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留级生》陆松松

7、第七章

　　“以后也没有什么不同的。”五条悟这么安慰苏我绫。

　　他贴在青年耳边说的这话，声音放得足够轻，少了些他平时说话的调笑，跟故意蛊惑人似的。

　　可苏我绫足够清醒，或者说陷入混沌深处的他认了死理。他揪着五条悟的衣襟喃喃：“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真的我。如果他知道我骗了他，他就不会再理我了。你为什么要让他进来？如果他不进来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不是吗？为什么你要离开……”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他自己先愣了。“噢，我忘了，你们都会离开的。”

　　五条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只能抬高了绫的下巴，低头去亲吻他的下颌，“绫，冷静一点。”

　　劝人冷静的是他，可实际上他自己也冷静不下来。但他比绫年长，如果在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冷静的人去把控方向，那就只有他来做。

　　他坐在床上，背抵着冷硬的墙，身上布满伤痕的青年面对面地跪坐在他怀里。他们离得那么近，可那双眼睛却印不出他的样子来。他不确定昨天发生的事和今天惠的意外哪一个对绫的刺激更大，于是试探着开口问：“惠会自己想通的，至于伊集院那边……我去帮你把东西拿回来？”

　　那双红色的眸子开始颤抖，堆满的泪水迅速突破阻碍滑落下来。只一眼，五条悟就知道自己试探错了方向。他迅速反绞住绫的双手，一手把人摁进怀里，他听见青年带着屈辱的低吼，“为什么你又知道了！”

　　“老师，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苏我绫对五条悟从来没点对老师该有的尊重，也鲜少叫出老师这种称呼来。但这一次五条悟不得不说，这请求可有点难呢。

　　去年夏天，绫状态最好的那一段时间，两个人坐在回廊底下喝酒。

　　青年酒量很差，但酒品好，喝得有些醉了也只倚着柱子安安静静的，比清醒的时候更像个广义上的“正常人”。

　　当时五条悟觉得稀奇，掏出手机来给绫拍照，计划连夜打印出来贴满宿舍走廊，让这家伙羞得不好意思出门犯事儿。

　　可他刚拍两张，手机接到推送，“如果能回到过去某个指定的时间点，你会选择什么时候，回去做什么。”

　　真是愚蠢又懦弱的问题，不是么。

　　“……嗯？”

　　醉酒的人呻/吟一声，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五条悟莫名觉得这状态不对，可又下意识没有打扰，只看着青年一手撑着地板，缓慢地坐直了身子。

　　“如果可以的话，回去五年前……”青年面色微醺，眼里带着笑，这模样过分美好，可紧接着说出来的话像是毒舌信子一样，纠缠了五条悟一整周。

　　“回去掐死他。”

　　五条悟知道，那个“他”是十三岁的苏我绫。

　　其实一个人能选择的死法太多了，可大多不够痛苦。他知道自己最怕窒息感，于是希望能回到过去掐死自己。

　　这痛苦缓慢绵长，一定能让十三岁的苏我绫放弃下辈子再做人。

　　“老师，你看我这么努力，可跟畜牲有什么区别？小时候谦人带我去看电影，我看见那些实验体被装在罐子里，觉得他们真的好可怜。这世界这么多新鲜美好的东西，但他们一辈子都没能看一眼。”

　　可长大后他才发现最可怜的是他自己。

　　电影里的那些人没有意识、没有看见外面的世界，就不会有活下来的贪念。可他不一样，他有一个正常人的童年，他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了，他对未来有无限美好的憧憬。

　　可是最后是亲近的人打破了他的憧憬，把他拖进无形的罐子里。

　　从此以后每一天，当他想要伸手接触外面的世界的时候，内心里就有一个声音会告诉他。

　　——放弃吧，你忘了你活不长的？不要给别人带来困扰了。

　　他就是个载体而已，除此之外就是给谦人提供材料的供体。可哪怕这样他也撑到了十九岁这年。他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更加不舍得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一度以为自己会这样走到最后，但他想多了。昨天的事情告诉他，原来还可以更糟的。他跌到一楼太久了，以为一楼就是最底层，可原来一楼底下还有地下室。

　　独自开车回来的时候他想了很多，最终他决定不要让五条悟知道今天发生的事。

　　他演戏一把好手，反正没多少日子了，装一装也就过去了。

　　他不想让五条悟知道自己毫无尊严地被绑在冰凉的实验台上被迫做那种事，他想有尊严地面对所有自己喜欢的人。

　　五条悟最了解苏我绫不过，他知道绫痛苦的源头是什么，所以他甚至没办法告诉绫自己的猜测。

　　谦人早就疯了，他一方面不能放过绫，一方面又舍不得绫。这种情况下，他取那东西要做什么用，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越想越觉得烦得慌，五条悟伸手从扔在旁边的外套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上一支吸了口。他偏过头去吐了个干净，又叼着吸，眼皮子耷拉着，把狠厉遮得严严实实的，声音嘶哑地说：“别觉得不好面对我，又不是你的错。”

　　“也别再说让我别管你了这种话。”他深吸一口烟，冰凉的薄荷味儿直冲进脑子里。只是这次他没再吐，掐着怀里人的下巴吻到唇上，灌了过去，“下次我会生气的。”

　　苏我绫止不住地开始咳嗽，本来就眼眶泛着红，看起来好不可怜。他垂着眼睛看了会儿，抬手用微凉的指腹压在红肿的眼睑上，轻声问：“疼不疼。”

　　苏我绫瞪他，像是在气他明知故问。

　　这人终于恢复点生气，于是他心情好了些，低笑出声之后，漫不经心地问：“绫……想不想活着。”

　　活到八十岁，一百岁那种的。只要你想，那我就去一趟。

　　五条悟知道这话如果被硝子听见，自己免不了又是被一顿骂。不过好像也问题不大，毕竟……

　　“不了吧。”

　　所有的想法在一瞬间被掐死，五条悟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他感觉到青年摘了他手里的烟，一条腿撑起身子去床头上的烟灰缸掸了掸，又吸足一口凑过来吻他。

　　他的手搭在青年腰上，随着这个吻的加深一点点收紧了胳膊力道。他听见绫疼得低喘，想逃避他的桎梏却挺身凑他更近。可沙哑潮湿的声音被他吞进喉咙里，他到底没松开手来。

　　硝子真可怜，失去了一次骂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