不是归宿，对二人来说都是如此，这里发生的一切犹如镜花水月，朦胧虚幻恍如前世，他们毫无留恋。

　　…………………

　　后半夜春雷滚滚忽然下起雨，他们匆匆找到一个破茅草屋躲雨，雨水顺着屋檐成串落下，形成道道雨帘，马儿躲在屋檐下打着鼻息摇头甩掉头上的雨水，屋内黑漆漆的茅草堆上两人纠缠一起，气息滚烫……

　　“李清……”受他的影响少年也很情动，早在马上时凉风刮着脸依旧没法安抚躁动的心，雨水落在身上，只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人同样滚烫的身体。

　　半湿的长发落在他脸上，屋里太黑看不清头顶这张脸，却能闻到他特有的幽香混杂着身下扎人的干草香，让人迫切地只想凑近闻到更多，他抬腿勾着身上人的腰催促，“李清……快点……”

　　黑暗中枯草窸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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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回家，我随后跟上来……”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雨已经停了，少年疲惫地缩在人怀里半梦半醒间听到这么一句后便沉沉睡去。

　　李清将自己的外裳给他盖上，盯着人看了许久，手中捏着半块留着字迹的布条，眼底幽冷渐渐弥漫着杀意。

　　他杀过无数人，却是第一次真正起杀意，第一次是自己想要去杀人，而且是想杀了所有人，那些人，疯狂的杀意在他心头滋长按捺不下来。

　　“等我回来，等我扫清所有障碍便回来。”低头在熟睡的人额上落下一吻，他提着剑扭身离开茅屋，一头扎进黑夜中。

　　黎明前最黑的时刻，万籁俱寂，城中只闻风声与凄厉的鸮鸣，皇宫外不远一座老宅，李清站在大宅门外，望着大门上方陈旧的牌匾‘李宅’，视线下移到大开的大门，他抽出剑扔下剑鞘走进去，雨后的夜风钻过他的长发和衣袂。

　　“恭候多时了，飞云鹤。”院中一群人站在风中，气氛肃杀，一个苍老的驼背身形躺在他们脚边，湿漉漉的石板染上浓重的深色，风中夹带着淡淡的腥味，是泥土的腥味和血腥味。

　　其中一人踩着脚边的尸体，说，“本来还想等你来拿他威胁，没想到这老家伙自刎了，倒是忠心，只是他以为这样就能让你无后顾之忧吗？今日既然你回来那便插翅难逃！”

　　冰冷的眼被澎湃的杀意填满，他冷冷开口，“究竟是谁插翅难逃？”

　　一群人一愣，只见寒光一闪，一道白影从眼前飞过，他们这边已有两人应声倒地他们紧张地举起剑来，大声说，“快，谁能伤了他为少宫主报仇，老宫主重重有赏！”

　　这人话音未落双眼猛然瞪大，视线下移抬手摸向自己脖子，一手滚烫的粘腻，瞪着眼倒下，手中的剑铿锵落地。

　　大多数人只见一双猩红的冷眼从眼前滑过，来不及反应便倒下，眨眼间庭院中横七竖八躺新添许多新鲜的尸体，冰冷的石板上流淌着黏稠的血液，风中腥味浓郁。

　　还站着的几人心惊地看着一地尸首，再看尸体堆中独立的人，白衣染血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慌张地弃兵而逃，夜色中剑光凛冽几人接二连三倒地，仅剩的一人扑通跪在地上，抬起双手惊恐地望着悬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瑟瑟发抖乞求，“别杀我别杀我！！”

　　“是谁告诉你们我回来了？”朝堂中都没人知道他的这座老宅，更别提江湖中人，李清反手缓缓提起剑，冰寒的剑刃贴着这人脖子划过，他的神情冰冷默然，猩红的眼却能知道他并不冷静。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老宫主知道你是京城人，早就派了人来守着，别杀我别杀我……呃！”

　　砰锵！李清利落划破这人的脖子，反身一剑击落后方袭来的暗器，望着出现在屋顶上的人。

　　“飞云鹤你是剑法超群，可跟你有仇的可不止我门，”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开，“今天我们就要将你就地正法！”

　　抬眸望着站在四周屋顶上，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三十人，这些人有些面孔他有几分熟悉，更多的是陌生的，与他有仇？究竟是否他此时也不愿追究，低头望向躺在尸体堆中的那一个驼背身影。

　　“秦叔，伴君如伴虎，家中有没有外人都一样。”

　　他从怀中拿出一块布擦拭剑上的血，双眼沉静，“只是这次若真是他，我便要杀了他，杀了那些助纣为虐的人。”

　　“哈哈哈，飞云鹤你如今早已经是瓮中之鳖，还在这大放厥词！”屋顶上的老宫主振臂一呼，“诸位，今日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

　　他一呼百应众人热情高涨看向下方的人，李清扔下擦剑的血帕，声音毫无波动，“来吧，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乌云蔽月，雨又无声无息落下，同样的地方，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般血雨腥风，他早该学乖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也不至于和他父亲一样也栽在那对父子手中……

　　雨越下越大，石板上的血水被冲刷渗入泥土中。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地上尸首越来越多，隔着雨雾老宫主拔出剑来，望着站在一地尸首中一身血水的人，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高声大呼，“让我亲自来取你性命，为我女儿报仇！”

　　说罢他纵身飞下去，两个身影立即在雨中纠缠，刀光剑影，一者狠辣枭猛一者凌厉轻灵，难分胜负，单比剑法李清略胜一筹，只是一个养精蓄锐斗志昂扬，另一个已经精疲力竭浑身是伤，很快李清就被老宫主抓住空虚，一剑伤中要害。

　　老宫主得意忘形，正要乘胜追击给他致命一击，身体霍然一顿没法动弹，似乎有个东西刺进后心口，他回头正要查看，眼前白光一闪，他心惊却知道已经迟了，脖颈一凉。

　　高手过招决胜就在一瞬间，是他大意了。

　　隔着厚厚的雨幕屋顶上的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一个黑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从院子里掠过带走李清消失在夜色中，而老宫主在众人眼前仰头倒下，倒在一地的尸首中，死不瞑目。

　　屋顶上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拨人叫着“师父”冲下去乱作一团，还有一拨人立刻向黑影离开的方向追去。

　　如墨的黑夜像是被雨水冲淡变成灰蓝色，鸡鸣声从远处传来，漫长的夜不知不觉已经过去。

　　抱着人穿梭在屋顶的青年低笑说，“你不必谢我，以身相许就好。”

　　他怀里的人已经昏迷垂着头，湿透的黑发从脸颊两侧落下，遮挡这张清俊没有血色的脸，这个矛盾的人，引人遐想，让人想得到，想看他动心了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