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亦爱自由》闲余有生

36、第三十六章

　　7个人围绕茶几坐下，李茹意将饭前的残茶倒掉，泡上新茶。

　　“文松，现在国产动画并不景气，你们公司能盈利吗？”李茹意直接问道。

　　“单靠动画的确很难盈利，尤其是我们还想做精品，有艺术观赏价值的动画片，就难上加难了。所以，我们公司有三块业务，一是和广告公司合作，为企业拍商业广告；二是利用我们在技术上的优势，做行业内的培训；第三块，才是动画板块，开始只是接外包，文桐哥回来了，想办法为我们找资金和播放渠道，我们才开始考虑独立制作动画长剧。”陆文松回道。

　　“你们还是很务实的!”李茹意笑道。

　　“活着，才有可能讲情怀嘛！活着，才可以一步步积累技术和经验，一旦起风了，就可能直冲云霄！”陆文松笑道。

　　“那你从美国回来，会不会很失落？”

　　“我终究是要回来的，晚回来，不如早回来。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会经受风吹雨打，但只有这样，也才能汲取这片土壤的养料，持守中国心的内核。在国外学习、工作、生活再多年，我的情感依然是中国式的，中国的词语和故事，依然是最打动我的。当然，欧美、日本，在很多方面都是碾压中国的，所以，我们公司也一直和国外，尤其欧美的动画公司保持合作，努力衔接他们的节奏。”陆文松笑道。

　　“陆大哥，你们家主要是做什么生意的，看来拍动画片或者影视剧，不是你们家族的主业呀！”李茹意看向陆文桐。

　　“我们家经商，是从我父亲开始的，他主要做明清家具，在国内外销售，还生产和销售绘画时使用的各种材料，国画和西画都有，这算是我们家族生意的主项目；进入影视行业，是我的个人意向，制作动画片则是文松和楠楠的兴趣。”陆文松含笑说道。

　　“明清家具，中国的高端奢饰品，这个也像动画片一样，是技术和艺术的综合体呀！”李茹意叹道。

　　“我父亲热衷于复古，我则看好现代光与影的艺术，当然古典和传统是不能丢的，我目前是明大哲学院的客座教授，这个月会在明大做一次讲座，关于艺术哲学的，希望你们到时来捧场！”

　　“好呀！”几个年轻人一起应道。

　　“小远，你也是哲学院的，你最近在看什么书？”陆文桐问道。

　　“我在看尼采的《悲剧的诞生》，不过才开始看，有些吃力。”赵宁远回道。

　　“尼采的美学代表作，用诗歌一般的语言写出来的。读懂这本书，不是靠逻辑推理，而是靠对人生的非理性感悟，尤其是体会到人生是有缺陷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才是常态；同时，要在现代科学发展对人类情感、精神及未来走向的负面作用，有所观察和思考，才会产生更多的共鸣。”陆文桐笑了一下：“你读起来有些难度，也是自然的。”

　　“我理解的难度应该不在于人生的阅历欠缺，或者对理性和非理性关系的思考浅显，而在于语言本身，我不懂德语，只能看中文译本，那些文字实在太拗口了！”赵宁远也笑着说道。

　　“嗯，这倒的确是一个问题，如果有德语基础，甚至懂一些拉丁语或者希腊语，那么读德国这些哲学原著，是大有帮助的，词源演进过程，就是思想变迁的反应。”陆文桐笑道。

　　“哎呀，你们说得太深奥了，我都听不懂！”孟子楠娇嗔道：“文桐哥哥，我看宁远又画了一幅新素描，不如你现场给她指导一下吧！”

　　“可以呀，我很乐意见到小远的作品！”陆文桐笑道。

　　“合君哥哥，我的画板在卧室里，你帮我拿出来吧！”昨天晚上，赵宁远让张超凡把画板拿到自己房间了。

　　陈合君去拿画板，他此时才看到赵宁远的这幅画，不由有些吃惊：才画第二幅，小远就恢复了原来的状态，甚至更进一步了，画中多了一份灵动和意蕴。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将画板打开，立在茶几旁边。

　　几个人站了起来，围着画板站了一圈，安静的看着这幅还未完成的素描。

　　“楠楠，文松，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聊画了，先听听你们的意见吧！”陆文桐看着两个人。

　　“我很惊讶，没想到宁远竟然能把这四层结构的透视画法处理的这么好，兰花的视觉中心突出，玻璃、树干、粗布、树叶、陶瓷，不同的质感都很细腻、精微!宁远，你真的很有绘画的天分！”孟子楠由衷的赞叹道。

　　“有几分意境，画出了一份静谧、柔和的秋日之美，只是窗外的树叶有些僵硬，微风吹过的动感没有表达出来，窗外一动，窗内一静，动静对照，这副画才能活起来！还有这近处的沙发和茶几的虚化处理很重要，要不然就太满了！”陆文松不再把赵宁远作为业余学生对待，而是真诚的提出了更高的建议。

　　“谢谢子楠的鼓励！谢谢文松哥哥的指点，我还要多加练习，才有可能达到你说的那个高度！”赵宁远很开心。

　　“宁远，你介意我帮你修改这副画，并且帮你把它完成吗？”陆文桐看着她。

　　“好呀，谢谢文桐哥哥！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笔袋在茶几的抽屉里，我拿给你！”赵宁远很兴奋、很期待。

　　罗厚无给陆文桐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画板前。

　　陆文桐坐了下来，先用纸笔擦淡了窗外的那几根树枝，重点开始重新勾画最前面的两根树枝，将树枝彼此之间的边界突出，又细细的画细枝条和树叶，十几分钟过去，那窗外的那簇拥着的树枝，立刻错落有致、微微摇曳，让人似乎感受到清风吹过。

　　罗厚无和赵宁远不由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陆文桐拿起橡皮擦，将沙发和茶几的轮廓细致的擦干净，开始在君子兰的侧边勾勒一个人形来。

　　罗厚无和赵宁远有些诧异，对视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继续安静的看陆文桐作画。孟子楠和陆文松也对视了一下，彼此都露出会意的笑容。孙一杨、陈合君、张超凡、李茹意四人则没有任何反应，依然静地静看着陆文桐挥动手中的铅笔。

　　1小时过去了，一个微微弯腰，低着头嗅花的少女跃然纸上，她穿着背带裙和一件圆领衬衣，身材高挑、骨骼纤细，扎着高高的马尾，脸盘清瘦，睫毛浓密，眼睑垂下，嘴角微扬，似乎陶醉在花香之中，画的正是赵宁远。

　　其他人已先后离开，坐在沙发上聊天，只剩罗厚无和赵宁远一直站在画板前，继续认真地看着陆文桐的每一次抬笔和落笔。

　　陆文桐又细细地调整一下其他部位，终于放下了笔。他转过身子，看着已经感动的双颊微红、双手紧握护在胸前、言语无措的赵宁远：“小远，你喜欢这幅画吗？”

　　“喜欢，太喜欢了！太美了！我竟无法表达心中的感受！”赵宁远看着陆文桐，竟然想哭。

　　“喜欢，就好！这也算我和你共同完成的一幅画，我和你一起签名吧！”

　　赵宁远点点头。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陆文桐在画纸的剩余空白处、中间偏左的地方、横排写了10个字，然后在这10个字的下方、中间偏右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句古诗写的是小楷，签名却是龙飞凤舞的行书。他把笔递给赵宁远，赵宁远紧挨着他的名字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规整的小楷，正好和十个字的古诗相互呼应。陆文桐不由得笑了起来，嘴角上扬，眼含温情。

　　“宁远，你可以将这副画裱装起来，作为收藏品，这是文桐哥哥近三年以来第一次画画，非常难得，他的画还挺值钱的。”孟子楠看着赵宁远，俏皮地说道。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看到陆文桐放下画笔，就又都围了过来。

　　“嗯，我会好好珍藏的，不是为了待价而沽！”赵宁远郑重地说道。

　　“文桐哥哥题的这句诗，似乎和宁远的名字相互映照，我竟然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写的。是文桐哥自己写的吗？”张超凡问道。

　　“不是，是我无意间看到的一首古诗，觉得不错，就记住了，没想到今天可以用上。”陆文桐平静的回答。

　　“今天真的是大开眼见，世家传承、学贯中西、享誉欧洲的名家，就是不一样！陆老师要是真的能对我指点一二，我就太幸运了！”罗厚无这才从惊叹中恢复平静：“把沙发和茶几去掉，换成人物，人和物互动，融为一体，这副素描就一下子活起来了，不是只停留在结构、明暗、虚实等技巧的层面，而是有了意境和情感。‘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王维要表达就是这种美吧！”

　　“素描在表达情感和意境上，还是不如油画更有力量，因为它缺少了色彩的冲击力。宁远，如果你不反对画油画，我送你一套油画的工具吧！你的光感、空间感、不同物体的质感，都掌握的很不错，如果再加上色彩的运用，我想你一定能够更充分的表达自己想表达的故事和情感。”陆文桐又问道：“你以前学过油画吗？”

　　“茹意姐姐、合君哥哥，厚无哥哥，你们也也回去吧，今天你们一大早就开始忙，今天也早点休息，明天就要照常上课了！我送你们下楼！”赵宁远轻声说道。

　　罗厚无、陈合君、李茹意也点点头。赵宁远就穿着拖鞋，和大家一起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