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亦爱自由》闲余有生

43、第四十三章

　　第二天中午，孟子楠约三个人去她家玩，一起看她收藏的动画片，李茹意不能赴约，因为她妈妈要她一起去购物；张超凡也不能赴约，因为她作为《环保姐妹》的编剧，要去参加那家集团公司举办的媒体招待会，只有赵宁远欣然前往。

　　孟子楠在自家楼下等赵宁远，看见她手里拿了几张画纸，轻盈地走过来。

　　“木兰，我这段时间画了一些《天涯风行记》的简笔画，等会给你看一看，好不好？”赵宁远指了指她手中的画纸。

　　“好的呀！”孟子楠开心地答道，她拉着赵宁远的手，上了三楼。

　　孟子楠家也是三室一厅，和201的格局完全一样，孙一杨家就在她家对门，三个大人都不在家，孙一杨也跟着老师和同学去外地参加一个项目实习，家里就孟子楠一个人。

　　“子楠，你收集了这么多的录象带和碟片呀！”赵宁远看着半墙的柜子，惊叹道。

　　“是呀，世界各国获过重要奖项的电影，当然还有虽然没有得奖，但是我喜欢的，我基本都收集了，最重要的就是我喜欢的动画电影和剧集。”孟子楠笑呵呵地说道。

　　“你这才是真热爱呀！”赵宁远叹道。

　　“我们先看你的画稿吧！”孟子楠接过那一叠画稿，摊开在桌子上，一张接一张细细看起来。

　　“男主小时候的样子，好可爱！我想象中小男孩也就是这个样子的........嗯，这个母狼安静时的眼神，很温柔，奔跑起来又野性十足！”孟子楠边看边赞叹，她放下画稿，难得一本正经的地说道：“小远，你真的很有想象力，画面感很强，素描的功底也很扎实，完全可以参与动画手稿的创作。不过，如果你有时间参与，我建议你参加电脑绘图的环节，这样你就更清楚软件功能对画面的影响，有了这样的基础，你甚至可以考虑学习动画制作的软件开发。我知道你原来是理科生，数学方面有天分，画手稿，对你而言，太初级了，你可以做更综合、更不可取代的工作。我经常听到文松哥哥对国产软件的抱怨：懂软件开发的，不懂绘画，很难理解画面感对于软件的真正要求；学绘画的，一般都是数理成绩糟糕得一塌糊涂的，更别指望他们懂软件开发了。像你这样文理兼容的综合人才，真的很难得！”

　　“谢谢你的鼓励，子楠！其实上次一杨介绍皮克斯动画工作室时，我就留意了他们的软件开发能力对制作优质动画片的影响，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选修第二专业的问题，只看哲学书，对我而言，还是太轻松了。仅仅思考，让我觉得不充实、不饱满，心里还是空空的，我还是习惯于有实实在在的结果，比如超凡姐姐的文字、茹意姐姐的投资方案和资金回报、你的绘画。我学哲学，获得的都是停留于头脑中的观念，可能是因为我不擅长写作吧，我如果能像超凡一样，有那么强大的文字表达能力，或许我就不会觉得如此空虚.......”赵宁远叹了一口气。

　　“那是因为你太聪慧了，领悟力太好，所以觉得只学哲学是不够的。有多余的智力和时间，就充分折腾呀，我们一个老师特别推崇维特根斯坦，也是个大哲学家，真正的贵族，超级富豪家族出生，去大学授课、去参军、去乡村办学校、写作.....一生如此饱满、丰富，尽情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和优势去生活。这才算是没有白来世界一遭吧！”孟子楠感叹道。

　　“嗯，我再考虑考虑......”赵宁远低声道。

　　“我们现在什么也不用考虑，就一心一意看碟片吧！你想看什么片子？”孟子楠又恢复了如花笑颜。

　　“1967年的动画片《森林王子》，你应该看过吧！听说1994年又拍了真人版的《森林王子》，你有这个故事片吗？”赵宁远问道。

　　“当然有的呀，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两部电影。”孟子楠有些意外。

　　“合君的妈妈可是做英文文学翻译的，她很关注英文类的文学和影视作品，我也是听她介绍的。”赵宁远介绍到。

　　“嗯，《森林王子》的确不错，很早就涉及工业化与自然环境保护的话题了，小男孩在森林生活的那些情节，我甚至觉得超凡的《天涯风行记》是有所借鉴的，我就陪你再看一遍真人版的吧！”孟子楠笑道。

　　两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边看碟片边聊故事情节、画面效果，十分惬意。

　　赵宁远回到宿舍，已经晚上10点半了，张超凡还没有回来，孟子楠专门打电话过来确认张超凡是否到家，因为两个人在晚上10点的时候，一直没有接到张超凡的电话，便觉得有些纳闷：照说她应该要回来了，而且一回201，张超凡就会联系孟子楠，甚至到她家一起看故事片的，这是三个人的约定。张超凡为了安静，并没有买手机，也无法和她联系上，孟子楠有些担心，赵宁远劝慰她：大公司搞活动，应该很隆重，所以时间长一些，参加活动的人，张超凡以前都见过，还有她的责任编辑，他们相识多年，应该很安全的；如果她回来了，自己没有睡着，就给她发信息；如果自己睡着了，就明天上午再和她联系。孟子楠也想不出其他好的办法，就挂了电话。

　　赵宁远不想增加孟子楠的心里负担，所以嘴巴上说的很轻松，但她心里其实也很担心：虽然张超凡很成熟，参加这样的活动也不是第一次，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学生，还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其他人都是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酒桌上会发生什么事情，可能会超出自己的想象。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先去卫生间洗漱，又躺在床上看了会书，张超凡还是没有回来，已经快12点了。她忍不住给陈合君宿舍打了电话，寝室的同学接了电话，告诉他陈合君回家了，她想顾阿姨和陈叔叔都已经睡了，这个时候打电话肯定吵醒他们，而且陈合君也是学生，不一定有处理这样事情的经验，不过是平白打搅他而已。

　　赵宁远最终放下了电话，“陆文桐”三个字却蹦了出来，今天去的单位就有上次陆文桐做报告时参与的两大媒体集团，或许他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她找到手机，翻出他的电话，想了一想，编好短息发了过去：“陆老师好！我是赵宁远，超凡姐姐今天去参加美林公司举办的《环保姐妹》动画片的开拍媒体招待会，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想来想去，也只有和你说这件事，可能才是合适的。

　　过了一会，手机响起来，赵宁远一看是陆文桐，她赶紧接起来。

　　“宁远，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就是在等超凡吗？”

　　“是的，我有些担心，子楠也很担心，所以这么晚了，还打搅您。”

　　“哦，没关系！我看了你的信息后，托人问了现场的情况，恰好有朋友今天也去参加了这个酒会，说超凡有点醉了，就先离场了，有人陪着她，是她多年的好朋友，一直都很照顾她的。所以，超凡很安全，他们应该在附近酒店住下了。你和子楠都不要担心，明天等超凡回来了，她不想说，你们也不要多问什么，知道吗？”

　　“好的，这样就好。”赵宁远松了一口气。

　　“宁远，谢谢你能想到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我都会在的。”陆文桐的声音如同这夜色一样深沉。

　　“好的，谢谢你，陆老师！您也早点休息。”赵宁远有些慌张，没听完那边说什么，就匆匆挂了电话，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在洲际大酒店的房间里，睡得昏昏沉沉的张超凡已经顾及不到赵宁远和孟子楠会担忧自己，她早已醉的不省人事了。房间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一个男人：雷明，正是陆文桐所说的张超凡多年的朋友，也是她多本出版书的责任编辑，现在已经是博大出版社的副总编，年仅32岁，也算年轻有为。

　　雷明平躺在沙发上，沙发不够长，他只能斜着身子，小半边身子在沙发外边，左脚着地，右脚悬空着，这个姿势并不舒服。雷明倒没有喝醉，他只是有些累：身体累，心里也累。放在沙发边缘的左胳膊似乎抗拒不了地板的吸引力，猛地落下，雷明一惊，醒了过来，他揉揉有些发麻的肩膀，抬手看了看表，快凌晨3点了，已经睡了3个多小时，倦意褪去大半，他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借着昏黄的地灯，静静地看着张超凡，她从11点开始睡着的，4个小时过去了，酒精似乎已经散去，她的呼吸平稳而均匀。

　　招待会上，各路领导讲话、文艺节目表演结束后，开始就餐，自己和她在自然被安排在同一个酒桌上，因为圈内的人都知道自己和她的关系：责编和作者，甚至有人戏称是伯乐和千里马，她的第一本散文集就是自己编辑出版的，那时她才14岁，上初中二年级，自己为了把那本书做的更动人、有卖点，还专门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去她的家乡采访她。可当雷明了解到张超凡详细的家庭情况，看到她家里简陋甚至破旧的房子、家具，他不由深深震撼：这幼小的身体里尽然蕴藏着如此自由而不屈的灵魂，因为唯有如此，才能从她的笔尖流淌出诗歌一样的美好和单纯，就像天山的雪莲，正是因为它强悍的生命力，在恶劣的环境里绽放出那么美丽的花朵，才那么圣洁、神秘。

　　那时她还叫张小雅，她的妈妈给自己煮了一大碗的荷包蛋，紧握着自己的手，满含泪光的眼里也有激动，更有期盼：“小雅，最喜欢的就是看书、写东西，整天就是写了看，看了写，和下田种地一样辛苦，还好有收成。老师们都夸她，她大姨也说她写的好，她肯定会好好写的。你多帮帮她啊！”不到40岁的女人已经满脸皱纹，低垂的嘴角显出无尽的忧愁，只是那双眼，因为自己的到来而闪闪发亮。

　　穿着一身镶灰边、深蓝色运动服的张小雅，亭亭玉立、清秀沉静，一双眸子乌黑明亮，站在半明半暗、墙壁斑驳的屋子里，就像国画里的一枝莲花：黑白为底色，反衬得那红色鲜艳明亮，让人过目难忘。张小雅的话并不多，只是去房间里，把自己发表过的大大小小的文章全拿了过来，那是她自己一点点的剪切、粘贴起来的一个笔记本。自己坐在小椅子上，细细的从头到尾把那些文章全看了一遍，一些文章，他来之前已经看过，但坐在她的家里重看一遍，似乎有不同的感受。

　　他离开时，手里提着张小雅妈妈给的一提兜核桃，是她老家的特产，沉甸甸的。大概是受了这核桃香味的激发，这本散文集，他做的特别用心，细细的校对、修改，耐心地和美编沟通插画，甚至不放过页脚的一个小图标，又反复请求总编的支持，为他介绍了国内赫赫有名的儿童教育大家蒋老写了前言，然后又去发行部多次协商，请发行部主任吃了两次大餐，基本动用了出版社最好的资源，全力推出张小雅的第一本书，结果无疑是成功的。随后张小雅在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中获得特等奖，更是名声大振，自己随后又推出了她的童话、玄幻小说，一晃近10年过去了，自己也调入了博大出版社，来到了上江，这个国际大都市生活，有了自己的小房子，还有了一个可以结婚的女友，昔日那个来自农村、却有着文学梦想的少年似乎踌躇满志，意气奋发，却又似乎怅然若失、终究意难平。

　　在她来明大上学前，两人并未再次见过面，只是通过书信交流，说的也都是和书评、出版有关的事情；等她也来到上江，两个人会偶尔见面，说的依然是和书评、出版有关的事情，但她却不再喊自己雷编，而喊自己雷明哥，当然是自己的坚持。当年的那朵小花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含苞待放、青涩内敛，如今已是“美艳向人花灼灼，青圆如鉴叶田田”，娉婷曼妙，顾盼生辉。可她现在就静静的躺在自己的面前，如同自己梦里那般真实。雷明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去入门的柜子上拿来一瓶矿泉水，又坐回了沙发，一口一口地喝水。正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却又难以前进一步，只好用“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来安抚自己，才会让自己在这样的夜里醒来之后心神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