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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郑伯和他的祭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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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郑伯寤生的鱼被祁太傅不小心喂死了。寤生听闻此事,竟是被“气病”了。原因无他——这些鱼是祭相千挑万选买来送给他的,也是祭相一直在帮他照料,四舍五入就是他们的定情信鱼啊,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寤生知道祭仲在他面前总是太拘谨。他脾气不好,有时话难免说重了些;祭仲又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受了挫便会缩回壳里。是以君臣之间的对话,总是规规矩矩地围着政事打转;谈论宫里的那几条鱼,是他和祭仲为数不多唠家常的温情时刻了。寤生喜欢祭仲放松下来时脸上的微笑,比那些名贵的鱼更讨他的欢心。
今天是祭相没有汇报养鱼日常的第三天。寤生看着一脸严肃谈论政务的祭相,心中烦躁不安。忽然,他心生一计,假装不经意的样子,皱起眉头,扶了扶额。如是几次,祭仲果然关切地问:“君上,可是头疾又犯了?”
“嗯,”寤生点了点头,故作沉痛地说,“老|毛病了。自从孤的爱鱼遭遇不测,孤这头疾就一直不见好。”
如寤生所愿,祭仲闻言果然走上前来,替他按|摩穴位。祭仲的手指温凉有力,正是寤生贪恋的触感。寤生有些心猿意马,心想:什么时候能亲一亲这双手,抓着它摸摸孤别的地方就好了……
“多亏了祭卿这一双巧手,不然孤不知道还要添多少烦忧。”
“为君上分忧是仲的福分。”祭仲轻声说。
寤生抬头看他,知道他说这种话总是半真半假。这个人,自己总是抓不住。他忽然覆上、握住祭仲的手;祭仲吃了一惊,试着抽回。于是那股无力感又爬上来了——寤生松了手,淡淡道:“祭卿的手有些凉,要好生养着。”
“是。”祭仲有些无措,搓了搓手,哈了口气,“仲下次定把手捂热了再给君上按|摩。”
……孤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寤生好生失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捉住祭仲的手,亲自给搓热了,然后笑着说:“接着按吧。”
“是。”祭仲像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说。
寤生猜测他一定是害羞了。
寤生喜欢他家祭相好多年。
从祭仲还是封人时就喜欢。祭仲翻l墙找他剖析共叔段的危害时也喜欢。相处这么多年下来,就更喜欢了。
祭仲总是让他心软。给他挡刀、陪他奔走,替他处理冗杂的政务,从不索取回报。寤生也曾经怀疑祭仲是不是心里有他才孑然一身这么多年,旁敲侧击一问,祭仲却说他是为了郑国。甚至有一次,祭仲还质问寤生将来会不会杀他。那次,寤生是真的伤心了——难道孤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也正是因为祭仲的退缩,寤生不再心存幻想,也不敢表明心迹。他怕,等他说出口,他的祭相就真的要辞官了。到那时候,他又怎么舍得把人强行留在他身边呢?
也罢。就这么默默相守一辈子,也好。
正因为寤生有这个打算,他早早地在宗室里寻找继承人。一开始他相中了公孙子都,希望子都和齐国联姻,早日成家立业。可惜,现在这已成为了泡影,他不得不培养新的继承人了。
(二)
世事难料,没过几个月,公孙子都的记忆恢复了,祁太傅却失忆了。
寤生便想趁这个机会把祁律拉拢到郑国来。一则祁律本来就是郑国人,二来祁律很有作为,让他为郑国出力总比由着他替天子出谋划策好。趁着庆功宴,寤生就找祁律套近乎去了。
本来,祭仲也为推荐过祁律去洛京的事情颇为自责。现在有了弥补的机会,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祭仲本该高兴才对。可是,看着寤生和祁律亲密地说话,祭仲不知怎得心里有些闷。他想起寤生当年拜他为上卿的时候,也是拉着他的手,这般言笑晏晏、甜言蜜语的。
寤生不知道的是,祭仲也心悦他好多年了。
祭仲认识寤生的时候,寤生还是个不受宠的孩子,而祭仲也只是个封人而已。论资历、论学识,祭仲自认为比不上那些公族子弟。后来,寤生即位,排除万难拜祭仲为相。祭仲一开始不明白他的用意;过了好几年,他才渐渐明白了:寤生大概是想扶植卿族加强君权,遏制公族的权力吧。
既然只是加强君权,那就算没了他祭仲自然也会有别人顶上。颍考叔就是一例,寤生竟愿意听从他黄泉认母的建议。祭仲想着,既然寤生早晚会提拔别的卿族,那不如就用他举荐的人,这样寤生就能一直念着他的好。所以他从来不吝于举荐平民出身的人才。即便如此,他从来没奢求过寤生会喜欢自己——哪有君王会喜欢上臣子的呢?
眼下,祭仲看着寤生和祁律攀谈,心里酸溜溜的,只是因为顾全大局,才没有表露出半分。偏偏这时有公室大夫来拱火,笑道:“若是这祁太傅来我们郑国,总不会甘心自降官职吧。到时候啊,君上恐怕要把这上卿的位置也给祁太傅喽。”
祭仲气得拿不稳酒杯,又深知自己的怒气是很不讲道理的,不免更是窝火。好在天子不久就带着祁律离开了。祭仲正打算再跟寤生一起吃点东西,寤生却也要离开了。祭仲知道寤生有胃病,难免关切地说:“君上,多少吃点儿垫垫肚子吧。”
寤生却道:“今儿重头戏已经过了,没什么好吃的。”
祭仲也不知说什么好了。于是两人各自回营帐歇息。
夜深了,祭仲想着寤生晚上吃得很少,到底放心不下,吩咐膳房做了些宵夜,亲自给寤生送去,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宫人说,君上出去散步了。
祭仲坐在寤生的床上等他,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回来。再一问,才知道郑伯出门的时候带了酒,恐怕是见人去了。
胃病最忌空腹喝酒。祭仲担心得紧,忙带上宵夜去找。结果就看见,寤生和祁律吃着宵夜,你一串我一串、其乐融融的样子。祭仲呆在原地,过去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觉得刺目得紧。过了一会儿,两人起了身,寤生竟揽住了祁律的腰,仿佛耳鬓厮磨的样子。祁律整个人都靠在寤生怀里,不一会儿,竟将寤生扑倒在地,拉扯起他的衣服。
祭仲既震惊又伤心,不敢再看,扭头就走了。他左思右想,还是去了寤生的营帐,一边吃着手头的宵夜,一边等。他实在不知道,若是寤生真的一夜未归,他该怎么办才好。他看见旁边摆了一坛酒,便倒来喝——不成想那正是“七步醉”。
等寤生回来的时候,就捡到了一只喝醉的祭相。
“哎呦,孤的祭卿,你怎么也喝醉了呦?”寤生把祭仲从几案上扶起来。
祭仲盯着他片刻,忽然傻乎乎地笑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就要吻上去。
寤生吓了一跳,连忙侧头避开:“祭卿,你是不是也认错人了?”
祭仲软软的嘴唇轻轻擦过他的脸颊:“没认错,你是我的心上人。”
什么?祭相居然有心上人了!寤生一下子警铃大作,逼问道:“祭卿的心上人是谁?”
祭仲扁了扁嘴:“不能说。”没过两秒,又不自禁地盯着他笑,“你、你就是我的心上人啊!”
这微笑,和祭仲平时和他唠宠物鱼的时候一样柔软。寤生的心怦怦地跳起来,犹豫片刻,还是又轻又快地碰了一下祭仲的嘴唇,然后摸着自己的嘴兀自乐起来。
祭仲搂着他,忽然学着之前看到的祁律的样子,把寤生推倒在床上,也骑在他身上去扯他的衣物。天地良心,寤生一个小时前还死死护着自己的领口,这会儿却几乎不加抵抗,一下子就被扯开了衣襟,只尚存一丝理智,哑着嗓警告:“祭卿……”
祭仲低下头又啄了口他的唇,呓语:“君上~”
寤生的脑袋里像劈过了闪电,噼里啪啦地,竟是什么都思考不了了。等他回过神,他已经反客为主,把祭仲压在了身下。
“祭卿如此热情,孤就却之不恭了。”寤生贴着祭仲的耳朵说。
祭仲主动缠上了他的腰,回给他一个甜甜的吻。
第二天,祭相在腰酸背痛中醒来。昨晚的一切涌入脑海,他不由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强迫了郑伯。他慢慢地往床边挪去,竟准备悄悄下床逃跑——不得不说,他和祁律在某些方面的脑回路真是一模一样。
不料寤生作为一个工作狂,每天都准时醒得很早。这天也是如此,只是他担心吵醒祭仲才没有起床。祭仲一动,他就发现了,长臂一揽把人搂进怀里:“别动。”
祭仲吞了吞唾沫:“臣……”
寤生心情超级好的样子,凑过去亲了亲他:“爱卿,你这辈子都别想跑了哦~”
祭仲还是不敢置信:“君上不怪罪仲?”
寤生干脆吻住了他,不让他再说话,吻到他脸颊通红,喘不过气,眼里都是水汽。然后寤生捧着他的脸说:“以后再问这样的问题,孤就这样惩罚你。”
祭仲这回终于明白了寤生的心意,红着脸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