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若秋水

13、第 13 章

　　拨开云雾见青天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打定了主意，Junny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开心，哼着歌，打开了书房的房门走了出去。
　　大厅的灯光通明，他一眼就看到了Angerina的轮椅停在那排落地窗前，他轻轻地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后，“喜欢这里的夜景吗？”
　　透过玻璃窗，旧金山这座不夜城在霓虹灯的点缀下显得异常的神秘，就像蒙着面纱的曼妙美女，让人有一窥面纱下绝美容颜的冲动。远处的旧金山大桥也在夜幕和璀璨的霓虹灯相互辉映下像条巨龙卧在河面上，近处万家灯火更是充满了温馨。
　　旧金山的夜晚就像一幅美丽的画毫不保留地展现在Angerina的眼前。
　　“这里看下去，万家灯火真的很美！”Angerina点点头，白天站在这里就好像是踩在云端，仿佛伸手就可以捞到一片白云，一派为我独尊的气势，可是没想到晚上看却别有一番风情。
　　“在你来之前，我并不觉得万家灯火有什么好看的，站在这里反而是感觉高处不胜寒。可是昨晚我一个人站在这里，竟然渴望有一天也有这么一个人肯为我点上一盏小灯，期盼着我回家。”
　　“我相信有很多人非常愿意为你点那盏灯。”
　　Junny盘腿坐在了Angerina的脚边，和她一起望着窗外，“可是那些人都不是你！Angerina你明白吗？在我开车撞上你的那一刹那，我也把自己的心门给撞开了。我担心着，惶恐着，不安着，甚至害怕。我很怕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这是我长大以后，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不安，巴不得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我自己。你能体会我的这种感觉吗？”
　　“我……”那股异样的感觉再一次窜进了Angerina的心田，冲击着她的神经末梢，酥酥麻麻的。如果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如此的优秀，对她又是如此悉心呵护，如果换是别人估计早就飞扑过去了，可是她是Angerina不是别人，她背负着和别人不一样的命运，而她的命运是半点不由人。
　　“对不起！可是我不是一个能给人幸福的女人，你还是……”
　　“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我的故事。” Junny打断了Angerina的拒绝，自顾自地讲了起来，“我小时候，在一个充满了酒腥味的地方长大，我名义上的父亲是一个远近出名的酒鬼，不！应该说是我出生后他成了酒鬼，因为我让他背负了耻辱，因为我不是他的儿子，他一喝醉就打我和妈妈出气。”
　　“你……”Angerina很吃惊，她完全没想到Junny和自己一样也曾经生活在痛苦中。她对他的痛甚至可以感同深受。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似要给他力量摆脱过去的痛苦，又像是从他身上汲取自己需要的力量。
　　“我的母亲和我的亲生父亲被人设计而分开，母亲流落他乡住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可是没多久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而当时村子里一个老实巴交的种田人喜欢着我的母亲。在万般无奈之下，母亲答应嫁给他，但是私心让她没有告诉那个男人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直到孩子出世，那个男人知道了真相，他爱那个女人，休妻他又做不到，可是他的心里却不能容忍自己养着别人的孩子。每天他在矛盾中挣扎，痛苦着，然后他选择在酒精中麻醉自己。他染上了酒瘾，没有一天清醒过，我在他的打骂中一天天长大，我十几岁的时候他死于酒精中毒。
　　可是我却由于长期受虐待得了很严重的幻听幻像症，俗称神经病。那几年我过得非常的辛苦，后来我们找到了我的亲身父亲才开始了新的生活。”Junny发现把压在心里的事说出来以后整个人都轻松很多，“Angerina，我知道你的身上也有一个让你痛苦不堪的故事，说出来会舒服很多的，真的。”
　　Junny知道只要Angerina不打开心结，他们的爱情就永无天日。就像他的父母当初那样，如果不把话说开的话，就算到老也都带着遗憾，他不要和Angerina彼此间有隔阂，不要两个人在误会中消磨时光。
　　“你……我…...” Angerina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也是她心底最沉重的负担。她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把它们摊在太阳底下，她宁可就这样一辈子都埋在心底，直到它们腐烂掉。
　　“你怕血？”他试着诱导她说出那段隐晦的往事。
　　Angerina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为什么怕血，你曾经是不是看到过或是发生过什么血腥的事？”
　　“我……”Angerina的眼底闪过一丝抽痛，不堪的往事迅速地占领了她的思绪，她的脸痛苦地拧成了一团，双手紧握，白皙的手背上青筋交错可见，额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知道那件事对她的影响和打击非常大。就算是过去了很多年，伤口表面上是好了，可是伤口里面却还包裹着恶臭的脓血，时不时地肿痛。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伤口上再划一刀放出那些隐藏了多年的恶脓。如果注定要留下这道疤，那他能做的就是要它成为开放性的伤口。
　　“别怕，有我在，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事？”Junny紧紧地握上她的双手，让她感觉到她不是一个人，始终都有一个人在她身边陪护着她。
　　“那天，我从外地旅游回家——回家……”Angerina的内心还在做着抗争，毕竟那段记忆太可怕了，要自己主动回忆起那需要很大的勇气。
　　“回家之后，你看到了什么人？”
　　“我看到妈妈。”
　　“妈妈在做什么？”
　　“妈妈在烧照片，我们一家人的照片。”
　　“然后呢？”
　　“我上前去制止妈妈，妈妈打了我一巴掌，还骂我没用。她说就连我也留不住爸爸了，爸爸和狐狸精跑了，不要我们了。”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哗地滑落，瞬间那张脸就溢满了泪水。
　　“乖，不哭，告诉我，妈妈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Junny从地上站了起来，轻轻地将她揽入他的怀里，并伸手在她背上轻拍着安抚着她。
　　“妈妈，妈妈她……”Angerina的手不自觉地环上了他的腰，紧紧地抱着，似乎在寻求某种保护。
　　Junny任由她抱着，哭着，哽咽着，他知道接下来的将是所有问题的关键，而那些对于Angerina来说也将是最残酷的伤害。他知道她需要时间需要勇气，所以他愿意等，愿意成为她力量的源泉。
　　“妈妈问我，是不是愿意一直陪着她。我说我愿意，然后然后她就大笑，一直的笑，然后…..”就算是过去了十年，那天那样放肆狂野的笑声依然宛如魔咒般困挠着Angerina的心，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恶梦。
　　Angerina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妈妈就拿刀在我手上划了一道又一道，血就像喷泉一样，从我的手上一直往外喷。我好怕，好怕，我一直哭着喊救命，喊爸爸。可是爸爸不在，没有人能救我，我觉得我的手快断了，我的血快要就流光了……”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再也没有血了。别怕！你还有我！”Junny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收进他的怀里，他要她永远都在他的保护下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妈妈还是一直地笑，一直地笑，一直笑…..” Angerina的情绪已经完全崩溃了，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此刻的她就好像摇曳在风中的残烛，随时随刻都有熄灭的可能。
　　她的双眼失去了焦距，潜意识里她不是在复诉那段过去，而是又经历了一次那一段过去。
　　“别想了！”Junny大吼一声，无比的激动打断了Angerina，仿佛那个经历血腥事件的人是他。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多的残忍，为了自己的私心竟然把她心底最痛的伤痕给剖开。
　　她的不幸，虽然不是他造成的，可是他再一次让她面对血淋淋的过去，对她是多么的残忍，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刽子手，在一刀刀地凌迟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逼你提起的，对不起！对不起！”Junny的眼里也噙满泪水，他的心前所未有地痛着，低头用他的唇封住了Angerina的嘴，他用力地吮吸着她唇，就好像要将那些可怕的事全部都吸进他的肚子里。
　　Angerina瞬间呆住了，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忘记了所有的往事，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这张贴着自己的俊脸上挂着晶莹的泪花，忘记了反应。
　　他用舌尖划开了她的红唇，将炙热的温度传递到她的双唇上，不留一丝空间地吻着她，要将所有的力量都透过这个吻传递给她。
　　Angerina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从被动的承接慢慢到主动地回吻。两个人忘情地拥吻着对方，像是要燃烧尽自己，只是为了让对方感觉到一丝温暖。
　　许久，直到两个都急需要空气才能呼吸，他们才稍稍分开一点点。Junny喘息着把Angerina揽在胸前，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前。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用力地呼吸着，用力地平息这内心的那股骚动。
　　Angerina靠在他因为呼吸而此起彼伏的胸口，贴着他擂鼓般敲响的心脉，感觉着他的热诚和真挚，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你让我说完，这么多年了，那天的事就像是恶魔一样一直缠绕着我，如影随形。我无法说出来我甚至不敢去想起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只要一想起，那天的事就像又一次在我身上发生一样让我痛不欲生。可是今天我想把它说完，也许我也可以说出来后，一切就真的能过去了。”
　　“在我还没有迷离之际，看到妈妈又抄起刀在自己的手上划下了一刀又一刀。她大笑着说：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我要你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我，因为我要带走你最爱的女儿。”
　　两个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那是辛酸和心疼的泪水。这也是Angerina离开家后这十年来第一次流下眼泪，泪水冲刷着她心底最深的痛。
　　伤口上洒盐虽然给伤口带来如撕裂般痛楚，可是如果这样可以一次性地把伤口中包裹的脓血去掉的话，那么疼痛就有了意义。
　　那一夜两颗心连在了一起，共同分担，共同疼痛，共同呼吸，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