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殒星崖》明夜十六

27、27

　　27、
　　看着潮汐翩然而去的背影，星泪心如刀绞。她告诉自己没关系，不要哭，可眼泪却还是不听话地掉个不停。
　　她慢慢地蹲下去，用纤细的手臂环住自己因难过而不断颤抖的身体，把头深深地埋入手臂之间。她看来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令人心疼。
　　星痕默默地站在离她一丈之外的地方，静静看着她的难过和脆弱。他知道自己该对她说些什么，至少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可是他却无法移动自己脚步。此时的星泪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她明明是如此的脆弱，却依然小心地收拾起自己的伤感。她紧紧缩成一团的身体仿佛处处透着防备，她只要一个人静静地疗伤。
　　星痕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轻轻离开。虽然不忍，但他还是决定把这片小小的天空留给星泪，让她一个人静静地梳理好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知道，他和星河此去修罗门定是凶多吉少，而星泪迟早要独自去面对未来的一切。她和潮汐之间的感情纠葛，只不过是一个人成长的开始，他不得不放她一个人去面对，因为以后她所要承受的伤痛可能会比现在多的多... ...
　　星痕强忍着满腔的不舍，匆忙离去。他不能回头，哪怕是一眼，都有可能动摇他的决心。他只能拼命地跑，希望可以赶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这里，不给自己任何一丝后悔的机会。
　　傍晚的时候，潮汐才从山谷中走出来。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山洞，心里无比地沉重。他依然无法从白天的挣扎中跳脱出来。经过一个下午的折腾，他现在只觉得好累。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仿佛被摄走了心魂，留下的只是一副空空的躯壳。
　　他顺着蜿蜒的山路一步一步缓缓地移动着。天已经黑了下来，两旁丛生的灌木林里静悄悄黑洞洞的，仿佛一群恐怖之极的恶鬼正在伺机上前嘶咬他的躯体。然而潮汐毫无所觉，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心仿佛也是空的，钝重的心跳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清晰可闻。
　　忽然，潮汐把头抬了起来，他在看天。月亮已经升了起来，似被山挡住，只隐隐露出淡淡的光芒。夜空还像往常一般辽阔，影影绰绰的藏着几颗小星，暧眛的闪烁着。潮汐空洞的目光在瞥见那几颗星时忽然顿住，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而后倏地黯了下去。他低下头静静地走着，四周的空气仿佛也被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凝气息所凝固，风也仿佛突然间失了踪影，不知在何处藏了起来。整座山都沉寂着，偶尔有几声蟋蟀的鸣叫，才平添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潮汐慢慢地走着，平日走惯了的山路此刻竟是如此的漫长。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山头爬了上来，整片山林笼都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柔和的黄晕中，有种说不出的宁静温柔。
　　恍惚间，潮汐不觉又抬起头看看那如淡淡烟眉般的月亮，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这多像星泪的额上那两弯细眉啊！他不禁想起以前那些有星泪陪伴看星的夜晚，他们总是并肩坐在崖顶的岩石上，默默地看着夜空中灿烂的星辉，那时是何等轻松惬意啊！他一直清楚地记得星泪在月下的样子：一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肤如凝脂，眉若远黛，一双春水般清澈的眸子隐隐含愁，鼻翘而挺，两片樱唇不点而朱，在月光的映衬下，真恍若花间仙子般明艳动人！潮汐不觉被她深深地吸引着，几乎沉溺在那一汪清澈的眸光之中… …
　　自记事以来，潮汐所见过的只有师父一人，再来便是他们兄妹三人。而星泪则是他一生中唯一见过的女子，虽然没有什么别的人来做比较，但潮汐心中却清楚地知道星泪很美，美的不似人间所有。然而，真正吸引潮汐的却是星泪望着星星时那一副痴迷的模样。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夜星泪郑重的誓言，而当时在他心中掀起的惊涛巨浪至今仍有余声。虽然星泪从不多说，但潮汐从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中实是看得分明。他知道星泪是懂他的，因为她一直在用她的温柔默默地驱赶着他内心浓浓的孤独。她之所以拖着孱弱的身躯夜夜陪伴着自己在高高的崖顶看星星，就是怕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感到孤单。潮汐还记得，星泪曾不止一次的说“不要丢下她一个人”，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在全力挽留自己的性命？事实只是因为那夜曾误以为自己要跳崖。虽然他曾明确的解释过，但他却依然能清楚地感受到时刻盘据在星泪内心的那股莫名的恐惧。而这一切的一切，潮汐又怎会不知道都是为了自己？！
　　然而，他始终都在逃避和迷惑。师父临终时的遗言时时在耳边萦绕，他说他很遗憾没能恢复自己的身份。可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师父却没有来得及说完。但就是这半句语意不明的遗言，令潮汐总觉有什么玄机，然而却总也参悟不透。自从星泪出现之后，潮汐便时常无端的想起这半句话，而每次想到都会觉得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他每天都被这种莫名的情绪折磨着，于是他开始害怕面对星泪，甚至不敢看她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他怕从中看到自己的脆弱，更怕看到自己紧守多年的孤独会像洪水般倾泻而出。他是真的怕，所以他避着星泪的关心，避着她越来越热切的目光。潮汐知道自己的故作冷漠已经伤害到了星泪，但他就是不能让自己去想，去心疼。因为，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师父那半句未说完的话可能跟自己留有余毒的身体有关，他只有避着星泪，甚至逃避着自己的心，才能避免某种他无法预料的结果。
　　潮汐从来没有爱过人，他甚至根本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爱。但是，他却非常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在乎星泪，十分的在乎！所以，当星泪性命垂危的时候，他可以不顾生死地为她上悬崖去采药，下到海底去取珠，而这一切皆缘自他内心的信念：他要星泪活！
　　忽然，迎面奔来一个人影，潮汐猛地回神，发现来人竟是星痕！
　　“潮汐，快，泪儿昏倒了！”星痕急急地拉着潮汐的袖子，不由分说地往回拖。
　　发生了什么事？压下心头的惊疑，潮汐猛然甩开星痕的手臂，一个翻身便失了踪影。谁知被抛在原地的星痕竟然未动，而一双望着前方出神的鹰眸中却闪着兴味的光芒。他知道潮汐一定会回去看星泪，其实星泪的旧疾已被潮汐治愈，会忽然昏倒必是伤心过渡、体虚气弱所致，所以他根本无需担心她的安危。反而是潮汐如此着急的反应倒是颇令人玩味，或许并不是星泪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呢。可是星河… …想到此，星痕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实在不该留在这里胡思乱想！唉！还是回去吧。
　　星痕不慌不忙地朝山洞的方向奔去。可这一路上他还是没闲着，他一直在琢磨刚才潮汐的身手，实在是太快了，眨眼的功夫就连影子都看不着了，厉害！改天一定向他请教请教！
　　星痕一边想一边赶路，手心却已开始冒汗。别看他平日比谁都冷静，一副心机深沉的模样，可只要一谈到武功，他便手脚发起痒来。这一点倒是同大多数习武之人相同，放眼当今武林，爱武成痴的人还少吗？况且能遇上潮汐这般身怀绝技的隐世高手，是多少英雄豪杰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教他遇上了，怎能不热血沸腾？
　　一路行来，星痕简直是越想越兴奋，高大的身形恍若苍鹫般在林间急速穿梭，脚下亦是虎虎生风，轻盈却不失刚劲。然而他却实实忘了一件事，就在刚才，星河已经决定于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往修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