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灵驹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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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青回到家中，成伯正提着盏灯笼在门口候着，见他回来忙迎上去道：“哥儿可算是回来了，我听阿胜那小子都说了，哥儿可冻坏了？”
叶长青心中郁结，但对着成伯还是笑道：“我没事。倒是阿胜如何？”
成伯笑道：“哥儿放心，阿胜那小子皮实呢，已经换了衣裳灌了姜茶，现在抱着汤婆子捂在被窝里呢。哥儿也快进去吧，外头冷。”
叶长青便随他走着。
成伯在前头打着灯笼，出声道：“我听阿胜说贾姑娘也来镇上了，哥儿可见着了？”
叶长青“唔”了一声。
成伯听他语气不对，便转头觑了他的脸色，问道：“怎么不高兴？”
叶长青勉强笑笑：“没有不高兴。”
“我说也是呢，哥儿今个既救了人，行了善事，又见着了贾姑娘，应当高兴的。”成伯笑道，送他到了房门口，恰好碰见成嫂从里头出来。
“哥儿回来啦，快进屋去。炭火我都生好了，床也铺了，热水也备下了，哥儿赶紧洗漱吧。”成嫂说着又叮嘱道，“暖壶就搁在了熏笼上，哥儿夜里要喝水伸手拿就是。阿胜今晚不能睡哥儿房里的榻上了，我怕他受了风寒，万一过给哥儿可就不好了。”
叶长青就笑道：“哪就那么娇贵了？”
成伯也道：“就是。在外头风餐露宿都待过，也没这么多讲究。”
成嫂气得打了成伯胳膊一下：“在外是在外，如今回家了可不得就有回家的样子？”
叶长青和成伯都怕惹怒了她，连声道不是。
成嫂这才哼道：“不是我多嘴，你们也不看看隔壁那位，屋里几个丫头伺候着。再看我们哥儿，统共就一个小厮，还是个皮猴儿。”她叹气，“要我说这男孩子还是不如女孩子心细，哥儿房里还是得添个丫鬟来。”
成伯赶紧摆手：“这往年哥儿没定亲你说这话也就罢了，如今哥儿都是马上要娶亲的人了，噢，新娘子还没进门，就往哥儿房里放人了，你让人家怎么说咱们？又置新娘子于何地？”
成嫂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说要给哥儿添个丫鬟来，又不是通房妾室，你倒想许多。可见你们男人啊都是一样的，脑子里就那么点东西。”
成伯被自己媳妇一通挤兑，脸上无光，只得喃喃道：“还不是你说要看二少爷那边，二少爷屋里的丫鬟还不是都被他收用了？”
“你还犟嘴！”成嫂作势又要打他。
“好了好了，这有什么的？我身边也用不着丫鬟，有阿胜在就行了。成嫂你也就□□心了。”叶长青拦着他夫妇二人笑道。
成嫂却不这么想，她说：“哥儿现在一个人，自然是觉得无所谓。可等少奶奶进了门，难道身边也连个使唤的丫头也没有？你可别指望那院里的，要她出钱可比登天还难。”
成伯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附和道：“这话倒是。少不得得我们亲自去挑个人来，日后也好给少奶奶使唤。总不能让少奶奶亲自持帚扫洒吧。”
叶长青自知思虑不周，便道：“那就有劳成伯成嫂了。”
成嫂道：“哥儿你放心，年前我就跟范牙人说了，叫他好生留意着，若有好的就送来相看。”
成伯一听就拧起了眉：“你既都有了主意了，这会子还来说什么？”
成嫂睨了他们：“等你们，黄花菜都凉了。”
说得成伯和叶长青只能唯唯称是。
送走了成伯成嫂，叶长青自回房洗漱。只是躺到床上后，他不免又想起贾春秧先前说的话。他知道她是误解了自己，以为他跟那些男人一样，都以坐拥三妻四妾为美。可她怎么就不想想，他若真是那样的人，又何苦到这个年纪还尚未娶妻呢？
他自以为是了解她的，可如今看来，他们都想错了。
退亲——她这么容易就说出了这句话，让他感到很是生气。他甚至开始怀疑，她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诚然，他是只要她的，当初月季花墙下一瞥，素衣美人盈盈含泪，已叫他终身不能够忘记。可是她呢？
她的真心究竟如何？
如此辗转反侧，直至天将明，他才沉沉睡去。
过了上元节，商铺接连开市，叶长青忙着生意上的活儿，一时也就将心事放置一旁了。
成嫂也忙，她忙着买一个称心的婢女。
这天范牙人的媳妇兴冲冲来叶家见成嫂，茶都顾不上吃，便乐道：“大嫂子您这回可是走运了，我当家的才碰见个合适的丫头，方方面面都合您的意。这不，我一点都不敢耽搁，人都已经给您领过来了，就在外头候着呢。”
成嫂一听也欢喜：“那还不赶紧叫进来给我瞧瞧？”
范家的连声答应着，把人给领了进来。
成嫂一看那丫头，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生得柳眉杏眼，白白净净，虽只穿了一身素衣，也掩饰不住小家碧玉之色，不禁疑惑：“我还只当是小丫头，这个年纪了，都能许人家了吧，怎么还出来做丫鬟呢？”
范家的笑：“小丫头粗手笨脚的，哪能伺候您家的大少爷呢？这丫头生得好相貌，又心灵手巧的，您看她这裙子上的绣花，都是她自己做的，针脚多细密啊。”她拉着成嫂来看。
那裙角上绣着一枝桃花，粉红娇嫩，的确不错。成嫂更是不解了：“既有这手艺，那做些绣活儿也可养活自己了，为何……”
范家的拍了下大腿，笑道：“哎哟，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您猜怎么着，前些日子上元节，您家大少爷不是救了个落水的姑娘吗？”
这事儿成嫂的确也听阿胜说了，只是没往心上放，她打量了那女孩子：“莫不就是这位？”
范家的拍手道：“可不就是她了？”她抓着那姑娘的胳膊介绍道，“她姓白，原是青州人士。前年她爹死了，因家里没个儿子，房产田地都被几个叔伯给占了。她娘没的法子，只能带着她回娘家借住，如今就住在下桥头她舅舅家。哦，她舅舅就是卖烧饼的那个马大齐。”
马大齐成嫂是知道的，倒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只是娶的媳妇彪悍，成日家打鸡骂狗，乞儿在她家门口多蹲一会儿都要被打破了头，镇上人人都怕与这泼妇交恶，都远了她走，这白氏母女在她手下怕是难讨生活。
范家的瞅着成嫂的神色，知道她是心软了，赶紧又添了把火：“嫂子你也晓得，那马家本就生计艰难，她们母女投奔而来，虽说短不了她们一口吃的，可日子也过得艰难。这孩子虽绣得好花，卖的钱却多数都进了她舅母的荷包，自己却累得半死，也不过堪堪喝粥度日。嫂子你想想，这还不如出来讨生活。”
成嫂被她说动，心生怜悯，不住点头。
范家的又道：“也是天可怜见，那日这孩子落水，幸得你家大少爷相救，否则命都没了。你家大少爷好心肠，还特地雇了车叫人给送了回去。她娘日日念佛，寻得是你家，想来道谢，却苦于无礼可送。知道你家要找下人，干脆就叫她女儿来，一来挣个生计，二来也权当是报恩了。”
“这的确是巧了。”成嫂道，又打量了那姑娘一回，问道，“你可有名字？”
那女孩子怯怯答道：“海棠。”
“白海棠？”成嫂就笑了，“倒是没见过白海棠，家里种了一棵，开的花都是粉粉的。”
范家的也笑：“她娘说她出生的时候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就取了这么个名字。不过你家若是不喜，买回去可另改。”
说到这儿成嫂又犯了难：“为奴作婢终究是贱籍，你好好一个良家女，也是说亲的年纪了，不如再好生想想？”
那范家的就“嗐”了一声，道：“她娘也想给她寻个好人家，可是自己家贫啊，还寄人篱下，受舅舅舅母管束；那稍微好点的人家，又有哪个肯与马大齐家的结亲啊？您说是不是？”
成嫂被她一说，又觉得有些道理，一时竟没察觉出来她这话里的漏洞，稍微想了想便道：“只是这事儿也由不得我一个人拿主意。这样，不如你先带了她回去，等我问过了我家少爷的意思，再来同你说。”
范家的却似犯了难：“可您瞧我把人都带来了，再带回去只怕她娘她舅母也说话。”说着又暗暗掐了那白海棠一把。
白海棠当即就冲成嫂跪了下来，磕头道：“您行行好，就买了我吧。我什么都能干，做烧火丫头都行。”
成嫂赶紧去拉了她起来。她本就喜爱这女孩子长得好，又听说她家道艰难，心中更是惋惜。此刻见她这般，心中愈发觉得难过。
范家的又在一旁劝道：“大嫂子，我知道您是看着你家少爷长大的，说句逾矩的话，您都算是他半个娘了。而且这么多年他多信任你们夫妻俩啊，但凡你看准的，他怎会不依？只要您一句话，这事儿保准就成了。”
成嫂被人这样一恭维，自己也觉得的确如此，自打先头的夫人去了，青哥儿可不就是她拉扯大的？况且青哥儿一向由着她管他院里的事，如今买个婢女，她自然也就做得主。
这样一想，她便道：“那行吧，你就留下来吧。”她对白海棠说道。
范家的喜得一拍手：“这下可好了，你可有好日子过了。”她拉着白海棠道，又向成嫂说道，“只是这契约文书还得我那当家的去办，回去我就催了他做好送来。”
成嫂随口道：“这都不急。”
“哎，那行，那这孩子就拜托嫂子您了，我就先回去了。”范家的喜笑颜开地走了。
成嫂领着白海棠进叶长青的院里去，一路上又细细问了她一回家里的事，见她低眉顺眼温温柔柔的模样，心中愈发喜爱，恨不得立马就给引到叶长青面前。
不过她还没见着叶长青，倒先碰着了阿胜。
阿胜怀里抱着一堆书籍，拐个弯儿就撞上了成嫂领着个女子，他忙凑过去笑道：“成嫂这是打哪儿来啊？中午咱们吃什么？”
成嫂横了他一眼：“就知道吃，派给你的活儿都干完了吗？”
阿胜道：“早就干完啦，书房都收拾好了，这不我正给少爷搬书过去嘛，都跑了几趟了，累死个人。”
成嫂望着他笑：“这回可好啦，我给少爷领了个丫鬟来，以后那些需要心细的轻巧事就都可以交给她啦。”
阿胜这才去看那跟在成嫂身后的女子，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就愣住了：“哎，你不是，不是那个……”他挠了头，不知自己是否有记岔。
白海棠低着头不言语，还是成嫂拍了他的脑袋笑道：“不错，就是你小子那日跳水里救上来的人。”
“啊？还真是啊……”阿胜张大了嘴，看看成嫂，又看看那女子，“可她怎么会在这儿呢？”
成嫂嗔怪道：“我刚不是说了吗，打从今个起，她就来伺候少爷了。”
“这也行？”阿胜难以置信，“可少爷从来都不要婢女伺候的啊。”
“你懂什么？”成嫂瞥了他一眼，，“今后就要了。”
阿胜看了那女子，只觉得事情不妙。
偏成嫂又问他：“少爷现在何处呢？”
阿胜才要答，叶长青自己就从他后头过来了，手里也拿了几卷书，笑问：“成嫂找我？”
成嫂见了他，当即就拉着白海棠到他跟前，笑道：“哥儿你快来瞧，这就是我给你找的丫鬟，如何？”
白海棠低低垂着脑袋，但叶长青一眼就认出了她来，同时想起那日贾春秧说的话，眼下这麻烦可不就来了？可见她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灵驹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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