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狼》兵不厌诈

123、第一百二十二章

　　“可是······”
　　“他坑了我那么多回，而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留他一条命都是便宜他了。”
　　先前姜宪便与李青通过信，姜宪仍记得离谷之前对李青的许诺，所以这些年发生过什么姜宪皆未隐瞒悉数都与李青道来，包括他的某些隐秘心思。
　　是以能有今日，李青毫不意外。叹了口气，摇头轻笑：“你啊，还真是一点没变。其实当年我就看出来了，他再怎么样也是注定要折在你手里。也是他活该，狂妄自负，却不自知做这一切都是给你做了嫁衣。不过估计这会儿他也回过味儿来，急吼吼的要来找你算账了。”
　　“我还能怕了他？”
　　“是是是，你自是不怕他，是他要怕了你了。”李青话音一转，“但是，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他此次出战有个好歹？毕竟他再厉害也不是无往不利，若是······你可莫要追悔不及。”
　　姜宪眼睫轻颤，垂眸盯着手中的茶，良久，道：“他不会死的。”
　　李青深深思量的看着他，眉头不由皱起，“你······”
　　姜宪抬起眼。
　　李青对上那双眼睛，恍然便似看到了当年那个恣意轻狂的青衣少年，心头巨震。
　　姜宪坦然道：“便如哥哥所言，边洵再厉害也有所不及，但一个月他应该还是能安然顶下来的，一个月后我便能赶到天沙阙，亲征上阵。”
　　“胡闹！御驾亲征岂是儿戏！且不说你适才登基——”
　　大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李青戛然止声，飞快转头去看姜宪。
　　姜宪却是十分镇定，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望向一脸煞气擅闯寝宫的来人，“狼王还真是不改偷扒墙根儿的爱好。”
　　边洵咬着牙，努力压下胸内翻搅的情绪，淡淡一瞥李青，“李将军可否回避一二？”
　　李青不像向清辉，对边洵这个旧主子全没有半点敬畏和好感，但他尊重姜宪的心意，得知姜宪最终还是上了边洵的套之后，也没有过多反对阻拦，可姜宪为这个人牺牲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到了今日，现在却又要因为这个人亲身犯险，李青便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心中那一口郁气，脸色比边洵还要难看几分，冷冷的回视着边洵分毫不让。
　　“狼王好大的阵仗，王上的寝宫说闯就闯，一如自家的后花园随意，莫不是忘了自个儿如今的身份？”
　　边洵猛然跨前一步，双目冰冷阴鸷，如淬了剧.毒的利刃，恨不得将李青戳成碎片，“本王是看在长乐的面子上才会对你一再忍让，莫要仗着长乐偏爱于你便不知天高地厚！”
　　“那在下也要提醒狼王一句，王上的名讳可不是你狼王想叫就叫的，如今在你眼前的是齐国的王，是你的君，而不是数年前被你肆意压制在手下的棋子。”李青拂袖起身，迎上边洵狠厉的目光，“如今，你与我并无不同，皆是王上的臣子，便该以吾王为上。在下坐在这里乃是遵从王命，而狼王未经传召便擅闯寝宫，才是仗着王上宽容不知分寸，按罪当以谋逆论处！”
　　边洵气的两眼发花，额头青筋直跳。
　　当年在谷里，他早便看出这个李青不是个好鸟，却是装的人模狗样，哄得姜宪团团转全然将他当心头宝，后来也不过迫于形势和私心才会在他面前夹起尾巴做人，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了姜宪做依仗，这厮便是直接肆无忌惮敢当面跟他叫嚣作对。
　　“李疏桐！你是不是找死？！”
　　“闭嘴！”姜宪重重拍案。
　　边洵死死瞪着李青，若不是顾忌姜宪在场，怕是早就按不住一掌劈出去了。
　　姜宪深知他疯狗一般的德行，用力按着额头，疲惫道：“哥哥且先回去吧。”
　　李青纯粹是看边洵不顺眼，替姜宪心疼，但也心知一时间劝不动姜宪，慢慢缓下脸色，回头看了姜宪一眼，“那我明日再来。”
　　姜宪“嗯”了一声。
　　李青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无视边洵的剑拔弩张，便自径直出了寝殿。

　　姜宪看也不看处在一旁的边洵，抬手执起茶壶给自己添了杯茶，慢慢饮着。
　　殿内寂静，起伏不平的呼吸声和偶尔响起的啜饮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心绪烦乱。
　　边洵低头沉沉注视着姜宪面无表情的侧脸，目光落在那截凸起滑动的喉结上，禁不住干干的吞咽了一口。迈步上前，屈膝靠近握住姜宪执杯的手。
　　“李疏桐有一句没说错，你太胡闹了。”
　　姜宪不为所动，缓缓转动手腕，挣开桎梏，将茶杯放回桌上，依是没有抬眼看他，“孤的江山，当是要由孤亲手打下。狼王莫要自作多情。”
　　边洵捧住姜宪的脸，将他转向自己，深深的看入他的眼睛，“你真以为我蠢到看不出你心里想些什么？若非知道那日你安排了一场戏有心配合，我再怎么大意，沈斫亦伤不了我分毫。我是甘心被你摆了一道。”
　　姜宪缓缓眨了一下眼，“是吗？”
　　“但是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我。”边洵笑了一下，低头抵住姜宪的额头，轻轻摩挲着，“不管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长乐，我只想你能让我留在身边······”
　　“我会去打周国，会替你拿回你想要的一切，哪怕拼上性命，但是我不容许你再犯险，你只需在这里等我回来，我会活着回来，用最短的时间······”
　　“所以，在此之前，你要补偿我。”边洵稍稍起身，眸中泛起浓黑的笑意，哑声道：“边关孤寂难捱，这十日我要加倍讨回来。”
　　姜宪挑眉，“你便不怕孤留在京中，大开后宫？”
　　“那臣的刀便不是挥向周国了，会立马杀回来宰了一干后宫。”
　　“威胁孤？”
　　“不敢。”边洵用力咬了一下姜宪的唇，“臣只是性情略有些暴躁，有时刺激狠了不受自己控制，是以提前跟王上报备而已。”
　　姜宪呵的冷笑，一把捏住边洵的脸，将人推开，“如此说来，若狼王不慎战败的话，孤倒是亏大了。”
　　手指缓缓下移，擦着下颌一路向下，落在紧束的腰带上，稍一用力便将那道束缚扯去。姜宪撑身向前，将衣襟散落的“忠臣良将”压进厚厚的氍毹里，眸底媚色横生。
　　“一日抵一月如何？”姜宪轻声笑着俯身，勾着身.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唇瓣擦过耳垂，“孤给你十个月，十个月你若还不回，那孤便广开后宫，择立新后。”
　　边洵猛地握紧身上那截劲瘦的腰肢，翻身，咬牙切齿的重重吻下。

　　他精明算计，自也知晓姜宪步步为营狡黠若狐，过往十年甘于被他利用，都不过是为了最后一次的反败为胜，拴住了他的心，却又用冷漠拒绝作筹码，从他手里拿回属于自己的王权。
　　他看破却也甘心为他哄骗，做他的踏脚石，送他登上宝座。
　　到底谁输谁赢？
　　姜宪赢了他，赢了宝座，但他也从此将这个人牢牢的束缚在了这方宝座上，抓在了手中。
　　而他失去了的，会用一辈子来讨回。
　　这辈子，姜宪都别想再从他眼前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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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后，大军开拔。
　　城下，狼王一身银甲端坐马上，仰头望向空荡荡的城头。
　　文武百官俱不约而同的跟着仰头，想到那日大殿上新王要亲自践行的话，心下戚戚，面面相觑。
　　向清辉两日前刚得了狼王的糕点秘方，自觉当投桃报李，讪讪出列，接过准备好的践行酒行至狼王马前，赔着笑安慰道：“据闻王上身有不适，一连多日未曾上朝，想来今日仍旧未曾好转，虽有心来给狼王践行却是无力，狼王千万莫要误会······”
　　边洵当然知道姜宪来不了，至于下不来床的原因，他更是心知肚明。他会往城上看也不是等着姜宪来给他递践行酒，不过是盯着城上的人宣吉时罢了。
　　闻言，边洵也没理会向清辉，顺手端起一杯酒仰头喝下。
　　一杯下肚，城上宣吉时的号角响起，边洵立马扔了杯子，高喝一声“出发！”，而后间不停歇地拍马掉头，扬尘飞奔而出。
　　向清辉猝不及防，端着剩下的两杯践行酒被马蹄扬起的烟尘扑了满头满脸。
　　就听见紧跟边洵身后的将士喊道：“狼王，您别跑这么快，践行酒还没喝完呢！”
　　“不能不快！”边洵用力挥鞭，恨不能绝尘而去，“本王可等不了十个月！”

　　雄浑号角声里，一道轩挺秀丽的身影缓缓走上城头。
　　猎猎的风卷起城上赤色山河旗，立在旗下的人乌眉鸦鬓，凤眸敛着满城春色，似笑非笑，遥望数里之外浩荡远去的队伍最终化作一个黑点，扶在城垛上的纤白手指慢慢松了力道。
　　李青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昔日恣意骄傲的少年如今运筹帷幄的江山之主，忽然便想到了段明兰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谁是鹰？
　　谁又是那个熬鹰的人？
　　“哥哥也觉得我卑鄙吗？”城垛前的人忽然出声。
　　李青骤然回神，按下心中的情绪，轻声道：“戾狼便该放逐山林。”
　　“是啊。”姜宪轻轻笑了一声，“不驯之臣岂容安卧孤王榻侧。十年了，为了拿回夜氏江山，我付出的何止是身心和尊严，要怪只怪他愚昧自负，压制了我这么多年还妄想执掌我的人生。”
　　姜宪张开双臂，迎着猎猎的风嗤笑。
　　“这江山姓夜，他边洵担负不起。”
　　“我夜长乐，亦非他随心左右！”
　　“狼在山林逐鹿厮杀才是本分，想要安逸，便要先斩去獠牙断去野性，学会做一只只会摇尾的狗。”
　　李青禁不住抬眸，望向早已烟尘散尽的远处。心道，就算是狗，也是一只疯狗。
　　姜宪转身，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凤眸点漆，淡淡弯起。
　　“哥哥你看，现在锁链和骨头皆在我的手中，他便是疯狗，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李青微微一震。
　　“何为王者？”
　　李青垂眸：“唯胜。”
　　“不错，胜者王道。孤便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