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过度》居九戒

16、他好像一只狗哦

　　那天饭后在客厅看电视，娜娜歪在宋禺斐怀里，指着电视机里一只流浪狗，突然没头没脑地扬着小脸问他哥，“陈亦哥哥在家里是不是都没有饭吃呀？他跟这只大黄好像哦。”
　　陈亦一脸莫名地瞥了眼宋禺斐，又瞅了眼电视里那只狗，嚷道：“娜娜你怎么骂我呢！”
　　“我没有骂你啊，陈亦哥哥。我是说，你很像这只大黄，都好可怜哦。”
　　陈亦更莫名了，他瞪大了眼望着宋禺斐，眼睛里是大大的问号：请问我到底是哪儿像一只大黄狗？还可怜？我又没像它那样没地儿住没东西吃？
　　他缠着娜娜想问明白，奈何小姑娘大概是怕伤害他没那么幼小的心灵，怎么都不愿意再多说。陈亦哼唧两声，最后只得一笑置之。宋翎傍晚下班回来，像流浪狗“大黄”的他又在他们家顺理成章地蹭了晚饭才回家。
　　晚上，陪老陈老金两位同志看完八点档连续剧后，陈亦回到卧室，躺到床上开始寻思起下周宋禺斐的生日该怎么给他过。要换作许威，他就犯不着愁了，无非是唱歌加吃饭，怎么热闹怎么来。但宋禺斐他还真拿不准，要说他喜静不喜闹，之前带他一块儿去人多闹腾的地方，他话虽少，可也没见他反感......陈亦彻底没了主意，他弹起身，下床坐书桌前，按了主机开机键，登上□□，果不其然见到许威在线。他打开对话框——
　　陈亦：你妈这回这么仁慈
　　许威：也总！！！（哭的表情）
　　许威：被叨叨一天，刚她妈刑满释放！（哭的表情）
　　陈亦：啧
　　许威：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
　　许威：今儿早起我发现我嘴角青了，我破相了！
　　许威：下礼拜你看不到英俊的我了（哭的表情）
　　许威：周志鹏丫拳头够硬的！不过他威哥我的也不软（骄傲的表情）
　　陈亦：你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许威：那也不至于，那天在教导处我感觉他人还行。
　　陈亦：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你长大了小威子
　　许威：......去你丫的！（生气的表情）
　　陈亦不跟他扯淡了，转而把下周宋禺斐生日的事告诉他，然后又问他有什么好点子没有。
　　许威不负所望，立刻回：火锅、KTV？
　　陈亦：没意思
　　许威：火锅还没意思？！那你说什么有意思？（疑惑的表情）
　　陈亦：就是不知道才问你，你就没点创意的
　　许威正在输入了半分钟，最后姗姗回了句：就没见我过生日你这么上心（伤心的表情）
　　陈亦：吃醋啊
　　许威这回回得很快：（呕吐的表情）
　　许威：要不游乐园？听说感恩节还有市集，有吃有喝又有的玩！
　　听上去像是不错，刚好可以疯玩一次解解压，而且游乐园宋禺斐还能也把娜娜带上，一举两得。就这么敲定后，俩人又闲扯了两句，然后不知道是谁怂恿了谁，齐齐退了□□，转战游戏。
　　***
　　昨晚游戏打到太晚，结束了脑子也一直处在兴奋状态，以致陈亦睡得一点儿都不好。半睡半醒间，他听见客厅里悉悉索索有动静，睁眼望了眼窗外，天还是暗的，就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时间——才五点十分，而他们家老金同志已经梳洗完，吃过早饭就要出门了。反正翻来覆去也难以入睡，陈亦索性一骨碌爬起身，抓着头发走到窗前朝外张望，天光正开始蒙蒙亮，瞧着似乎还起了点雾。
　　“奶，我今儿跟你一块去吧。”他趿着拖鞋开门冲到客厅，深怕老金同志人已经出发。
　　他奶其他都还挺好，就是眼睛老花了，碰上这种起雾的天，陈亦总有点不放心她单独出门。难得也起了回早，他火速刷完牙洗完脸，喝了碗粥后就跟着一块儿往教堂去。
　　老金同志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凡礼拜天总会到离家两站路的小教堂去做礼拜，风雨无阻。小教堂是八国联军殖民时期的遗留建筑，红墙灰瓦，后面还有块小小的花园，里面种满了蔷薇。小时候，陈亦跟着老金同志去过无数回教堂，那会儿大人们在里面唱圣歌做祷告，而他就一个人在后花园玩，刨坑挖土，逮蛐蛐，拿树枝当剑劈花砍叶......挨训的事儿没少干。直到后来上了小学，他才再不情愿去，因为那个种满蔷薇的后花园对他来说已经没了神秘和乐趣，它太小，而他已经渐渐长大。
　　他真的太久没来这了，久到他都忘了到底有多久没来。
　　记忆里的小教堂已经变得老旧，就连后面种满蔷薇的小花园也消失了：蔷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碎了半块桌角的石桌、两张石凳以及两棵歪脖子树，一棵是桂花树，另一棵也是桂花树。
　　陈亦坐在冰凉的石凳上，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没有花的花园里专注地玩起手机里自带的小游戏。大概十点左右，礼拜结束，老金同志和她的姊妹们道别，回去的路上，俩人在临到家的前一站下了车，顺道去菜市场买菜。
　　菜市场离家不远，不到两公里，老市场里除了卖菜，还有不少卖日用百货的小商店，住在这片的老人比起往商场跑，平时更爱闲来无事兜兜市场，东挑西捡的同时跟这些老街坊老邻居唠唠嗑，倒也让退休后的生活不至于太过无聊。
　　陈亦小跟班似地跟在老金同志屁股后，她负责买，他负责提。同样也是几年难得上一回菜市场，而且人来熙攘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竟然也能碰见恰好也一块儿来买菜的宋翎和宋禺斐。
　　只能说，宋禺斐这人是不是也忒勤快，大周末都不用赖床的么？
　　宋翎和宋禺斐同样也看到了他，他朝他们招手，挽着他奶就绕将过去，及至面前，咧嘴笑道：“这么巧，咱俩没约菜市场吧？”他朝宋禺斐挑眉，又瞥见宋翎右手虎口处贴着膏药，因又问：“哎小姑，您这手怎么了？”
　　宋翎笑了笑，摆手说：“搬东西的时候拉伤了。”
　　“严重不？”
　　“嗐，一点小伤，不使力都没什么感觉。就小禺，大惊小怪的，这不，我就出来买个菜，他也非跟着。”宋翎回头睇了眼肩后的宋禺斐，转而又笑吟吟地寒暄道：“您是陈亦奶奶吧？您好啊，我是陈亦同班同学宋禺斐的小姑，叫宋翎。”
　　“哦对，忘介绍了都，这位老同志是我奶奶老金。奶，这我朋友宋禺斐，我们班学习成绩属他最好，然后这是他姑宋翎。我最近不老上人家里蹭饭么，就他们家！”陈亦忙不迭一一作了介绍。
　　“早听我们家这混小子提起过，他过去没少添麻烦吧？”老金同志算不上丰腴，但也跟瘦骨嶙峋没什么关系，脸上有点肉，又有双也被陈亦继承了的笑眼，一笑眼睛就眯成半个倒月，瞧着特有亲和力。
　　宋翎：“没有的事，都巴不得陈亦有空了常过来。”
　　“昨晚上回来，他还跟我和他爷爷显摆呢，说他同学给他包了饺子吃，小禺包的吧？”说着，老金同志慈眉善目地望向宋禺斐，“难怪小亦老跟我们面前夸你，说你人聪明，又能干，还会做饭，今儿见了，人也斯文长得俊呵。”
　　宋禺斐被夸得略显局促，倒是陈亦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余有荣焉的骄傲，接腔强调道：“我没说错吧。”
　　相请不如偶遇，老金同志拉着宋翎走在前面，一会儿问她今年多大，一会儿又告诉她哪家的菜新鲜。陈亦和宋禺斐落后她们两步，想起刚才提起的饺子，宋禺斐忍不住打趣问：“不是说没有许威他们家包得好吃？”
　　“嗯？不是，我可没说不好吃，你冤枉我！”陈亦矢口否认，同时对他又提起这茬表示忍俊不禁，至于这么耿耿于怀么？“是你问我跟张阿姨包的比怎么样，我只是说吃起来感觉有点不一样，可一个字都没说你包得不如她的好吃。”
　　那天饭桌上，宋禺斐随口问，他也随心答，只说两个都好吃，但吃起来感觉有点不同，张阿姨包的饺子有妈妈的味道。他分明没说他包的不如别人的好吃，至于“妈妈的味道”，因为他反正也没吃过亲妈包的饺子，所以只要是妈妈做的，甭管是谁妈，做的是什么，就都是“妈妈的味道”。
　　宋禺斐觑了他两眼，扬唇笑了笑，也便没再继续揪着这个多说什么。
　　“你就穿这么点出门，不冷？”陈亦蹙眉，他刚就想说他了。
　　一件薄款灰针织衫打底，外面只套了件松松垮垮的卫衣，帽子、围巾、手套一样也没。跟他比，陈亦真觉得自己简直冻死鬼投胎，毛衣加羽绒服不说，其他也一样没落，装备齐全。
　　“不冷。”或许是有大人们在身边，宋禺斐低眉敛目，说话声都轻了两度。
　　陈亦斜迷了眼凑近他，摘了一只手套伸手握住他晾在外面的手，“还说不冷？你这手都冰的。”
　　宋禺斐嗫嚅着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事实上，陈亦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又摘了自己另一只手套，两只叠到一起塞进他手里，努努嘴，示意他戴上，浑然未觉他此时此刻对宋禺斐说的做的，就跟平时老金同志唠叨他穿秋衣秋裤时如出一辙。
　　宋禺斐低头望着手里的毛线手套，看得出这副手套陈亦戴了挺久，已经都起了球。他听话地戴上，手套里还留有先前戴的那个人的体温，暖烘烘的。宋禺斐抬眸，道了谢，又说：“那我明天早上带了还你。”
　　“你戴着吧，别还了，不就一副旧手套。”陈亦把手揣到兜里，“我手套家里好几副呢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