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殒星崖》明夜十六

22、22

　　22、
　　当潮汐抱着星泪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星河与星痕都惊呆了。
　　他们谁都没有立刻上前，黝黑的脸上在短短的一瞬间就已不停转换了各种表情。激动，担忧，高兴，恐惧... ...
　　“她没事。”看着二人脸上一时间闪过的种种情绪，潮汐淡然出声，径直越过两人将星泪放在床上，小心地盖上了棉被。
　　不等潮汐退开，星河和星痕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险些撞倒了他。潮汐不妨，一个趔趄，却只是默默退到了一旁。现在他觉得好累，就像从身体每一个毛孔汹涌而出的感觉。胃里是空的，他已两天没有进食，但他却不觉得饿。他只是累，想好好睡上一觉。事实上，他也真的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全然不理会旁人，背靠着石壁坐在了地上，片刻便睡了过去。
　　星河和星痕依然沉浸在星泪得救的喜悦中，他们真的是太开心了，开心到全然忘记了这洞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从潮汐抱着星泪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两人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他们寸步不离的守着星泪，看着她，等她醒来，他们谁都希望星泪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自己。他们的心情过度地紧张着，期待的表情一刻也没有变过，他们的眼睛像长了脚，牢牢地钉在星泪的脸上。如果不是必须，我想，他们肯定是连眼睛也不愿意眨一下的。
　　潮汐昏昏沉沉地睡着，那张总是过于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着一抹异常的红晕，额头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眉头紧皱，两片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偶尔传出几声轻微的呻吟声。几乎就在同时，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且急促。
　　睡梦中，潮汐觉得浑身就像火烧一般难受，口干舌燥，胸口发闷，仿佛压着一块巨石。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像是病了，他想挣扎着起来，可是身体却丝毫不听使唤，竟一点也动弹不得。潮汐想叫师父，可是任他怎么张嘴，都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喉头一上一下地滚动，胸口因气闷而越来越剧烈地起伏着。他的脸已经转为玫瑰花瓣般的嫣红，嘴唇却依然苍白，甚至开裂沁出血丝，额头和脸颊都已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最后，他虚弱之极的身体竟然连靠着石壁的力气都没有了，软软地歪倒在地上。潮汐觉得自己体内仿佛有一冷一热两股激流在用力冲撞，那巨大的冲击力度几乎令他难以承受。他努力想睁开眼睛，谁知师父的影像便忽然出现在眼前。看到师父正慈爱地开着自己，潮汐觉得好开心，开心得想要流泪。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拉住师父的衣摆，可是师父的身体却一直在往后退，并且越退越远，远到潮汐再也无法看到一丝他的影像。然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从自己眼前消失，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和悲伤迅速笼罩着他的心头，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可是师父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呢？师父，不要丢下汐儿，您带汐儿一起走吧！
　　“师父... ...”潮汐绝望地呻吟着，而干涩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一行清泪缓缓地滑落，迅速没入地上干涸的泥土中。
　　正守着星泪的星河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痛，竟不自觉地回过头去，忽然瞥见昏倒在地上的潮汐，立刻如遭电击般猛地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抱起了他。
　　“潮汐？潮汐！”星河失控地大叫，全身的肌肉因为紧张而紧绷着。他紧紧地搂着潮汐纤瘦的身体，一股莫名的恐惧正用力在他心上敲出一个缺口，而这缺口越来越大，仿佛一个巨大的无底洞。星河觉得自己正在不停地往下掉，身体的温度也在一点一点地流失。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即使当初面对修罗门数十名杀手的围攻，他也不曾皱一下眉头。可如今，单看着潮汐紧闭的双眸，他竟觉得好怕！他又想起那个潮汐飞身从崖顶跳下的恶梦，身体抖的更加厉害，甚至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潮汐，你醒醒!不要吓我，潮汐,快醒醒... ...”
　　听到星河的惊呼，星痕也回过神来，猛地转过身，正好看到星河把潮汐搂在怀中的一幕。一股说不出的失落袭上心头，星痕用力甩甩头，想甩去这莫名的情绪。他不明白自己看到潮汐被星河抱在怀里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嫉妒呢？自己不是把潮汐当弟弟看待吗？而那人可是他的大哥啊！星痕痛苦地垂下头，额前的几缕发丝适时地遮住了他茫然的眼睛。曾几何时，他那双鹰般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双眸，也有了迷茫的影子？难道，他已经不是那个凡事总比一般人看得都透彻的自己了吗？
　　星痕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怪异的反应。其实，聪明如他，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他所陌生的答案。只是他不愿意去深究，更拒绝它再进一步清晰的显现，他在怕，但更多的是抗拒！他痛苦地挣扎着，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甚至觉得脖子上绑着一块大石，而他居然没有勇气没有力量把头抬起来！
　　这时，一直抱着潮汐的星河动了。他沉默地坐到了火堆旁边，潮汐仍然被他紧紧地拥在胸前。因为他感觉到潮汐在发烧，他必须设法保持住潮汐的体温。他紧紧地环住潮汐，仿佛还不够亲近，微微低下头用自己的下颌轻轻抵住潮汐早已汗湿的额头。此时此刻，星河的心中十分平静，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他甚至忘记了依然在昏迷中的妹妹。他不再去想什么该不该的问题，也不再想别人怎么看，这一刻，他只想这么简单地抱着潮汐，也只有抱着他，才能减轻这连日来莫名的心痛。星河轻轻地把潮汐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温暖的掌心，慢慢地收拢，最后牢牢地握住。他知道潮汐醒来后会非常生气，也清楚他的倔强和傲气，但是这一刻，他真的不想放开，也不能放开！
　　木柴熊熊地燃烧着，红色的火光映红了星河的微笑的脸庞，并与他眼底的那簇异常灿烂的火苗交相辉映，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神彩。
　　不远处，沉默了良久的星痕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不再茫然，然而却失去了往日的神彩，竟是异常的黯淡和疲惫。他怔怔地看着星河满足的笑容，嘴角不禁扯出一抹苦笑。他忍不住想：如果潮汐是个女子，自己也必定会如此钟情吧。然而，他又有点羡慕星河，即使知道潮汐身为男子，却依然如此执着。他想，或许，这便是他们的不同之处吧。是的，他终于在心底承认自己或许有些喜欢上了潮汐，然而却没有星河那般来得执着和不顾一切!所以，他不去争，不想争，也不能争！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熟睡的星泪，不禁在心底叹息：潮汐，遇上你，到底是我们的幸运，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