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徒》荒神也

3、第三章 汉口倾邪修作法（一）

　　魇、咒、毒、祭虽然被称为邪术，但并非是禁术，古往今来修行者无数，大多被用以小人上位，真正擅长者却不多。

　　世上旁门左道有很多，为何只有这四种被鄙夷至邪术呢？只因此四道门下都有人飞升成神了，而每出现这样一个神仙，民间都会大兴修习这种法术一阵，天下也会跟着大乱一阵。

　　好在后来天帝勒令禁修邪道，人间才稍稍安定下来。

　　不过，神帝虽下了禁令，但并未规定犯了这条戒当如何惩治，毕竟要给那几位飞升了的留些颜面。可任哪位神官都能看出，神帝对他们十分厌恶。

　　想到这，盛尹熙立刻看向书架，发现书架上还有其他三种巫术的详记，看起来像是一套。他虽不怀疑顾易诚有什么阴谋，但仍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收集关于邪术的书。

　　盛尹熙又在楼中转了转，可再没发现什么令他惊奇的物件了。

　　东方渐渐吐了鱼肚白，拉下挂满星辰的黑幕。

　　盛尹熙走到在门口，迎着清风，深吸了几口晨间的空气，锁了小楼的门，径直向集市走去。

　　甫一入市，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他。他面容清秀，眉眼俊极，身着了一件宽袍大袖的白衣，微光下似有点点鎏金渗出，细瞧了又会发现，那是袍上的金丝，绣成了星系模样。

　　盛尹熙并未在意，开始自顾自地闲逛。

　　此时集市上并无太多人，叫卖的声音十分明显。

　　路过一个摆着好几排锦盒商铺时，盛尹熙停了下来。

　　铺子里穿着蹩脚道袍的小老头见了他，眼睛一亮，忙甩了甩秃得不剩几根毛的拂尘，道：
　　“诶呀，这位仙君，一看您就是修习仙术之人，晓得仙丹灵药的用处，蔽店出售的的些仙丹，可都是上上品，对提省修为帮助不小呢！”

　　闻言，盛尹熙笑了笑，道：“的确如此。嗯……敢问您摆在最旁边的这种仙丹是什么灵草制的？为何看上去色泽与其他的丹药不一样？”

　　“仙君眼光果然非同一般，这种丹药并非灵草所制，而是我从九泉鬼妖那里用十两黄金才换回一颗的‘存尸丹’！这种丹药放入死者口中，可保尸身不腐。”

　　盛尹熙点了点头，喃喃道：“九泉鬼妖啊……”

　　九泉之下，黄土妖附。

　　九泉鬼妖的祖先是千年前一次人魔大战时留下冤死亡魂的怨气凝结而成的一种妖物，后来渐渐繁衍开来。它们虽常留人间，但不食阳气，可以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出地府。鬼妖虽然戾气很重，且能利用阴气控制死尸，但他们并不无故伤人，只是经常与一些修真之人做交易。

　　那老头又给盛尹熙介绍了半天，盛尹熙本来只是想看看，但感觉老头生意挺难做，于是便买了些看上去比较实用的丹药。

　　这种卖异族稀奇之物的小铺并不常见，不过幽州这一带倒是繁华，才一条街上就有三家。

　　又逛了半天，直到路过一家酒馆，他才想起自己没吃早饭。

　　盛尹熙才撩开半边青碧色的门帘，一股浓郁的羊肉味就侵入了鼻腔。

　　然而进了店，环顾四周，似乎已经满人了，他便问店小二道：“还有桌吗？”

　　“有！客官随我上楼！”

　　待终于坐下了，他问小二道：“你们家羊肉汤做的不错吧。”

　　“可不是！店里新来的厨子会做！客官要不要来一碗尝尝？”

　　盛尹熙正要说好，脑中却浮出了一句话：“早饭宜清淡。”

　　很平淡的一句话，语气却温柔至极。

　　他恍神了半晌，最后还是笑笑

　　“罢了，我是来吃早点的，一碗鸡蛋羹，多谢”

　　…………

　　两年前，卫祁荒率精兵夜袭汉口。

　　那晚，盛尹熙手下精兵死伤过百，城墙上鲜血狂飙数丈。

　　盛尹熙得到消息赶来时，远望城防火光大炽，却未震鼓，早已被敌人夺下。

　　他不得不退守鄂郡，等待时机，夺回汉口。

　　翌日夜。

　　盛尹熙正因为汉口沦陷一事而焦虑得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忽然听见院子里似乎有声音。

　　这声音对练武之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是轻功落地时的轻响。

　　盛尹熙的神经瞬间紧绷，他立刻披上外衣，闪身到房中角落，手拂上长剑。

　　外面的人走到了门口，却没了声音。约莫是想到门从里面锁上了，外面无法打开，于是踌躇了半天。

　　盛尹熙正觉得奇怪，忽然一股强悍的力量爆开了房门。

　　他紧紧盯住门外，半晌，一只黑靴跨过门槛，落在了屋内。

　　那人挟着一股腥风闯入，披着连帽斗篷，盛尹熙只能看见他轮廓清晰，棱角分明的下半张脸。

　　盛尹熙像长剑中灌入了一股灵流，待他转身，“唰”的一声！

　　利刃出鞘，直取敌人后心！

　　剑未至，罡风先至，那人立即闪避，可未曾料到这是把名副其实的宝剑，

　　剑刃虽未触及到他，可剑风凌厉，居然直接划破了他的衣衫，擦出血痕。

　　盛尹熙见第一剑未刺中，便立刻再刺。

　　可那人反应出奇的快，第二剑才送出一尺，就被他以一柄短刀格开了。

　　一声铮鸣，盛尹熙发现抵住他去路的短刀极稳，在如此强劲的攻击下居然没有半分后退之势。

　　那人明明得了空，却并未立刻攻击他，而是转身跳到了屋外。

　　盛尹熙没想太多，见他往外跑，便紧随其后，出了房门。

　　两人相距不到五尺，盛尹熙正准备攻击，然而一阵劲风从耳侧袭来，他立刻后仰，只见一头顶上方扫过一把森冷的铁索。

　　未及他起身，短刀飞至，盛尹熙倒退三步，险险躲过，接着听到一声轰鸣。

　　院墙塌了。

　　盛尹熙也终于看清了。

　　来人一手持短刀，一手持虎爪铁索长鞭，蛮人长相，神情阴鸷，半身血污。

　　可不及思考太多，虎爪鞭再次扑来，他用长剑挡开铁爪，却震得虎口生疼。

　　盛尹熙想避开铁爪，与那人近身作战，可对方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几个回合下来，盛尹熙渐渐招架不住。

　　此人武功虽在自己之上，但不难看出他法力不强。盛尹熙这样想着，向长剑中灌入一股灵流。

　　灵流自剑柄渗入，通透剑身中繁冗的脉络，霎时，金耀迸溅！

　　“夜曙，镞鳞羽。”

　　长剑顿时爆成万片金鳞，互相折射着淡金色的光辉。

　　盛尹熙双手结印，顿时金鳞漫舞，朔风拔地而起。菱形的鳞片将锋芒聚集对准，就要将敌人刺得血肉翻飞！

　　虎爪鞭缚来园中一块观赏石，硬生生抗住这一击，石头却顷刻间碎成齑粉。

　　果不其然，那人不决定和他对法力。

　　金鳞穿透巨石钉在地面上，和着四周的断墙瓦骸，腾起烟尘翻滚。

　　“糟糕。”

　　盛尹熙暗骂一声。

　　院中已凌乱不堪，纵使盛尹熙对这里十分熟稔，此刻也无法判断出敌人的位置。

　　盛尹熙只得将金鳞绕周身护体，时刻警戒四周。

　　忽然，一阵破空的尖啸响起，盛尹熙立刻变换法印，将金鳞聚拢，形成一道屏障。

　　刀刃撞上鳞甲，一声清脆尖鸣。

　　短刀未灌法力，但盛尹熙仍感到一震。

　　若抛去敌人这层你死我活关系，盛尹熙一定会停手向对方请教。

　　可战场上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不能停手，更不会投降。

　　这个凶残的夺位规则只教会了他们一件事：

　　半分的却步与怜悯，都是在自掘坟墓。

　　他们应该做的是，无言将过往封进棺椁，眼中永远闪着不灭的星光与烈火，从血雾中杀出重围，最终才能孑然立于天地……

　　再无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