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
-
*
「一般来说，咒灵是没有性别的。它们没有繁衍能力。」脑中平缓地播放成年男性的声音，「朝奈，你为什么…会用「他」？」
「因为、看起来比较像吧。」你是这样回答的。表现得若无其事。
把无意间看到的、连是否咒灵都不知道的人形生物联想到他身上是很不可理喻的事，你很清楚。可至今为止，你仍未见过任何一个能张□□流、类人形态、除他之外的咒灵。
你已经可以从他手中逃走了，所以哪怕被那个人透露出去——尽管你连他们之间究竟是否有关都不知道——也不必抖得这样厉害。
可是。
为什么、无法停止。
好可怕。好可怕。可怕的回忆擅自出现，眼底又被蔓延溅射的血覆盖。
腰肢被环绕、耳垂被噬咬，脖颈被按压，视觉、听觉、触觉，所有知觉都曾被无处不在的肢体践踏。
可痛苦根本无关紧要。
真正可怕的——
「朝奈。」
那是与本质不符的温柔音色。
尽管自然界中许多毒性强烈的植物都生得绚丽美艳，有些见血封喉的致命毒物外表却纯白无害。
你那时无端想起与姐姐共同观看的科普节目，屏幕上蓝紫色的花朵团团簇簇地开着，被微风吹拂时、连颤动的幅度都温温柔柔。
身形很高的咒灵自身后拥住你，撒娇般用着女性的口吻，「朝奈，不许丢下我哦。」
可那种蓝紫色的花朵，吃得多了，是会瘫痪致命的。
地下的洞穴总是过于幽暗，遮在眼前的究竟是人类破碎缝合的肢体，还是怪物融化摇晃的唇舌呢，视觉好似被过于荒诞的幻觉覆盖，你连这个都分不清。
「我爱你。」他在你耳边倾诉甜蜜到郑重的爱语，声气又轻又柔，像滴在你手上的眼睛边缘的触感。
「朝奈，我好爱你。」
舌根压着甜腻的小小块状物，发不出只字片语。
被动地听着，看着，被触碰着，灰蓝色的发丝从哪里扫过脖颈。
未成长完全的银白肢体下方有脏污浑浊的水渍，墙角层层叠叠斑驳的是赤黑污垢，朦胧中能望见洞窟尽头秽物般支离破碎的人体，因跌坐时震动炸开的气球内部则是血色的烟花。
内容物淅淅沥沥落得像雨，又像路上谁从桶里倒出的污水，接二连三溅射成无法滤净的不可回收物。
那个时刻，坐在再无法擦干的角落，望着被戳破的、干瘪悬挂的气球，你会想什么呢？
是的，你在想——
倘若这怪诞如堆砌血腥因素低级电影的画面是梦境，那么，你一定被梦之神明深深憎恨着。
「你在哭吗？」
粘稠的烟花余烬从他发顶成团滚落，鲜红残余混着甜腻的块状物被温暖潮湿的器官吞咽勾连，他像在询问或安抚，融化躯体却颤抖地喜悦。
被染红的蓝灰阴影般轻轻摇曳。
你已经不能回头。
「这一定是爱。我一定对你——」
既痛苦、又欢欣，同时赐予你新生与死亡的咒灵喃喃着、无休止地倾诉爱语。
甜腥鲜红浸湿眼底，深灰脏污涂抹银白。
你再也分辨不开。
从食团被黏连肢体送入食道的那一刻起，你就失去作为人的资格。
为什么是你？
凭什么是你？
人形怪物总是温柔地入侵无可夺取身体，一如毁坏你千疮百孔的灵魂。
你究竟哪里做错了——
异色蓝灰剔透晶莹、缝合面容精致得雌雄莫辨，这是毫无疑问绚丽美艳的外表。
倘若控诉这是你吞噬异种族本质的代价，无论怎样痛苦你都能够忍受。
摇曳蓝灰上、烟花又团团簇簇从阴影中滚落。
——可他却认为，你错在夺走他的爱。
这才是最为可怕的事实。
周围忽然喧闹起来。
哎呀，你还在走路吗，稍微注意一点方向啊。
就算在七海先生身上留下术式，如果距离太远还是会走丢的。
思绪被强烈的执念扯回，你从低级的猎奇电影画面中回过神，重新看见人间的景象。
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轻飘飘地、洁白剔透，边缘不规则，形状却像被工匠细细打磨而成，散发着自然的魅力。
是雪。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初雪。
回过神时，掌心已经积了一大捧雪花。
啊，对了，你的身体如今没有温度，它不会融化了……
你呆呆站在路边，站了一阵子之后无论是脑袋还是肩膀都积蓄了厚厚的雪层，看起来应该很奇怪，但反正没人能看见你——不，不是看不看得见的事，而是你到底要顶着这堆雪到什么时候。
它们叠在一起的样子松松的，你想着要戳一下，可手又腾不出来……那样胳膊上的也会散下去吧。
好奇怪，但是，并没有感到困扰。
你是不是笑起来了呢？虽然刚刚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你到底为什么只因为远远地看见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就能哭起来啊，心灵脆弱到这份上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初雪能飘得这么声势浩大，真是不容易啊。
像注视蚂蚁搬家的小孩子一样，你专注地看了好半天雪花堆砌。
直到视野忽然黯下。
有人来了吗？满脑袋雪花的你思考迟滞。没有恶意，应该看不见你吧？
咦，可这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你刚刚还特意看了一眼，除了远方的医院外，这周围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啊？为什么偏偏挑这里……
“……你。”然后，阴影的来源发出冷淡的声音，“是咒灵吗？”
你:“！！！”你迅速抬头，还没看清面前的人，头顶垒得高高的雪就哗啦啦落下去，不仅洒了你一身，还扑簌簌飞在对方身上。
你:“对、对不起！”试图鞠躬，结果刚稍微弯腰，头顶剩下的部分连同挂在发丝上的雪又全飞散开。
晶莹冰花魔术般呼啦啦洒下，融化在谁的衣领，视野中一时只见得纷乱的白，余光中来人指尖亦如雪苍白。
你终于看清他的脸。
黑发深瞳、肌肤冷白，眉眼狭长凌厉，薄唇则微抿着。
少年神色疏离、像谁惹他不快。
同龄…吗？
……感觉不太好相处。
是咒术师预备役吧？或者已经是咒术师。
七海先生说过，有专门培养这方面人才的学校。
黑发的少年露出像在厌烦的神色，深蓝眼瞳错开，看向你身后，“没关系。”声音更冷漠了。
你不禁有些瑟缩。
自己有严重的社交恐惧这点，事到如今你不可能不清楚，原本以为没必要再与不擅长的类型交谈的……
他到底打算做什么啊？莫名其妙来搭话……当然是你先莫名其妙用自己堆雪人的错啦！但是他也很奇怪！明明没有恶意、却站在前面不说话，你还以为他是过路人呢。
……还表现得那么凶。
“那个、不好意思……”你试探地问。
原本到这个地步常人就该接话了，可他居然一动不动，仍神态不快地站在原地，仿佛非要等你问完。
你，艰难地，“……请问，有何贵干？”
你哪里得罪到这个人了吗？他不喜欢雪吗？讨厌在路边堆雪人的咒灵吗？虽然不打算祓除但觉得你很碍眼吗？
“你是，”
而后，同龄的冷酷帅哥仍盯着你身后空无一物的位置，音色低沉、音调平稳地说出了那句你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冰雪精灵吗？”
你:“…………？”
他:“…………。”
真的假的……他是认真的吗……
过于震惊的状态下，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然而这好像让脑回路奇怪的少年进一步误会了什么，你眼睁睁看着冷酷帅哥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自然而然地点头——
“原来五条先生说的是真的。”
这是什么……日本高中生里竟然会有人相信冰雪精灵的传说吗……而且那个先生是他的监护人？还是什么？欺骗小孩子会遭天谴的啊！——这人也是，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啊？！
“……不，虽然很对不起，但我只是恰巧在玩雪而已、也就是说，”啊啊是是，独自一人在外面玩雪反倒把自己堆成雪人的你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我不是冰雪妖精。”
光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你已经耗尽全力了。居然有机会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不是精灵」，你也算此生无憾。
……究竟，为什么，你要独自一人出门受这样的尴尬啊——！
感觉发质稍微有点硬的刺猬头少年睁大眼睛，瞳孔微微震动。
你从他脸上看见放大的「什么。我被骗了。」的字符，忍不住怜悯地闭上眼睛。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陌生的咒术师少年，是你胡言乱语认为堆雪人少女是冰雪妖精的监护人的问题。
不，停一下，停一下。
好像哪里不对。
……那岂不是说他的长辈也看得见你吗？而且明知道你是咒灵为什么会上来问啊……
刺猬头黑发少年:“对不起。”
语气低落，表情仍然疏淡。
面瘫？是面瘫吧？
他，到底在遗憾什么啊。
因为你不是冰雪妖精吗？
又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啊、不，是我的错，不该仗着普通人看不见就在这里玩雪的……那个，嗯，谢谢你没有直接祓除我……等以后我的术式精进了，再请你看雪吧。”
奇异的是，难以言喻的开场白过后，你居然不紧张了——可能因为有人比你更紧张，或许逐渐回想起自己行动的离谱之处，少年苍白的脸上一点一点浮现殷红——然后，对他自我介绍。
“我是罔咲，罔咲朝奈。”你望着他，微微笑起来，“请多指教。”
“伏黑惠。”
延续初见的风格，他盯着你身后，冷冷地回答。
唔、不过，红色，没有消下去呢……还是不要告诉他啦。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 3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