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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则安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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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亲的带领下,我和哥哥来到了城里“投奔”父亲,我的乡村童年就此结束了。我来到“我”家附近,我没有敢直接去“我”家看望父亲和母亲,因为我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儿子?朋友?亲戚?如果我告诉他们我是他们儿子,是从2009年穿越时空回来看望他们的,他们会相信我吗?换成我,我都不会信。
我只好离开了“我”家,我首先要解决的是生活问题。本以为依靠自己“先进”的技术找个工作非常容易,结果我错了。我在城里跑了半个月,根本没有合适的工作,可能是我太挑了。口袋里的钱已经不容我在挑三拣四,我做了详尽的计划,整整14年的计划,一切都为顺利回到2009年做准备。
我先找人帮我伪造了所有需要的证件,包括身份证,姓名一栏我用了给我最喜欢的一个白氏姓名——白展堂。这个名字有个来历,我在大学的时候,同学们都叫我小白,可女生里面也有一个叫小白的。后来同学为了区别,叫我帅哥小白(帅不帅咱先不做评论),叫她美女小白(美不美咱就更不敢评论了)。这妮子很有意思,估计小时候也是上山下河玩大的,脑子特灵,每次我和她打招呼“美女,哪去”,她把早已酝酿好的《武林外传》里佟湘玉的怨妇表情贴出来,然后大喊“展堂,救额”。我一般都是一笑而过,没敢跟班里女生打太多交道,因为那时候上大学到处都得花钱,朋友多了活动自然就多了,你就等着出血吧。
有了这些证件,我的心里踏实了一些,暂时不去想过去的事,拖着疲惫的身体找了个旅馆住了下来。1995年的武安还比较落后,还没有现在的高档洗浴餐饮娱乐休息一条龙服务,我住的这个旅馆有点像北京的廉价出租房。
洗漱完毕,我躺在床上寻思,我真的要重新度过1995年到2009年吗?14年啊,等我再回到2009年,我已经39岁了,那时候阿笨还认得出来我吗?那阿笨也就37岁了,她会不会已经嫁人了?不对,既然我是回到2009年4月21日那一刻,那不会出现那些问题的,阿笨还是那一年的阿笨,只有我无缘无故多活了14年。真是可怕,即使我的相貌没有变化,我的心理年龄也已经39岁了,让22岁的阿笨嫁给我,那岂不是很对不起人家。我脑袋越想越乱。
这些无奈让我觉得人生就像是说相声,还是对口相声,老天是逗哏,你是捧哏。老老实实的装傻充愣,老天怎么说你就怎么接,拿你开几个玩笑也没关系,把观众逗乐最重要,大家日子都好过。如果你不配合,非和老天死磕,观众不高兴,老天更帮不了你,你一个人玩的转吗?老天不给你安排情节,你拿什么演完自己的人生。还是好好给老天当捧哏吧,老天说什么,你只管往下接就是了。
那句“既来之,则安之”不是随便说说的,那是古人几千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我现在身临其境,感觉太他妈的有道理了,简直就是真理。
一周后,我放下所有顾虑,终于找到了工作,是在一家钢铁厂当会计。我在2009年做企业信息化时,几乎所有项目都是和财务有关的,所以各种行业的业务都非常熟悉。虽然这是一家国有企业,但是我拿出了我的所有专业精神进行工作。在年度的评定中,我各项都是优秀,在加上领导们对我平时的印象都不错,我顺利当上了财务科科长。这时已经是1996年了,一年过的真的很快,我相信14年也会很快的。
在这期间我还经常回家看“我”,每次回去我都会想起很多往事。这天,我又来到“我”家远远的观察,天气万里无云,母亲把家里所有的被褥都拿出晒,我看到了我盖的那条被褥,那条被褥被“我”留下过无数“地图”,想着想着,我又进入了回忆中。
那是春末的一天,我正在教室里上数学课,母亲就把我带走了。然后在家里收拾了半天,坐上一辆拖拉机来到了城里,开始了我新的生活。
来到父亲所在的学校,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唯一熟悉的就是堆在父亲住的小屋门口的我们的大包小包行李。我记得当时等了很久父亲才回来,而且“我”还爬在行李上睡着了,在枕头上留下一片口水印迹。
隔壁的阿姨出来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和母亲聊了会,知道了个大概后就回屋做饭去了。这个阿姨是父亲的同事,她老公在教委工作,是当时我们那个院最有钱的一户。我清晰的记得他们家里的健力宝从来就没有断过,而且没有一听是自己买的,后来我就给他们儿子起了个外号——“健力宝”。我经常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健力宝”喝饮料,没想到一个在村里呼风唤雨的孩子王来到城里后竟然是这副德性。他们家里有好多好多玩具,都是我见都没见过的。在我刚刚来到城里的几天,这些东西给幼小的我造成了深深的自卑。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一到夏天,村里就会来一个卖雪糕的在村里转悠,吆喝着“冰糕雪糕”。然后一群孩子跟在后面学嘴“冰糕雪糕,吃了发烧”,其实一个个都巴不得吃上一个,可惜兜里没钱。雪糕里最贵的要数香蕉雪糕了,三毛钱一个,也可以用啤酒瓶换。我当初为了吃个雪糕,经常趁母亲下地干活时,把门槛卸下来,钻到屋子里翻找啤酒瓶。现在看着“健力宝”一口一口的喝着那个易拉罐,我的口水不停往下吞。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城里经常会有商业集会,而且集会上会有抽奖活动。每到这时,母亲就会让我去邻居家借钱,每次只借十元。那时候很少有人家里有现金,只有在卖完粮食后手头才会留有一些现金。借钱回来后,母亲就和邻居几个婶婶一起去了,我也会吵着去,母亲一般都会带我,因为我很乖,看到什么东西都不会吵着要买,因为那些东西我根本没见过,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母亲每次会站在抽奖处驻足半天,看着最高奖品发呆,那是大容量冰箱。母亲会犹豫半天后,摸出两块钱抽一次奖,她一直幻想能把那台大冰箱搬回家,但是运气最好的一次也只抽到了一包茶叶。而我在“健力宝”家亲眼看到了冰箱,那真叫个气派啊!我每次都会仰着脖子瞻仰上半天,他经常把健力宝放进冰箱冷藏,我猜想那样健力宝肯定会更加好喝。
虽然物质上的匮乏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少冲击,可我毕竟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没过多久,“健力宝”就被我收编,成为我的第一个小兵,他的玩具从此成了我手里的“常客”。
孩子的适应能力真的非常强,尤其像我这种智商极高的孩子王,没过半个月,我就成了学校大院里众所周知的孩子王。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我的足迹,凡是我觉得好玩的地方我就带着小的们去玩。时间长了后,我在小的们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高大。孩子就是这样,谁能带他们玩,他们就喜欢谁,其他都变得不再重要,所以他们都愿意和我分享他们最好的东西。这些精神上的高度很好的填补了我在物质上的低下,所以我的童年生活并没有因为物质上的差异而变得枯燥无味,反而增加了不少传奇色彩。
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没维持多久,两个月后,父亲送我去了附近的一所小学,我的生活状态又一次发生了改变。去上学的前一天晚上,父亲带我去了他的一个同事家里,并让我和他这个同事的儿子认识了一下。父亲这样的安排是因为他和我一个学校,希望我上学能有个伴儿,他叫文飞。我第一次见到文飞的时候,他当时正在推着一个玩具小汽车在地上玩,我礼貌的朝他微笑了一下,可他却没有理我。后来,他的鄙夷一直陪伴我度过了整个小学生涯。
一开始,我按照父亲的安排天天去找他一起上学,每天早上都等他半天,而且他好像很看不起我,总是对我爱搭不理的。后来父亲给哥哥也安排到了我所在的学校,我就没再和文飞一起上下学,而是开始跟着哥哥一起上下学。
哥哥毕竟是上一代孩子王的手下,懂得毕竟比我这个现任孩子王多,很快我就成为了哥哥的跟班。我精彩的小学生涯真正开始了。
第一次上课是语文课,老师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老师。老师在讲台上正讲的传神,同学们也都听的非常传神。只有我思路没有跟着,因为在村里的学校,老师还没讲到这,可我觉得这是城里的老师偷懒了,不给我接着讲。突然,我的膀胱一阵刺痛,我尿急。我不懂城里学校那么多礼仪,直接大喊“老师,我要尿尿”。老师狠狠瞪了我一眼,喝斥道“你再说一遍”。我哪知道啥意思啊,我以为老师没听到,又大声的来了一遍“我要尿尿”。老师不仅没有让我去尿尿,还把我提溜到门口让我站了一节课。事后,班长跟我说,以后想尿尿,要说我想上厕所,要用文明语言。我当时崇拜死她了,她叫张亚蕾,后来成为了我整个小学生涯的暗恋对象。第一节课就这样耻辱的结束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保持着文明用语,一直保持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我一直觉得这也算是爱情的力量。
那时候父亲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学习,而我只是在玩的方面才体现出非凡的适应能力,学习上却没什么起色。从一年级一直到三年级我都给老师同学留下的是傻里傻气的印象,也包括我暗恋的张亚蕾。
哥哥是个非常神叨的人,他对家里所有的机械都非常感兴趣,总要拆开看看。我们家唯一的一个闹钟在他的“解剖”下失去了“生命”,而哥哥却因为从闹钟里得到一个发条而兴奋不已。兴奋仅仅维持了半天,当母亲发现闹铃坏了后,哥哥被一顿暴揍。从那以后我们家就没有了“时间”,我们的时间只能靠日月星辰来判断了,所以长大后,我一直可以不看表就准确的估计出时间。第二天我和哥哥照常去上学,但是出门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哥哥说应该差不多了,我就跟着他出了门。结果到了学校后,大门还没开呢,哥哥上前敲大铁门,敲啊敲,越敲声音越大。突然,里面传来看门大爷气急败坏的一声吼,“妈的,才4点半就来上学,你家闹钟里两根发条啊?”我真想回答,我们家闹钟被我哥拆了,没发条了。
多年之后,我参加了工作,一个月上22天班,最多有2天不迟到。尤其是我第一份工作的那个公司,上了半个月班了,每次我到的时候大家都在,我还打招呼“这么早啊”。后来门卫对我说,你这个月还想不想拿工资了,怎么天天迟到啊?我说,我天天8点50就来了,怎么会迟到呢?门卫被我说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咱们8点半上班。我愕然,没想到哥哥弄坏家里一个闹钟竟然造成如此深远的影响。
那时候父亲所在的学校里,饭票是通用货币,年幼的我竟然认为饭票到哪里都可以花。又是一次过早的来到学校门口,我饿得发慌,远处走来一个推着车卖烧饼的。我上前问多少钱一个,两毛一个,来两个,掏出一个五毛的饭票给人家,人家瞪了我一眼就走了。我又长了见识,饭票是不能买烧饼的,不知道游戏厅收不收,后来我以一记耳光的代价证明了游戏厅也不收饭票。
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不再拿饭票上学了。每天早上父亲会给我和哥哥每人两毛钱,让我们买烧饼吃。哥哥是个古怪的人,他总是干一些损人利己的事。每次买烧饼的时候,他总是用我那两毛买,然后他掰小半个给我吃。而他那两毛则在放学后去游戏厅买一个游戏币玩一把三国志,一个游戏币在三国里有两次生命,但他从来没让我玩过一次。长大后,我在自己的电脑上装了好几款三国游戏,不管是三国无双还是三国群英传,却怎么玩都玩不出当年看着哥哥玩的那股劲儿。
后来我上二年级了,哥哥却还是上五年级,我当时觉得哥哥很光荣,因为爸爸说哥哥留级了,当时我觉得“留级”和“留学”是同一个概念。
这一年,哥哥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致富之道,天天带着我去捡废铜烂铁。武安的大街小巷我们几乎全转遍了,我们也有了自己的零花钱,早上再也不用两个人吃一个烧饼了,游戏厅也成了哥哥经常去的地方。而我也终于买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变形金刚,是当时正热播的《太空堡垒》里的战斗机。
后来我的这个变形战斗机被邻居家那个“健力宝”给弄丢了,邻居给我赔一个一样的,但给他们马上给“健力宝”买了一个真正的《变形金刚》里的擎天柱。说实话,那次我真的受打击了,我小小的自尊心被深深伤害了。我觉得邻居一家像是故意这样做让我眼馋的,那时候我就有了仇富心理。
他们家从来都是大鱼大肉炒菜米饭,而我们家从来都是茄子土豆打卤面条。那时候我极度厌恶茄子和面条,甚至当着母亲的面曾说过,怎么又吃烂茄子烂面条。少不更事,没少伤母亲的心,所以我长大懂事后,母亲经常感慨,小二现在可真懂事,意思就是说我以前非常不懂事。
我们的家经济情况从来没有好转过,甚至多次出现了危机。父亲一个月仅三百元的工资养活着一家四口,而且到城里后也没有地可以种,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花销,那种拮据的日子一辈子过一次就永远都不想再过。有一次放暑假,父亲身上只有三十块钱了,而我当时身上还有捡废铜烂铁攒下的二十元钱却没给父亲。因为家里的经济情况我们这些小孩子是不清楚的,如果父亲说一声,我会义无反顾的交出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当时家里连米都没有了,面还剩下半袋,怎么吃都吃不到父亲放完暑假发工资啊。我实在想不通那么艰难是如何过来的,只记得父亲和母亲经常因为生活上的琐事拌嘴。邻居那对夫妻也经常吵架,只不过他们吵架是因为昨天为什么买这条800元的项链而不买那条1600元的项链,而我的父亲和母亲吵架是因为明天该拿什么下锅。可能是年纪小吧,整天就知道没心没肺的玩,从来不替大人们分担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