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反应》祝清朗

13、013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除了宋康铁青的脸色，一切似乎都是好的迹象。

　　空气中泛着花香。
　　宋澜垂着双手站在一边，表情柔和地看着她，脸庞上一直带着温柔的笑。

　　她一直都这样。
　　宋池鱼心想。
　　温柔的有些懦弱。

　　初三发现宋康出轨之后，她是告诉过宋澜的。
　　可宋澜的反应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女人平静地听着她的吼叫，除了眼角红了红之外一点回应都不给她。

　　她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嗓音沙哑地问她：“你早知道？”

　　早知道出轨。
　　早知道那人和他妈一样重男轻女。

　　宋澜眼神这下有了波澜，轻声回答：“不然呢？”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么久，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那你不和他离婚？”

　　她眼眶通红地盯着她，脑海里不禁想起之前那些看似亲密无间的相处画面，手心里紧抓着成绩单，感觉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宋澜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语气急迫，慌忙开口解释道：“他之前和我保证过了，等有男孩出生，他就不再和那些女人来往了。”

　　“保证？”
　　宋池鱼觉得这是自己听过最荒谬的话了。

　　她冷笑一声，到：“一个出轨男人的保证，你居然也会信？”

　　宋澜嗫嚅着嘴巴，半晌开口解释：“他只是想要个儿子，况且、况且他说过，以后不会区别对待你们的，该是你的还是你的！”

　　“您不觉得这话很矛盾吗？”
　　她抬眸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宋澜是不是生病了，不然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样子。

　　宋澜这下更急切了，她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你不要怪爸爸，都是妈妈、是妈妈身体不好，怀不了孕才这样的，你......”

　　“那这样算下去，要怪的人是我才对吧？”
　　她冷声打断她。
　　“毕竟是因为我的出生才让你的身体变差。”

　　“不是的！年年，你别这样想，妈妈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的！妈妈......”

　　宋澜的话语落在身后。

　　她转头跑了出去。
　　天色灰暗，远处响起几声惊雷，似乎是要下暴雨。

　　发圈在飞奔的过程中被弄掉，她披头散发，犹如孤魂野鬼一样在马路边徘徊。

　　豆大的雨滴在几声闷响之后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往下砸，她没有加快脚步，依旧固执地拖着两条没有知觉的腿往前走。

　　经过一个空荡荡的公交车站，路过的汽车车轮意外溅起了地上的污水，泥点子砸在她的身上，脸上。
　　上身虽然穿了黑色外套，但裤子是白色的。
　　她坐在椅子上，低下头，手指用力地揉搓着裤脚的泥渍，可即便她揉到了手指通红，上面的印子却是一点都没有消。

　　眼泪顺着面庞留下，她死命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手指依旧固执地搓着裤脚上的泥渍。

　　“你这样是弄不掉的，要回家洗才可以。”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上传来。

　　宋池鱼埋着脑袋，只能看到男生干净的白色球鞋和黑色长裤，手上的动作不经意顿了一瞬，最后还是没有接他的话，继续重复着。

　　男生似乎是叹了口气。
　　旋即又问：“不冷吗？”

　　宋池鱼没搭理他，即便身子已经开始发抖。

　　“难道耳朵听不到？”
　　男生自言自语，之后无奈叹气。
　　“行吧。”

　　带着温热的外套落在她肩上，鼻尖充满了薄荷的香气，她的动作瞬间僵住，表情有些怔愣地抬起头。

　　“怎么脸上也有？”
　　面前的男生眉眼俊朗，单手撑着把伞，眼神疑惑地看着她脸上的污渍。

　　随后从口袋里掏出包卫生纸，手指在她面前比划了几下：“用这个、擦一下、明白吗？”

　　她还是怔愣地看着他。

　　男生有些无奈，低声嘀咕了几句：“黎嘉佑这个坑货，就知道拿我打赌，这怎么可能要到联系方式......”

　　随后弯下腰，抽出一张纸巾，在她脸上轻轻蹭了蹭，手指比划道：“这样擦，明白吗？”

　　路边有车辆飞驰而过，昏黄的光影勾勒着那人的身形。

　　她终于回过神，手指僵硬地接过纸。
　　“谢谢。”

　　“原来听得到啊！”男生轻声嘀咕了一句。

　　“行吧，现在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好。”
　　男生轻声说，顺便把伞收了放在她旁边，之后转身就要离开。

　　她却立刻拽住了他的衣角，半晌又察觉到手里还有泥水，慌乱地松开了手指。

　　“还有事吗？”他问。

　　她用手指碰了碰身上披着的外套。

　　男生轻笑一声，“送你了，毕竟你身上淋湿了。”

　　飞奔而去的背影消失在了街角。

　　后来她回了家，没再管父母那边的事，毕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能有什么办法？

　　男孩留下的外套里放着校园卡。
　　他走的时候没注意到。

　　后来宋池鱼洗了衣服，晾干之后叠好一路找到了那人的学校，在门卫那里填了资料就离开了。

　　她没有和他见面。
　　而是站在学校门口的不远处，翘了课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等到了那人出来拿衣服。

　　他个子很高，穿着篮球服，短发因为飞奔被风吹乱了，气喘吁吁地从门卫那里接过衣服，随后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圈。

　　她飞快地把自己藏了起来。

　　那算是她和顾渊的第一次交集。

　　所以从来都不是大家所认为突然地接受告白，而是等了很久，才等到了那个人的暗自庆幸。

　　他也喜欢她。
　　真好。

　　婚礼仪式进行到致辞环节。

　　她只说了三个字就泣不成声。
　　“谢谢你。”

　　谢谢你，在那个晚上拉了我一把。
　　也谢谢你，愿意喜欢眼前这个不够优秀的我。

　　那时候他也看着她，眼眶通红。

　　所以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她不知道。

　　-

　　房门推开是季辰南。

　　宋池鱼早就猜到。
　　她低头逗着顾盼，除了进门打过几声招呼，剩下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季辰南坐在她右手边，表情有些尴尬。

　　林嘉见状不对劲，主动开始了招呼。
　　“辰南你这次回来了还走吗？”

　　季辰南扶了扶眼镜框，眼角瞥了瞥一边的女人，低声答：“应该会留在国内吧。”

　　“那挺好！”林嘉笑道。

　　宋池鱼坐在一边，面色娴静，一言不发。
　　随后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

　　双手扶着洗漱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晌，她才掬起一捧水往自己的脸上泼。

　　“辰南帮你打官司，你为什么还对他那么冷淡？”
　　林嘉倚在墙边，表情不解。

　　宋池鱼表情没什么变化，问：“他是这样和你说的？”

　　“不是吗？”林嘉反问。

　　“高三的时候，他考试作弊的手表被发现，里面的存储卡有我的照片，所以我就莫名其妙替他记了过。这么些年他一直觉得亏欠了我，说要补偿我，我就顺水推舟让他帮我找律师了。”

　　林嘉有点印象，站直身子到她面前，问：“就是叔叔扇了你一巴掌的那次？”

　　“嗯。”
　　宋池鱼轻应，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嘉却是想扇自己一巴掌。
　　“我真他妈眼瞎，居然还主动打电话叫他来，给他制造机会。”

　　宋池鱼低着头，语气平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就不在乎了。”

　　“那你离婚以后，还打算再谈恋爱吗？”
　　林嘉凝视着她。

　　“单身保平安。”
　　宋池鱼低声说。
　　“我现在信这个。”

　　林嘉：“也行。”

　　一顿生日餐吃的是尴尬无比，除了逢时这个二憨一直在说个不停，剩下三个人都是安安静静，就连顾盼，吃饭的动静都小了不少。

　　晚餐快要吃完，包间门突然被人敲响，是提着蛋糕盒子的外卖员。

　　“你点的？”逢时撞了撞林嘉的胳膊。

　　林嘉一脸迷惑：“我没点啊，我以为你点了！”

　　蛋糕盒被拿了上来。
　　季辰南微微开口：“我点的。”

　　说完打开盒子，里面是双层的水果蛋糕。
　　“几年没见，也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吃橘子的，所以挑了一个水果的。”

　　“池鱼，生日快乐。”

　　他面向着她。
　　眼前的女人除了头发剪短了一点以外，面庞和以前没有什么差比，一样的漂亮，一样的让他着迷。

　　宋池鱼盯着蛋糕上的一行字。
　　半晌，轻轻开口：“年龄大了，不能吃蛋糕了。”

　　季辰南有点尴尬。
　　逢时见状急忙从他手里拿过叉子，抢着说：“毕竟女孩子嘛，就担心发胖，没关系，我可以吃，我……”

　　没说完的话被林嘉给拍进了怀里。

　　天色渐晚。
　　逢时林嘉先一步离开。
　　宋池鱼则拉着顾盼在马路边等李燃。

　　几分钟过后。
　　季辰南把车停在了宋池鱼面前。

　　“我送你和盼盼回去吧！”

　　宋池鱼垂下脑袋，看着手机上李燃发来的消息，犹豫了一会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蔚京公馆。”
　　她坐上车子后座，轻声说了地名就闭目养神了。

　　其实这样挺不礼貌的。
　　可她和他能聊的话题就那几个，顾盼又坐在旁边，她不能毫无顾忌。

　　“和张律师聊的怎么样？”
　　沉默了十几分钟，季辰南终归还是受不住，趁她睁眼时开了口。

　　张律师是负责离婚的律师。

　　宋池鱼低眸瞧着已经睡着的顾盼脸庞，安抚性地拍着她身子，半晌轻声说：“挺好的。”

　　“你呢？”她顺口问。

　　季辰南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阿姨那边还是有些不情愿，如果你很着急的话，我们可以过两天一起去给她做思想工作。”

　　这样就能多相处了。

　　可宋池鱼明显不给他机会。
　　她摇摇头，“如果我说话管用她之前就答应了，不会等到现在。你是律师，专业人士的话她会更听一点。”

　　季辰南只能无奈点头：“那好。”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
　　房子里是一片漆黑，她摇醒了顾盼，抱着睡眼朦胧的她走下车。

　　季辰南走到她跟前，手里还提着那个蛋糕盒。
　　“这蛋糕，我看盼盼倒挺喜欢吃的，不如你就带回去吧。”

　　宋池鱼本想拒绝。
　　怀里的人却突然挣扎了起来。

　　几秒后，她听到了顾盼惊喜的叫声。
　　“爸爸！”

　　她茫然回头。
　　路灯下，那人站在那里，表情阴沉，也不知站了多久，光影从他头顶撒下。

　　单身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