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山重水复疑无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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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果是在一阵疼痛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看见的便是绣满蝴蝶纹样的床帐。
说来也奇怪，今日以前她似乎从来不曾关注过这些。
床帐是什么花样，茶水是什么味道，别人与她说话是什么表情。
却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忽然便注意到了这个床帐。
“大师醒了？”一旁的苏蓉蓉本来撑着头在打瞌睡，手猛地一错间，倒是将梦惊醒。
她回头看向床上，见佛果睁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床帐子看，连忙出声问道。
“苏善信。”佛果撑着床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喉咙嘶哑，双手无力。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盯着自己的手。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
“你这高热刚刚退下。”苏蓉蓉取了一个软实的枕头，垫在她身后，“还得仔细养上几日。”
“高热？”佛果回忆了一下，只记得自己在蝙蝠岛与盛善信等船来，然后不知不觉好像睡过去了。
“盛善信如何了？”她拉着苏蓉蓉的手问。
“盛捕头在隔壁院子呢！你放心，他没事。”苏蓉蓉拍了拍佛果的手，安慰道。
从见到这个黑发大师，苏蓉蓉便觉得她好像更容易亲近了。
不再像个高高在上的神仙，而像一个如自家姐妹般的女孩。
“那就好。”佛果松了口气。
“盛捕头自然好，不好的是你。”苏蓉蓉冲门外喊了一声，“小福，将药端进来吧！”
“哎！”小福是苏蓉蓉她们收养的女孩中的一个，昨晚上帮着苏蓉蓉煎药。
三碗水熬成一碗，然后用温水一直温着。
“蓉蓉姐姐，药来了。”
小福将托盘放到屋内的圆桌上，悄悄垫了垫脚尖，往床上瞅。
“你去厨房给你甜儿姐姐说一声，她的白粥可以做上了。”苏蓉蓉起身端起药碗，又嘱咐了小福一句。
“知道啦，蓉蓉姐姐。”
那边小福笑嘻嘻的往外跑，这边苏蓉蓉将药碗递给了佛果，“这是大夫开的治风寒的药，大师快趁热喝了。”
佛果接过药碗，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味道臭臭的，让她不由自主的皱了脸。“这是什么，味道好奇怪！”
她一生中可以说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
“我想想啊，这里面应该是甘草，白术，陈皮，升麻柴胡，姜枣等等。”苏蓉蓉掰着指头给佛果背方子。
这都是些什么？
佛果茫然的将苏蓉蓉望着。
配上她那楚楚可怜的面容，不禁让苏蓉蓉扑哧一笑。
“就是治病的方子，赶快趁热喝了吧。”
佛果看着手里的药，做了半天心理准备，然后端着碗，准备像喝茶一样一口一口的抿。
谁知才喝第一口，一股奇怪的腥味儿中夹杂着苦涩的味道直冲脑门。
“哎……可不能吐啊！”苏蓉蓉按住佛果，“良药苦口，快吞了。”
佛果憋着一口气将药咽了下去。“这个味道怎么这么奇怪。”
“我们所有人从小到大，若是病了都是喝这些药方子的。味道呢，虽然确实诡异了一点。但对身体好啊。”
苏蓉蓉推了推碗，“还有两口，快喝了吧。”
“你们从小到大都要受这种苦啊……”
佛果皱着脸，一口将药灌了下去。“咦唔……”
“快，喝口清水去去味儿。”
佛果接过苏蓉蓉手中的清水，灌了下去，才觉得口中苦涩的味道没那么重。
“原来，苦是这种味道。”
“要吃两颗腌梅子么？甜儿自己做的，味道还不错。”苏蓉蓉自己捡了两颗吃，又将白瓷罐子递给佛果。
“这不会又是奇奇怪怪的味道吧。”佛果有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
“这个又不苦，是甜的。尝尝！”
苏蓉蓉从罐子里夹了一颗，递到佛果嘴边。
佛果张嘴吃下，一股清凉又带着酸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
“好吃吧！”
“嗯！”
佛果点头。
这原来就是甜味儿。
她靠在枕头上细想。
凡人真的很有趣，他们没有神仙的法力，便用那些味道奇怪的汤药来治病；那汤药太苦了，又发明了可以解苦的甜果。
“你如今病还没好，先在床上休息，我将这些收拾收拾。”
“好。多谢苏善信。”
“叫我蓉蓉吧！”苏蓉蓉将药碗收到托盘中，“叫苏善信总觉得怪怪的。”
“你们好像都不太喜欢被称作善信。”佛果躺在床上看着苏蓉蓉，“香帅也是这样。”
“善信什么的总觉得好有距离感。”苏蓉蓉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我们这么熟了，按理说能算朋友了吧！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朋友？”佛果嘴里念叨了两声，“那，多谢蓉蓉了。”
“好好休息。”
苏蓉蓉端着托盘往厨房那边走。
走到半路上，遇见了结伴而行的花满楼与无情两人。
“大师可是醒了？”
花满楼见苏蓉蓉端着空的药碗，连忙问道。
“刚醒。哄着喝了药。”苏蓉蓉轻笑。
“哄着？”花满楼不解。
“之前还没发现，咱们这位大师竟然怕喝药。”苏蓉蓉将刚才屋内的事笑着告诉他们二人。
“大师之前恐怕不曾喝过药……”花满楼听着脸带笑意，还不忘帮大师找找面子。
“我倒是觉得，这次见到大师，她有人情味儿多了。
倒不是说之前的不好。只是之前总觉得大师仿佛远在天边，不敢亵渎。”
“大师历经这么大的变故……有些变化，应该也算正常。”
“我只是觉得更喜欢现在这位大师而已。好了，不与你们二位说了，我去厨房看看大师的粥好了没有。”
花满楼与无情侧身给苏蓉蓉让了让。
待她过后，才又继续往前走。
“盛捕头有心事？”
花满楼看了一眼身边满脸严肃的无情。
“无事。”无情摇摇头。
花满楼自是知晓，无情是为了大师救他，断送了修为一事耿耿于怀。
这事他却是无法开解。
身为此局的局外人，他想着若是自己处在盛捕头这处境，想必心中会更加难受。
两人便这么一路沉默，来到了佛果住的院落中。
门外，花满楼轻轻敲了敲敞开的木门，“大师，我与盛捕头前来看你，可方便？”
“请进！”
佛果本在闭目养神，顺便思考一下她这一路经历的事情。
“盛善信……哦，不对，盛捕头身体可无碍？”佛果坐直了身子冲两人笑着，见他们俩有些惊异的看着自己。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刚才蓉蓉和我说，老是称呼你们做善信，有距离感。我便想着改一改。可是不习惯？”
“挺好的。”无情总算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脸。
“那就好。”佛果笑了一下，“我第一次做人，有很多地方都不懂。要是说错了或者做错了什么，你们记得提醒我。”
见佛果不仅没有沮丧，反而兴致勃勃的研究起做人来，无情眼神暗了暗。
“你不后悔么？”他说道。
“后悔什么？”
“后悔救了我。”
“盛捕头怎么会如此想？”
“若不是救我，大师也不会从神仙变成如今这样的凡人。”
“凡人又有何不好？”
佛果看着无情认真说：“其实在给你治伤之前，我已经有向凡人转化的趋势了。
只是当时还不明显。刚才我躺在床上思考了许久，发现其实是我自己陷入了迷障。
诸葛先生说得对，要成神佛，必然得先学会成人。
我如今成为凡人，也是自身得造化。”
“大师这般说，是为了减轻我的愧疚么？”
无情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轻笑。
笑声中满满的自嘲意味。
“并非。”佛果摇头，“盛捕头不妨将这当成一场渡化。我渡你，你渡他人，岂不好？”
无情沉默半晌，随后站起身来，“大师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按照您的心愿去做的。”
说完，他转身便出了门。
“盛捕头只是一时没想通。就如我当初那样。”花满楼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与佛果说道。
“他是一个善良的人，这种人总是更多的考虑别人，而忘掉自己。”佛果叹息。
花满楼沉默了片刻，随后又说道：“蝙蝠岛上的事，我已听盛捕头说了。”
他面色有些异样，“说起来，不久之前我才听闻，中原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忽然疯了。”
“疯了？”佛果有些惊异。
那原随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如何会忽然疯了？
“好像是突发癔症。听说他一直在冲别人要眼睛。似乎是觉得自己眼睛好了。
然而实际上又没好，所以……”花满楼捏了捏手中得折扇。
也许是因为两人相似得经历，原随云这一切虽然都是咎由自取。
但花满楼却稍微可以理解他心中的想法。
中原第一庄的唯一继承人，是个瞎子。
便可想到他从小所受的压力。
可惜最后走错了路。
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等盛捕头回到京城，无争山庄百年清誉，想必就要毁于一旦。
“阿弥陀佛。”佛果闭目，“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若在得到那双眼睛后不曾作恶，也不必落到如此下场。”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便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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