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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朱砂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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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膏沫挂在嘴边。
段尘谷一手抓着牙刷,一手拿着卫生纸按着胸口。
胸口处长着一颗朱砂痣,从去年生日开始就又往外滴着血。
也不知是何缘故。
今天起得早,阳台外的猫正缩成一团。
这猫并不是自己养的,流浪至此,给它丢了些吃的而已。
怎知它这一留便不走了。
收拾好桌上的笔记本,段尘谷随手拿了几个昨晚吃剩的生煎,快步出了门。
刚出院门,天空便下起了雨。
路边走过一个遛狗的人,那田园犬看见段尘谷,挣脱主人手里的绳子就跑,尿溅五步。
已经习惯如此,只是自己没去过动物园,不知狮子老虎是否也会如此。
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每天都被甲方各种修改方案团团围住,今日早晨便有一场会议要自己主持。
额头的雨滴还未擦干,会议室就已经坐满了人。
汗水夹着雨水往下滴着,几位同事看着自己,时不时偷咬一口手里的早饭。
最后进来的是部门经理。
穆曈,穆经理,她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
段尘谷赶忙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而穆曈头也没抬,只是整理着手里的资料。
每次开会,段尘谷都会坐在桌角的位置,不光是开会,出去吃饭、上网、去酒吧,自己都会找一个角落的位置,总觉得角落里有一种安全感。
用胶布粘在胸口的卫生纸已经吸满了雨水和汗水,正在往下坠。他每看一眼穆曈,胸口都有一股暖流向下滴。
呼吸平顺之后,甲方的代表也来了。
磕磕绊绊,吞吞吐吐地将方案说罢。
甲方除了留下几张名片,过多的话也没怎么说。段尘谷坐回办公桌,看见穆曈将手边的一个相框扣在了桌子上。
卫生间,段尘谷拉了拉领带,将衬衣扣子解开,把红透了的卫生纸丢进纸篓里,换上了新的。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穆曈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她嗅了嗅鼻子,转头看着段尘谷。
“你那又出血了。”穆曈问到。
“嗯,今天早上的会我又失误了,对不起。”
“你……”穆曈欲言又止。
穿戴整齐,段尘谷回到办公桌前,同部门的四个同事都瞅了他一眼,然后各干各的去了。
手机震动了几下,是好友发来的信息。
“中午我在你公司附近出没,一起吃个饭吧。”
“可以。”
紧接着又是一个信息。
“你去帮我取下快递,在楼下保安室。”穆曈发来的。
电梯一路向下,段尘谷敲了敲保安室的门。
开门的是个小保安,他手里正拿着一根伸缩棍。
“是穆曈的快递吧,在这呢。”
段尘谷道谢之后准备离开,却被小保安拉住了。
“急啥,跟你说个事。”
“啥事。”
小保安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卡。
“你的门卡最近老是认证不对,都是我手动给你开的门。给你办了个新的,拿去吧。”
“哦,那多谢了。”
出门前,小保安拍了拍段尘谷的胳膊。
走进电梯,晃了晃手里的快递,感觉不出里面是什么,盒子上也没有写发货的店铺。
将快递送给穆曈,段尘谷看着扣在桌上的相框。
“里面是啥啊。”
“脱毛的东西。”穆曈看了看手机,“你去吃饭吧。”
两下无话,段尘谷下了楼。
好友已经坐在门前花坛边等他了。
“刘英武!”段尘谷喊着。
“走吧,吃羊羔肉去。”
两人坐在靠窗角落的位置,等着上菜。
“你和那女经理分手了吗?”刘英武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听兄弟一句,赶紧和她断干净。”
“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这么多年了,你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刘英武瞪着双眼。
“啊?”
“这话听着怪怪的,我换个说法,你胸口跟大姨妈一样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刘英武喝了一口酒。
“上初中那会,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帮你回忆一下啊,毕业时候互送礼物,有个女同学送你一双手套,说是自己亲手织的。然后那天你就血溅当场了,我们把你抗去了医务室。”
段尘谷手中的筷子悬在半空。
“你再想想之后发生的事,遇见的人。”
果然,细细想去,只有自己有情感纠葛的时候胸口才会流血,可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今晚下班了老老实实回家,我完事去找你。”刘英武端起酒杯,“碰一个。”
“我下午还要上班。”
“就一杯。”
刘英武继续大口吃着肉,不再抬头。
一个下午段尘谷都在思考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颈椎的正上方长着一颗痣,那是一个有关于苦情痣的传说。
相传人死后喝下孟婆汤会忘却前尘往事,但总有人心中执念太深,孟婆就会给这人脖子后面打上一个印记,让此人在忘川河中浸泡千年,受剥皮剜心之苦,之后投胎为人,继续寻找之前的情缘。
难不成自己上辈子的情人是个神仙,只要自己和别的女人有瓜葛,胸口的朱砂痣就会流血以示警告。
越想越离谱,就算这传说是真的,那她人现在何处?
整整一下午,方案一个字都没改。
打卡处。
“下班了去干嘛呀?”穆曈突然抱起了段尘谷的胳膊。
整一天都冷冰冰的脸此刻却弯着眉眼,朱唇微张。
“我想回家改方案。”
“你一个下午都没改出来吗?非要拿回家改,我不管,你要陪陪我。”
走出公司大楼。
这阴雨天到了下午却放了晴。
“我们去哪?”段尘谷解开一个衬衣扣子,手伸进去将卫生纸粘牢。
穆曈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看段尘谷,松开了挽着他胳膊的手。
“要不你先回家吧,我有点事。”
看着她离开的脚步,这眼前的一切仿佛第一天来这一样,陌生到想对她客客气气。
公交车,地铁。
再次遇见那只田园犬,它正在被自己阳台上的那只流浪猫按着头挠。
进了屋,流浪猫跳回了阳台,在门外瞅着他。
早上丢给它的生煎还放在地上,只是没了面皮,里面的肉馅还在。
段尘谷丢给它一根大麻花,将肉馅丢给了那只田园犬。
猫坐在地上抱着麻花啃起来。
“我忘了你不吃肉了,对不住。”
拽开冰箱,酒已经喝完了。心说出去买吧,还不如去酒吧呢。
曾经的学校大门紧锁,马路对面的街口有一家酒吧,刘英武在这里驻唱。
舞台上刘英武抱着吉他,低头弹唱,脚下摆着很多空酒瓶。
段尘谷坐在老位子上,一个角落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念不起昨日从何而来,也想不起未来如何而去。
一度认为这就是人生的缩影,再也毫无波澜。
躲在灯光的死角里,与灯光下跳脱的人们仿佛不在同一个世界。
不在同一个世界。
酒吧巨大的落地窗外站着一个少女,她扎着一条麻花辫,手臂上挂着一个竹篮。
里面的玫瑰花看起来很新鲜。
刘英武接过客人送的一瓶酒,仰头一口喝完了。
再唱一首,伴奏声响起。一个身影走到那卖花的少女旁边。
那人一身皮衣,马丁靴。
她付了买花的钱走进酒吧,盯着刘英武,歪着头。
一曲即将结束,段尘谷拿起酒瓶,朝着台下走去。
那皮衣女子拿起手里的花,朝刘英武丢了过去。
“穆瞳。”
想起中午吃饭的时候,让自己下班老老实实回家,让自己赶紧和别人分手。
左手刚搭在穆瞳的肩膀上,刘英武突然跳起来,将手中的吉他丢了过来。
吉他在空中被扭曲成麻花,周围的人开始变成一个个残影,穆瞳一把推开了身后的人。
酒吧里就剩下了这三位,灯光只剩下几盏,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刘英武苦笑了一声,将插进肩膀的玫瑰花拔了出来。紧接着他额头开裂,从里面开始长出羽毛来。
段尘谷只是愣了片刻,就觉得胸口一热,朱砂痣周围的皮肤开始龟裂,胸椎像是要从肉里钻出来一般,一股力量从胸口传至全身。
“说了让你老老实实回家,你咋就是不听呢。”刘英武的浑身长满了五颜六色的羽毛。
“这?”段尘谷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幕。
刘英武撞碎了落地窗,振翅飞了出去。
而穆瞳紧跟着跑出酒吧,丢出一个拔毛器。
酒吧外的路灯下,坐着那个卖花的少女。
朝天空望去,一只巨大的彩色鸟从天而降,将马路撞出一个大坑。
他的脊椎上插着那个拔毛器,眼皮耷拉着,望向段尘谷。
“我让你回家,就是我不想死在你面前。”
巨鸟站起身,挥舞着两支翅膀,羽毛上的血如雨点般四散。
“这里是世人所不知的世界,她还在等你……”
已化身为巨鸟的刘英武话还没说完,就被穆瞳掐住了脖子。
她转头看着傻掉的段尘谷。
“你来此处没有身份凭证,最多只能待一炷香的时间。大约二十分钟,你俩有什么话就赶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