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下》紫玲煊

17、第16回 以爱之名(上)

　　夜黑风高，一个人影闪进了西阳公的府邸，那人动作迅速而敏捷，无声无息的落了地，躲过一队家丁的巡查，偷偷摸进了内院。
　　他在院里绕了好一阵子，停在了一间房屋门前，皎洁的月光正照在挂在屋檐的牌匾上，牌匾上写的正是“药房”二字。他左右顾盼，确定四下无人，这才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药房里十分昏暗，根本无法依靠视觉来辨别药材，他缓缓地摘下面纱，耳朵上的坠子闪过微弱的光芒，来人正是拓跋徵。
　　他小心翼翼的放轻脚步，靠近了药柜一个接一个的闻，发现都是些平常的药材。这并不奇怪，佘哲草如此珍贵，定然被保存在更安全的地方。奇怪的是他这一路竟然如此顺利，宇文温何等人也他怎会不知？那么在乎妻儿家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放任这样的防御疏忽存在？
　　从刚一潜进来他就觉得不妥，现在更是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但是这药是拿来救人的，容不得他瞻前顾后。那日兰陵挺着胸膛对他大喊的样子他已经不甚记得，或者早在那时候他就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仔细，他只记得她声嘶力竭的话——
　　“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每回想一次他的心就抽痛一回，那人已经是她决定用生命去保护的人了吗？他见过她在杨坚面前的模样，含羞带笑，脸蛋上小巧的酒窝总是若隐若现，连说话都是那样的温柔……
　　那并不是真正的她！肆意张扬，爱恨汹涌才是赵兰陵！
　　又或者……那才是真正的她，那个温柔软语，连望上一眼都会脸红的少女才是赵兰陵……
　　拓跋徵心里暗暗嘲笑自己，他自问生于塞外，苍茫的青天草原地孕育了开阔的胸怀和豪放的性格，为何遇上了赵兰陵这些个就都被推翻了呢！
　　他甩甩脑袋，挥去繁杂的思绪，轻轻合上药匣，试图寻找有没有机关。他一直摸索到摆放药书和瓷器的柜子，每一样瓷器都微微移动，可是最右端的长颈瓷瓶却无法移动分毫，他了然的将其轻轻转动，药柜的旁边忽然开了一道暗门，微薄的光线被淹没在暗门内深深地黑暗当中。
　　拓跋徵才刚走到门前，一道寒光忽然闪过，一把长剑以迅雷之势抵住了他的脖子。
　　门里的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身影，一身蓝袍，满脸寒冰，竟是平素温文尔雅的宇文温。
　　“拓跋老弟，你这应该算是私闯民宅吧。”
　　拓跋徵任由他的剑逼着自己的喉咙，笑道：“不得已而为之。”
　　“要佘哲草到底何用？”
　　宇文温低沉的声音在药房里盘旋，拓跋徵面色凝重起来，答道：“救恩人一命。”
　　宇文温墨眉微蹙，“你我是生死之交，我本应相助。奈何我不想全家都被牵扯在争斗中，还请回禀你家主公去吧。”
　　主公？拓跋徵越听越是心惊，似乎这其中还有隐情！
　　宇文温见拓跋徵满脸疑惑，剑又送前一分，厉声道：“拓跋老弟，你还想骗我到何时！”
　　“大哥此话怎讲？”拓跋徵越发不明白宇文温话中的意思。
　　宇文温定了定神，看着拓跋徵语重心长的说：“我没有什么抱负，只求一家老小平安无事而已，你大可让他不必担心。”
　　拓跋徵想再问，却被宇文温打断，他拿着剑的手有些发抖，拓跋徵奇怪的看向宇文温，在他眼中看到些许矛盾和挣扎，似乎还有些他难以察觉的更复杂的情绪。
　　“我没有佘哲草，皇上赏给韦孝宽韦大人了，请你离开。”
　　拓跋徵没做争辩，只是安分的退出药房，只背对着宇文温道了一声：“大哥，多谢！”语罢已经不见了身影。
　　宇文温手中的剑终于脱手落地，他看着自己手腕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仍是心有余悸。刚刚他从暗室出剑的一瞬间看到了拓跋徵的双眼，那对野兽一般的瞳孔在浓重的黑暗中闪着锐利的寒光，仿似利刃一样让人难以动弹，一出招便知道他已经洞察先机，伸出去的手恐怕是难保了！
　　他咬紧牙关准备接受疼痛的到来，哪里知道拓跋徵眼中的寒意竟然被惊讶替代，回过神来，自己的剑已经架上了他的喉咙，而手腕竟然只是轻微刺痛。
　　拓跋徵认出是他，所以收回了招数！
　　宇文温轻笑，拓跋徵，真不愧是云中神鹰！但是神鹰不需要的善良他却拥有了太多！故而拓跋徵强则强矣，却浑身上下全都是致命的空门！
　　“唉……”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老弟呀，别怪我。”

　　“杨坚，你真的要去么？”她问。
　　杨坚转过身来环住她的腰身，“兰陵丫头，别怨我。”他说完便拂袖而去，撤去了所有的温暖和依靠，让她一瞬间有些摇摇欲坠。
　　他要去见他的妻。
　　独孤伽罗在皇宫门外跪了一晚上，他们才刚刚安顿好，杨坚便要去与她一道跪着。尽管兰陵算出会有贵人相助，他还是不放任他的妻子一个人受苦。
　　同甘共苦……这就是结发夫妻吗？可惜她和他，一辈子都无法背负如此甜美的责任。
　　心疼痛的如此厉害，让她无法平静下来。她偷偷的跑出府门，跟着杨坚的轿子，一路上躲躲藏藏，不愿让他发现自己。
　　兰陵远远看见轿子到了宫门前，那里跪着一个衣着考究的女人，她笔直的挺着脊背，身影却孱弱窈窕，纤瘦的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她带走一样。那应该就是他的结发妻子——独孤伽罗。
　　杨坚下了轿，打发轿夫回去，整理了一番衣冠，便跪在了独孤伽罗身旁。他们对望一眼，相视一笑，独孤夫人伸出手轻轻的抚摸杨坚的眼睑，似乎是在心疼落泪。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兰陵妒火中烧、痛苦万分，她倔强的不让自己落下眼泪，屈膝跪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她答应他不离开的，所以她要陪他。
　　“杨坚，你要记得，我赵兰陵也陪你一起吃苦，没有占你便宜！”她呢喃着，泪湿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