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容骗局》潇湘刺猬

8、我能抱你一下吗

　　斯涵顾不得理会闹事的两人，赶紧将钱紫沁抱起来，匆匆往住院部的病房走，对身旁的人说：“快，叫救护车。”这里虽然是医院，虽然有医生，但毕竟他们的职业专长不是治病救人。走出几步，斯涵回头对李依燃说：“依燃，这里交给你处理。”说完，一众人呼呼啦啦都跟着斯涵去了病房。
　　出手伤人的男人显然也是惊到了，脸色发白，有些手足无措，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没说出话来。待反应过来，拉起女人就要往外走。
　　李依燃怒道：“站住，你们来医院滋事挑衅、蓄意伤人，现在伤者情况不明，在警察来之前你们别想离开这里。”之前一看出男人蓄意滋事的时候，斯涵就给李依燃使了个眼色，在斯涵和男人沟通过程中，李依燃就已经不动声色报了警。派出所离这里只隔了一条街，民警很快就会到。
　　听到李依燃说报了警，男人慌了，佯装凶狠实则声音微微发颤：“滚开，你以为报警我就怕你啊，警察来了正好，你们医院害我孩子保不住了，我还要跟你们算账呢，只不过刚刚我老婆摔倒了，现在肚子疼，我得先送她去医院，耽误一分钟，一尸两命看你们谁能负起责任。”女人闻言，立刻嗷嗷叫唤起来，手捂着肚子，拙劣地装出肚子疼的样子。
　　李依燃心里笃定，民警马上就会到，没有强行阻拦。就在两人快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4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跟闹事的两人碰了个正着。
　　李依燃忙走上前，简明扼要跟民警说明情况。民警办事效率很高，调了医院监控，初步了解了事情的原委，随即把闹事伤人的两人带去派出所。因为对方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孩子是被医院害的，所以医院这边也需要有人前去配合警方的调查。
　　去派出所之前，李依燃打了三个电话。第一个是打给斯涵，跟他说了下这边的情况，让他放心。第二个是打给新媒体部门的员工吕鑫，昨天刚定好的皮肤专场活动，让他组织好新媒体部门的员工魏廉、顾佳仁还有其他部门成员，尽快把活动图片做好，同步到各个医美APP的门店，年底大促，效率就是实力，一分钟都耽误不得。第三个电话打给整形外科医生朱东旭，蒋宁院长必然会和斯涵一起照料钱紫沁，医院这边的事叮嘱朱东旭多注意一些，如果有突发事件随时保持联络。
　　正在蓉城出差的金锦昊很快得知了一分院这边的骚乱事件，立刻打给李依燃。“依燃，你们那边的事我大概听说了，你还好吗？”语气中全是掩藏不住的担心和焦急。
　　李依燃：“我没事，紫沁受伤了，可能挺严重。这件事医院这边没有任何违法违规的行为，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警方进行调查。我现在在派出所，作为当事人配合警方调查事情的真相。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金锦昊：“我现在在蓉城，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差不多了，应该能赶上最后一班飞机，晚上8点多差不多就能到滨市。”
　　李依燃：“你不用着急回来，医院里的工作都安排好了，派出所这边应该也不会需要我呆太久。你在外面一切稳妥为重。”
　　金锦昊：“嗯，我知道。”随后结束了和李依燃的电话，又打给斯涵。
　　金锦昊：“喂，哥，医院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斯涵：“紫沁伤得挺严重，后背缝了11针，头部也受到了撞击，出现了发烧的症状，现在还在进一步检查。你那边的事尽快处理完回来，依燃配合警方处理这件事的后续，滨市这边两家分院的运营你回来把关，不能在年底这个时候出乱子。”
　　金锦昊：“嗯，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好了，我定了今晚的机票，晚上就能到。”两人简单沟通了一下就挂了电话。
　　滨市中心医院里，斯涵和蒋宁一直在陪着钱紫沁做各项检查。VIP病房里，一个身穿咖色毛呢套裙、带着珍珠项链的中年女人看着病床上的钱紫沁，一边抹眼泪，一边语气不善地质问：“你们医院是怎么回事，我女儿在那上班，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就受了这么重的伤，缝了11针得多疼，以后这背上得留下多大的疤痕。”说话的女人是钱紫沁的母亲。钱紫沁的父母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婚了，父亲在别的城市另外组建了家庭，她一直跟着单身的母亲一起生活。钱母从看到女儿受伤的那一刻起，就没给斯涵好脸色。
　　斯涵十分真诚地说：“对不起，紫沁因为单位的事情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代表医院真诚地向您道歉，您放心，医院这边一定会竭尽全力为紫沁安排最好的医生进行治疗，争取把伤害降到最低。动手伤人的男人，我们也会通过法律途径让他得到相应的制裁。真的特别抱歉。”心中滋味复杂，斯涵并没有说钱紫沁是为了自己受的伤，而是说因为单位的事情。
　　蒋宁也在旁温言软语地宽慰，少不得被钱母抢白。
　　钱紫沁虚弱地皱了皱眉，伸手扯了一下钱母的衣袖，语气半是撒娇半是嗔怒道：“妈，你别说了，不怨单位也不怨任何人”说完这句话，丝丝吸了口气，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和头部的眩晕，继续道：“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一直都对我很好，为单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我应该做的。”说完抿了抿唇，煽动了下长睫毛，朝着斯涵和蒋宁微微笑了笑，又道：“斯总，蒋院，这边有我妈陪着我检查就行，你们回去吧，最近医院本来就很忙，别耽误了医院的工作。”说完目光落在斯涵的脸上。
　　蒋宁跟斯涵共事十余年，了解他为人处世的原则，知道这种情况下他肯定不会先走，于是说道：“紫沁你安心养伤，不用担心医院的工作，我和斯总在这陪你，不等所有检查结果都出来，我们也没心思做其他的事，你别想太多，安心休息。”
　　斯涵注视着钱紫沁，努力掩饰心底的复杂，声音不自觉放柔：“嗯，你好好休息，我们在这等专家会诊。”
　　正巧这时斯涵的手机响了，他走出病房去接电话。
　　斯涵：“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儿清脆恭谨的声音：“喂，斯总，您好，我是尚美集团滨市BD姚贝琪，我现在在赫柏，医院的工作人员说您没在单位。”
　　因为突如其来的乱局，斯涵早已忘记跟姚贝琪约好了谈线上合作的事情，停顿片刻说道：“哦，不好意思，因为临时有急事需要处理，我忘记跟你打招呼了，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改天再谈。”
　　姚贝琪反应极快，忙说：“哦，没事没事，斯总，您先忙，回头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都行，等您有时间给我发微信就成，随叫随到。”
　　斯涵说了句好的，随后挂断了电话。刚刚在跟姚贝琪通话过程中，有其他的电话打进来，此刻斯涵看了未接来电那一栏，是他爱人尤会欣。他没有回拨回去，而是把手机调成振动，揣进裤袋里。
　　又在医院等了一个多小时，所有检查报告都出来了，三位专家会诊，沟通之后对家属说：“病人背部只是外伤，没有伤到筋骨，脑部有轻微的脑震荡，现在出现的恶心、头晕都是脑震荡的症状，不过不用担心，只要好好休息两天病情就会好转，并不严重，发烧不是脑部和背部伤口造成的，因为受了惊吓产生的应激发热，打了针很快就会好转。接下来在医院住院观察三天，没有其他问题就可以出院，背部的伤口可以回家休养，过段时间回来复诊拆线就可以。”
　　听完专家会诊，斯涵和蒋宁暗暗松了口气。只是想到她背上缝的11针将来可能会留疤，斯涵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
　　此时已经是晚上7点多，钱紫沁让斯涵和蒋宁回去。蒋宁家里有老人需要照顾，知道钱紫沁没有大碍，便准备走了。斯涵也有不得不走的理由，他的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说了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安慰话，蒋宁和斯涵准备离开。斯涵关门的时候，眼角余光不小心瞥见病床上的钱紫沁，正盯盯地望着她，眼中还有未退的水雾，长长的睫毛轻轻翕动，斯涵有一刹那的晃神，淡笑了一下关门离去。
　　斯涵到家，刚打开门，就看到满地狼藉，镜子、电视、茶几都是裂痕，玻璃渣子散落一地。尤会欣，背对着门，双手抱着腿蜷缩在沙发上。斯涵什么话都没说，静默走到沙发另一头坐下，房间里的气氛有种窒息的沉闷。不知过了多久，斯涵开口道：“子睿呢。”
　　“被你妈带走了。”尤会欣的声音空洞得像个木偶，不带一丝情绪。
　　“至于这样吗？”斯涵的声音同样是不带一丝情绪。
　　尤会欣咻地坐了起来，眼皮肿得有些难以睁开，噙满泪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斯涵：“至于这样吗？你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就只是一句至于这样吗？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话落，眼泪不受控制地唰唰滑落。
　　斯涵叹了口气，似是忍着怒意和烦躁，双手交叠，垂下头，没有再看尤会欣，也没有说一句话。
　　尤会欣终于再也忍受不了斯涵的冷漠，歇斯底里：“自从我爸查出了肺癌，为了治病他们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他们就我这一个女儿，是，你给我爸看病拿了20万，就因为这20万，你妈就以施舍者高高在上的姿态轻蔑我们全家，以往她怎么对待我我都无所谓，可是那是我父母，我爸已经······”说到这句话，她已泣不成声。
　　片刻后她用手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继续道：“今天我带我爸妈回家里吃饭，你妈过来看子睿，对我父母一通摆脸色和冷嘲热讽，我心疼我父母，就顶了她一句，没花她的钱，她挥手就甩我一耳光，骂我是个狼心狗肺的，骂我们全家都是白眼狼。我爸心疼我，说他不治病了，回去把老家的房子卖掉，还你这20万，只求你妈以后能善待我。”说到这，又是一阵哽咽。
　　斯涵的声音带着无限的疲惫和无奈：“你不用听我妈说什么，爸该治病治病，不用卖房子也不用还钱给我，还需要多少你跟我说。”停顿几秒继续道：“我妈，我也拿她没办法，你知道的。”
　　尤会欣：“哈，哈哈哈，你没办法，这些年里，每一次，你妈当着你的面挑剔我、指责我的时候，你有替我说过半句话吗？你有半点维护我吗？你只是眼睁睁看着，看着我在这个家活得低三下气。是，这几年我一直在家带小孩，吃你的花你的用你的，是，这几年你功成名就，在这之前呢？8年前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月薪2千没房没车没钱的时候，我义无反顾选择了你，爱你，跟随你，怎么，现在你活得像个人了，你们就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样子了吗？你妈说我狼心狗肺，我看这个词你们比我更合适。”
　　“尤会欣，你别太过分”斯涵的怒意终究是再也压抑不住：“这些年我亏待过你吗？我8岁那年我爸就过世了，我妈一个人把我带大，她也不容易，是，她有时候会脾气不太好，会有些刻薄，我能拿她怎么办？你有真心替我想过吗？你觉得我对你冷漠无情，这些年你过着锦衣玉食安逸的生活，有真正关心过我吗？我还想问问你，对你而言，我又算什么？”说罢，再也不看尤会欣一眼，摔门而去。
　　斯涵坐在车里，香烟燃了一根又一根。他想不明白，他的婚姻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和尤会欣最开始是一家整形医院的同事，尤会欣长得并不漂亮，尤其放到整形医院的员工里，完全没有存在感。那时他是刚刚走入工作岗位的毛头小子，没有背景，没有钱。可是他们恋爱了，结婚了。他记忆里，他们是有过一段快乐时光的。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就只剩下无尽的争吵，后来争吵也没了，连说话都少得可怜。甚至，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他们没有行夫妻之事，在有生理需要的时候，他宁可自己用手解决，也没有兴趣碰尤会欣一下。直到上个月，酒店里的那个疯狂的夜晚，他才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想到那个晚上，眼中又浮现出几个小时前他离开医院时，钱紫沁看着他的眼神，想到她雾蒙蒙的眼睛，想到她翕动的长睫毛。他发动了车子，向滨市中心医院驶去。站在病房外，斯涵犹豫了片刻，还是敲了敲门。
　　房间内传来熟悉的软糯女声：“进。”
　　钱紫沁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斯涵，怔忡了片刻，随即喜出望外甜甜一笑：“斯总，您怎么来了？”此时已经是夜里9点多。
　　斯涵：“出来办点事，顺路过来看看你？感觉好些了吗？”说着在病床旁边的椅子坐下。
　　钱紫沁：“嗯，好多了。”
　　斯涵：“你妈妈呢？”
　　钱紫沁：“她说外面的东西没营养，回家给我煲汤去了。”
　　斯涵：“嗯。”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钱紫沁那张纯净的脸上又漏出天真浪漫的神情，长长的睫毛唿扇了几下，抬头看了斯涵一眼又低下，又抬头，声音小心翼翼又软软糯糯地道：“我能抱你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