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妖志》佛手巫

69、国之将乱

　　这边骊后面色阴沉回到显阳宫，前脚刚进门，就见里克随后而至。骊蛮头也不回：“你来作甚？”
　　“新王被掳，臣赶来与太后商议对策。”
　　“商议对策？这不是大将军最希望的结果吗？齐儿被掳，生死难料，大将军岂不可以名正言顺迎接你那心心念念的二皇子、三皇子回朝继承大统？”
　　“蛮儿，你怎可一再疑我？我曾在大王面前起誓，誓守大晋百姓安危，誓保你母子平安。”
　　“保我母子平安？那为何今天眼睁睁看着齐儿被掳走？”
　　“臣，失职，臣这就出发寻找夫夭行踪，定将大王平安带回来。”
　　骊蛮冷笑：“你凭什么认为你斗得过夫夭？你区区肉体凡胎，如何是那夫夭对手？”
　　里克面无表情：“三十年前，骊戎一族不也是灭于肉体凡胎之手？”
　　骊蛮心中升起无名怒火：“我亦是骊族，我亦是妖，大将军何不先灭了我试试？”
　　说着周身寒气漫延，转身紫眸透出森森寒意凝视里克。
　　里克苦笑：“若不是今日你与夫夭一战，我竟不知这几年你已将一身妖力收控自如，那夫夭如此能耐在你面前宛若儿戏，我又岂会是你的对手？只是如此一来，世人坐实了妖后一说，恐怕动乱将至。”
　　“妖又如何？这世上既生万物，有人，那便有妖。星辰日月、山林河泽莫非只能由人独享不成？”骊蛮轻蔑一笑。
　　里克语塞，施优进来道：“太后，各路朝臣已到宫外，共商大王被掳一事。”
　　骊后起身：“你们先去，哀家随后便到。”
　　此时显阳殿被夫夭毁去，四周一片狼藉，今日新王被掳，骊后与夫夭一战，不仅让众人知晓骊戎一族的存在，且正虎视眈眈觊觎在大晋周围，更坐实了骊蛮的妖后传言，众臣聚于显阳殿外广场之上，尽皆面露忧色议论纷纷，嘈杂间只见骊后不知何时已经巍然立于身后，众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人群中有人大声道：“妖后欺君罔上、祸国殃民，置我大晋于此危难之境，人人得而诛之！”
　　随即有人附和道：“妖后逼死太子逼走二皇子、三皇子，以至我大晋王室凋零其罪当诛！”
　　人群中随即起哄：“诛杀妖后，迎二皇子回朝！诛杀妖后，迎二皇子回朝！”
　　旁边又有人道：“如今二皇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三皇子夷吾就在秦国咸阳，理应迎三皇子夷吾回朝主持大局！”
　　“谁说二皇子生死未卜，二皇子就在其母后故土翟国，当即刻遣人到翟寻找二皇子下落方是正道！”
　　一时间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骊后听到这一片纷乱的吵嚷，唇边冷笑：“可笑啊可笑，大王你睁眼看看，这就是你的托孤之臣。如今齐儿被掳生死难料，他们不想着如何营救新王，却争先恐后想着如何迎接两个叛逃之人登上这王位，你看看这些里平日里满口忠君爱国的仁义君子，究竟是如何一副丑陋的嘴脸！”
　　说着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向早已一片狼藉的显阳殿前，群臣慑于骊蛮妖力，纷纷让道噤声。
　　骊后目光冰冷，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荀息赶忙大步上前大声道：“先王临终遗命，立奚齐为太子继承大统，要吾等尽心竭力辅佐，诸位同僚要违抗先王遗命不成？”
　　有人大声驳斥道：“可大家亲眼所见妖后非我族类，是妖非人，岂可让她的儿子执掌我大晋江山？”
　　一旁沉默多时的里克此刻慢慢走上前来，众臣一见里克，仿佛寻到了救星，纷纷道：“大将军，你与几位皇子交情笃厚，如今已证实这骊后是妖非人，多年来妖后祸国殃民，祸乱朝纲，还请大将军拨乱反正，率我等诛杀妖后以正朝纲！”
　　里克沉声道：“她是妖，没错！我很早便知晓。”
　　众臣诧异：“既然将军一早便知，为何一直不着手除妖？”
　　“因为数年来，她未行有损于大晋之事，反而数次救大晋于危难之中，今日夫夭之祸，若非骊后，各位安能此刻还在此高谈阔论？恐怕早就葬身在夫夭那漫天冰雪之中了。”
　　众臣一时被里克怼得哑口无言，半晌一人道：“谁说妖后未行有损大晋之事，刚刚妖后滥杀无辜，众人皆亲眼所见！”
　　“那是我族中之事，岂容你等置喙？”骊蛮冷冷道。
　　适时纷乱中，城内驻军亦闻讯赶来，此刻将显阳宫内外更是围个水泄不通，一干老臣见驻军已到愈发肆无忌惮，一时诛杀妖后迎重耳、夷吾回朝之声愈发不决于耳。
　　军中亦早有许多不满骊后之人，因先前不在场未曾目睹骊后手段，此刻得这些朝中权臣示意，当即便有人不知死活上前欲拿下骊后。人数众多群情激奋，里克、荀息一时阻拦不住，却不防骊后忽从身后掠过人群，从中抓起两名领头者升至半空，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们不一直骂我是妖么？今日便让你们瞧瞧妖的手段！”
　　说着，手里的寒气顷刻将两个活生生的人冻成了冰塑，下面众人先是一愣，马上又变得更加义愤填膺，更多的兵士挥刀向骊后涌去。骊蛮大怒：“不知死活的肉体凡胎！”眼见就要将两人从高空掷地砸碎成冰块。
　　里克上前大呼道：“蛮儿，不可，难道你要把奚齐也逼得再无回头之路吗？齐儿此刻还在夫夭手中盼着你去救他回来......”
　　骊蛮望着里克良久，终于轻轻落地放开两人，嘴里喃喃道：“齐儿，我要去寻齐儿回来......”
　　众人还想发难，却见四周铁骑军涌入，原是邳郑父得报城中有变率驻军赶到。里克见局势得到控制，当即手握兵符上前喝道：“新王遇劫，绛都突变，命卿大夫邳郑父率铁骑军接管绛都城防，封锁全城要道出口，相父荀息暂代监国监管一切朝中事宜，直至新王归来，若有人再生事端祸乱朝纲，以叛国论处，杀无赦！”
　　众朝臣见里克铁骑亲兵以至，知道眼下局势多说无益，只得闭嘴悻悻散去。
　　里克见大局已定，方回身寻找骊蛮，却见骊蛮已在施优搀扶下往显阳宫内而去。
　　进得寝殿内，未等骊蛮发言，施优先行跪地道：“施优无能，未能护得大王周全，害大王被贼人掳掠，请太后准施优即刻出宫探寻大王下落，不寻得大王，誓不回晋！”
　　骊蛮苦笑道：“这岂是你的过错，是哀家枉为齐儿娘亲，是哀家造下的孽因却让齐儿承担这孽果，哀家自当亲自去寻他回来！”
　　施优急道：“如今大晋人心不稳，宗室纷乱，太后若贸然离开必将天下大乱！”
　　骊蛮无奈：“若齐儿不在，这大晋天下于哀家又有何意义？哀家是她们口中的妖后，哀家在与不在他们一样要谋反作乱......”
　　“他们不敢！有臣在，大晋便不会乱！”
　　不知何时，里克也一脸阴沉的进到寝殿内站在一旁。
　　骊蛮冷笑道：“是啊，有大将军十万铁骑在，大晋自然不会乱，哀家母子可真是指望着大将军呢！”
　　里克闻言突然单膝跪倒在骊蛮跟前：“是末将失职，末将必将寻回大王，誓死护太后与大王周全！”
　　除朝中重大事宜，里克甚少有下跪的时候，哪怕是单膝下跪，献公薨后，更是从未在骊蛮这个太后面前行过此君臣之道，旁人只道是这大将军兵权在握居功自傲，只有骊蛮知道面前这个男人从未在心里把自己当成过这一国之母，甚至从未把她当成逝去先王的妻妾。
　　骊蛮抬眼直视里克双目，缓缓道：“这是你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