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山重水复疑无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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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非常平凡的海边小镇。
往来之人皆是身着麻布衣裳的村民，间或有一两个穿着丝绸衣衫的商人行走其中。
“少爷！”
原家的家仆在此小镇已经等候了五日。
当他看见码头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连忙高兴的迎了上去。
“少爷，您总算回来了。”
他边说边打量着原随云，想问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李叔。”
原随云温和的冲他打招呼，“劳你久等了，我们这便回家吧。”
“您的眼睛？”
李叔小心翼翼的看向原随云。
“我的眼睛……”
原随云笑着，满脸的意气风发。
他正准备告诉自家的老仆人，自己的眼睛已经在蝙蝠岛治好了。
可就在这一刹那。
仿佛天狗食日，又仿佛忽然踏入了一个全黑的世界。
他眼中的光明，再一次消失。
“怎么回事！”
原随云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他慌张的摸上自己的双眼。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为什么……”
为什么又看不见了！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家仆看着原随云脸上的神色不对，连声呼喊。
“我的眼睛呢！为什么……”
原随云呢喃着，“它明明好了啊……我能看见的！我可以看见的！谁，是谁！”
他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如同一个忽然失去光明的普通人。
跌入黑暗，慌张无比。
“不，不可能。我的眼睛明明好了的！好了的！是谁偷走了我的眼睛。”
原随云表情狰狞，他上前扯住李叔的衣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走了我的眼睛？”
“少，少爷……你怎么……怎么了？”
李叔艰难的开口，他的脸色已憋的通红，四肢无力的挣扎着。
“不是你……那是谁，是谁！！”
原随云神色癫狂，他松开手中之人，往街上胡乱的冲去。
是谁！
究竟是谁偷走了我的眼睛！
我没瞎，我看得见！
我明明看见了……
“少爷！少爷！”
李叔跌倒在地上咳嗽了两声，又满脸焦急的爬起来，冲着原随云的方向追去。
“这谁啊？”
一旁的村民小声的议论。
“不认识呢，哪里来的疯子啊……”
“又疯又瞎的……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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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岛上，烈日炎炎。
佛果趴在废墟一般的石堆上，伸出右手在石缝中掏着什么。
她脸色惨淡，嘴唇发白，配上那一头白发，更显得孱弱无比。
忽然，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细小的胳膊从废墟的洞中抽出，手掌中攥着一颗葡萄。
“盛善信！”
佛果跌跌撞撞的往下跑。
此时距离蝙蝠岛被炸，已经过去了五六日。
连续的缺水缺食物，再加上身上的伤口，无情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盛善信！”
佛果将葡萄在身上擦了擦，然后挤出汁水滴在无情干裂的嘴唇上。
“盛善信？！”
她伸手隔着衣衫轻轻的拍了拍无情的脸颊。
“好烫！”
佛果皱紧了眉头，再这样烧下去，他恐怕会没命的。
怎么办？
佛果焦急的望向四周。
能找的地方她都找遍了，这蝙蝠岛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这么多日，也不曾见一艘船经过这里。
佛果抬头看向挂在岩石上，无情的白色外袍，在海风中飘荡。
那是他昏迷之前交代要挂上去的。
“咳咳！”
“盛善信！”听见声音的佛果惊喜回头，“你醒了？”
无情靠在石壁上，微微睁开了双眼。
“这是第几日了？”
他的声音嘶哑无比。
“第六日。”
佛果感觉喉头发酸，“我找遍了，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怎么办？！”
“第六日……”无情闭了闭眼，“你，你走吧……”
“什么？”
“别管我，你……咳咳……”
他撕心裂肺的咳嗽着，却又用那双满是智慧的眼睛温柔的看着佛果。
“我恐怕是走不了了。但你一定有办法走出去的……”
“不行……”佛果摇头，“要走肯定一起走。”
“你先……先回去。再找人来救我。”
无情闭着眼睛，喘着粗气，似乎这几个字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可是……”佛果迟疑的看着无情。
“走……走……”
至少，活下来一个……
“盛善信？！盛善信！！”
佛果看着似乎又晕过去的无情，愁眉不展。
她站起身来，在岩石边上烦躁的走来走去。
一会儿看向海边，一会儿又看着自己。
最后，她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面朝大海跪下，正正经经的磕了三个响头。
“菩萨在上，此事终究是弟子起了贪念。破了戒律。”
她双手合十，闭目祈念。
“若非执念过深，又何至于累及他人！弟子今再破誓言，若有业力，愿一力承担。”
佛果重新站起来，走到无情身旁坐下。
她伸出手悬于无情身上，闭目而感。
随后，她盯着自己双腿，一狠心，直接掰断。
晴空之上忽然响起一阵雷鸣。
佛果忍着疼痛抬头看去，口中默念佛经。
然后，她伸手捏开无情的嘴巴，将那人参果肉塞了进去。
那人参果肉入口即化，瞬间便化作一股暖流流遍无情的全身。
咔嚓
闪电雷鸣近在耳边。
佛果强忍着疼痛，以手撑地往一旁挪去。
害怕那电闪雷鸣的天罚，殃及身旁的无情。
天雷滚滚，闪电轰鸣。
那电光似乎要将整个蝙蝠岛都笼罩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的无情渐渐苏醒。
他疑惑的看着自己似乎又重新充满了力量的身体。
若是记得不错，他明明处于严重的脱水中……
如今怎么？
他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软筋散带来的无力感已经消失。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现在也不是细想的时候。
无情心中想着，伸手去够一旁的傀儡器。
忽然，他愣住了。
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双腿，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
难道，我其实已经死了么？……
他甩了甩脑袋，缓缓的伸手捏住自己双腿上的穴位。
有感觉！
无情猛地撑地站起。
他的腿……他的腿为什么好了？
“佛果师傅！”
无情忽然想起佛果那神乎其神的技艺。
这肯定是佛果做了什么！
他跑出岩石，四处张望，“小师傅……佛果师傅……佛……”
忽然，他看见不远处的石堆上，趴着一个白衣女子。
“佛果师傅？！”
无情连忙跑过去，将女子扶在怀中……
这似乎不是佛果。
无情心中有些诧异……
此女子头发乌黑，双目紧闭。此时虽面容惨白，但却能看出来是一个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
可佛果师傅是一个白发的女童……
联想到自己身上的异处，无情思量片刻后，将这白衣女子抱到了刚才的巨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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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果觉得自己仿佛在被烈焰灼烧。
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她难受得恨不得跳进紫竹林的鲤鱼池中。
紫竹林……？
佛果轻轻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色的岩石。
她怎么好像……又能看见了？
“你醒了？”
“盛……善信？”
佛果撑着地面坐起，正好看到无情蹲在外边，正守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你……是佛果师傅？”
无情有些不敢确定的问。
“是我……”佛果晃了晃还有些晕乎的脑袋，见无情面色有异，疑惑问道，“怎么了？”
“大师，你……”
“我？”佛果低头打量自己，随后惊讶的跳起来，“我怎么……哎哟！”
她一头碰在了头顶的石壁上。
“小心……”无情伸出双手，似乎想扶住她。
“我这是……”佛果一手摸着被撞的地方，一边上下摸着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大师，似乎……长大了……”
无情有些不确定的说。
的确，眼前这个佛果，看起来就像是之前的女童忽然长大抽条一般。
“长大？”
佛果愣住了。
她急急的捏了个佛印，想要唤出自己的莲灯。但试了几次，都毫无反应。
“我……”佛果冲着无情惨然一笑，“我好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了。”
她跌坐在地上，只觉得脑内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佛果仔细思量……
忽然，她想起之前在蝙蝠洞中喷出的那口血……
难道，那个时候，并不是罡气消散，而是她在慢慢的褪去神性？
然后……然后是无情……
是了，她连续两次破了规则，也难怪……
佛果叹息一声，闭上双眼。
“这……是什么？”
她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有点痒，伸手一摸，却只有点点水痕。
“是眼泪……”
无情看着一脸茫然的佛果，轻轻的说道。
“眼泪……？”佛果低声呢喃，“神佛都是没有眼泪的……”
“是为了救我么？！”无情上前一步，坐到佛果身旁，脸色不怎么好的问道。
“不……”佛果看见无情眼中的愧疚，深深吸了口气，“这是对我的惩罚。”
“是我执念过深，参不透菩萨的禅意。”
她双眼微闭，愁上眉头，“什么有缘人……只渡有缘人……”
“我自己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又自己将那个圈打破！”
佛果睁眼看向无情，“普渡众生，众生皆渡……又凭何被我划分，被我挑选……不过是我的自大罢了！”
无情沉默。
神佛离他太过遥远，他得了大师的帮助，却什么也回报不了……
无情不傻，相反，他是一个顶顶聪明的人。
即便大师说与他无关，但他知道，怎么会与他无关……
他的双腿，他的性命……
“没事的！没事的！”佛果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见无情依旧沉着一张脸，连忙笑道：“说不定是佛祖给的另类的历练呢！”
“盛善信不必放在心上……一啄一饮皆有定数，是福是祸也未可知！”
无情沉默的点点头。
至于他心中怎么想，却是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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