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九五》小声独白

5、绝望中希望

　　早上天还没亮我就洗漱完来到了未名湖边，这个时候光线还不足，那些习惯晨读的同学还没有出来，我打算一个人独占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等我回到2009年的第一件事就是骑着自行车载着我的阿笨来未名湖边吹湖风，在这儿呆上一整天，饿了就张张嘴，我喝西风，她喝北风。
　　正想到美好之处，王娜馨又出现了，好像是假扮我的阿笨来陪我喝西北风的。她穿了一套白底带篮圈图案的连衣裙，她妙龄少女特有的婀娜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甚至让我有种错觉，她是阿笨1995年的化身。
　　“早啊，你怎么老是在湖边转悠？”
　　“我喜欢看湖风和湖面的故事。”
　　“为什么？这有什么好看的，能有什么故事？”看来只有孤独的人才会看到一些别样的故事。
　　“呵呵，没什么。你带我去找陈教授吧。”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不说怎么谢我，也不能把我当丫鬟使唤吧，总得让我吃点早饭吧，你不吃我还得吃呢。”
　　“哦，那走吧。”
　　我没有心思跟她多聊，草草结束对话去了食堂。我和阿笨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俩从来不会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总是一个人不停的说，直到另一个强行插嘴，然后交换角色，如此循环。可能是不熟悉的原因，也可能我关心的仅仅是我如何能回到2009，我和王娜馨的对话总是这样一字一言的。如果说和阿笨的对话是全自动冲锋枪的话，那么和王娜馨的对话就是手动步枪。
　　我本想催促她带我去见陈教授，一会儿再吃早饭，但是人家王娜馨都说那话了，我也没再好意思说什么。她带我来到食堂，一路上也不和我说话。在食堂遇到她的几个同学，每个人都会问，这位帅哥是谁啊？怎么没见过？王娜馨则是面无表情的说，一个朋友。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礼貌性的微笑致意，平常和阿笨出去见到她朋友我也很少说话，摩羯座的通病。
　　我们找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坐下，我根本没在意吃的是什么，只是感觉面前这毛丫头有点不对劲。如果换成别人，她不说我也不问，可谁叫人家长的像我家阿笨呢，当然怜香惜玉一把了。
　　“喂，怎么了？跟谁欠你二斤绿豆似的。”
　　“没事，我在想，你走之前我如何从你身上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毕竟你是2009年的人，肯定知道很多这14年里发生的事，随便透漏给我一两件事，不说让我飞黄腾达，至少也会让我名扬四海。”
　　“见过陈教授再说，我怕历史的改变会让我们那个时代遭受灭顶之灾。”
　　“切，小气巴拉。”这口气简直和阿笨一模一样，难道女孩子都这样？
　　“行行行，等见了陈教授，如果他说没什么影响，让你名扬四海不好说，但我肯定可以让你臭名远扬。”
　　“你讨厌。早知道不帮你了，你这人不说知恩图报吧，也不能以怨报德吧。”
　　“好了，开玩笑了，小气巴拉的。”谁叫你刚才说的小气，我还你一句。
　　“吃饭吃饭，烦人。”这丫头识相，知道再说下去只会自找没趣，就没再多说。
　　我随便吃了几口，不过北大的伙食确实不错，没有辱没它在学术上的威名。我跟着这位大小姐来到陈教授的办公室，陈教授正伏在摆放整齐的办公桌上画着什么，他没有发现我们。王娜馨轻轻叩了几下门，陈教授这才抬起头并示意我们进来。我们坐下后，他就拿起了刚才画的画直奔主题。
　　“小白，你看这张三维图，它能科学的诠释客观存在的事物，但是却无法诠释时间。因为时间是个虚数值，无法测量，而我们用的秒，分，时，其实是用来计量圆的单位。可是时间恰恰是真实存在的事物，那我们过去的时间到哪里去了呢？”
　　我正听的入神，大小姐插了一句，“教授，您的意思是我们过去的时间还存在？”
　　“是的，那些时间还是存在，只是我们不可能同时呆在两个时间点上，所以我们觉得时间在不断流逝。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是由三维空间和时间点组成的，每个时间点都有一个独立的三维空间，而这些时空彼此不重叠。我们假设宇宙中存在一种巨大的能量，可以将某两个时空交错，就可能发生时空穿梭。”
　　“那我还可以回去吗？”我根本没有听太懂，于是焦急的询问。
　　陈教授皱了一下眉头陷入沉默，看了一眼等待答案的我，谁都知道这个答案很难回答。陈教授桌上电话突然响了，好像是来帮陈教授从这个难题中解脱出来似的，陈教授放下电话说有点事，半个小时后回来，让我们在这里等。
　　我从陈教授的眼神里好像读到了一些信息，我用绝望的眼神目送陈教授出了办公室，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开始胡思乱想，我知道我多半是回不去，我将永远留着1995年这个时空直到终老，而我的阿笨将在2009年那个没有我的时空一样直到终老。我能感受到陈教授解释起来很吃力，因为在霍金教授的著作《时间简史》里很好的解释时间的不可逆转性。没有发生的事情怎么解释都是对的，真的发生了却很难解释。就像影视作品里最容易演的就是鬼和外星人，因为谁都没有真正的见过，你拍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绝对没人说不像。我越想越失望，理智又开始被冲击，随时都有被恐惧占领的可能。
　　“你怎么了？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坚强，如果你回不去，我和陈教授会帮你，让你好好的活在这个时空。”
　　“你错了，我不是不能好好活着，我是怕我的未婚妻孤独的生活在那个时空。对她来说，我和死了没什么差别，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王娜馨再说什么，我没有听进去，也就没有回答，我开始用我自己对时空的理解假想了片刻，结果瞬间就击溃了所有我回到2009年的可能。如果宇宙存在多个时空，那“未来”已经发生了吗？那么时空的始点是哪个？终点又是哪个？难道“现在”这个时空的我们只是在重复“未来”那个时空的我们所做过的事情吗？如果我现在把“现在”这个时空的某个人杀了，那“未来”的那个时空还有那个人吗？
　　我正用我憋足的科学推理胡思乱想，陈教授走了进来，我马上把我刚才胡思乱想的推理告诉了他。
　　“你想的这些不无道理，但是我要更正几个地方，未来的确已经发生了，而且是可以改变又不可改变的，如果穿越时空的你想在1995年杀掉一个在2009年依然健在的人，那么各种客观原因会让你杀不死他，因为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但没有不可能的事，如果你真的杀死了他，那么我们假设出来的那个让你穿越时空的巨大力量就会在每个时空制造一系列连锁反应让那个人在‘未来’突然消失。总之，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的，不该发生的还是不会发生，除非改变的力量足够大过历史的力量。至于时空的始点和终点，你理解错了，时空并不是独立存在的，每个时空都在前进着，看上去所有时空结合在一起才形成了我们印象中的过去现在未来，所以时空独立存在却又是一个整体，就像无边无际的宇宙一样。”
　　听到这里，我脑海竟然浮现出《终结者》的画面，我知道我永远回不去了。绝望终于完全击败了我的希望，我深吸一口气，企图再找个理由让自己多一个希望，但毫无成效。
　　“你不要绝望，正如我刚才说的，既然你穿越了时空，说明那个巨大的力量是存在的，只要有它在，你还是有希望回到过去的。”
　　“真的吗？那我怎么才能回去？”
　　“这个我就无法确定了，你来到1995年时在2009年是什么时间？”
　　“4月21日8：23。”
　　陈教授沉默了半分钟，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王娜馨，看了看我，“如果我的推理没有错，你需要到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同一个地点就可以回去。”
　　“我要等到2009年4月21日8：23再去乘坐地铁？”
　　“目前只有这一个办法，或许以后会有更好的办法。”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恐惧，没有绝望，更没有再骂老天。突然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像离开了我回到了2009年，只剩下我的躯体呆在1995年，我的躯体谢过陈教授，别过王娜馨，回到招待所收拾东西。
　　我走到北大门口的时候，我又折了回去，来到未名湖边。我并不是有所留恋，而是我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如果真的想陈教授所说的那样，我要等整整14年，我又不是杨过，老天啊，你玩过火了吧。不管怎么样，北大这一趟没有白来，一来有了希望，二来见识了见识未名湖。湖风和湖面依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相亲相爱，他们并没有感到羞涩，因为他们知道周围的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能读懂他们，但是我可以读懂，只因为我深深的孤独。
　　这个时候，王娜馨又出现了，她读不懂湖风和湖面的故事，却好像读得懂我的故事。
　　“怎么？又在欣赏湖风和湖面的故事？”
　　“你呢？你是来欣赏我的心情，还是也来欣赏湖风和湖面的故事？”和陈教授的谈话给了我充足的希望，这样的希望虽然沉重但也厚实，要不然我还是没有心情和这位大小姐谈笑。
　　“来找我的名扬四海，你答应过我的，所以你要透漏给我一些你们那个时代的事情。反正刚才陈教授说了，未来已经确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除非改变的力量大过历史的力量，所以你透露一点对未来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笨啊？脑子太好还是脑子不好啊？如果你未来名扬四海，即使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也会名扬四海；如果你未来默默无闻，即使我什么都告诉你也不会名扬四海。我估计名扬四海没希望，因为我在2009年根本没有听到过你的名字。”唯一一次听到你的名字也是因为我给我的阿笨起了一个网名叫娜馨，可我就不告诉你。我现在完全可以确定她是个高干子女了，因为他们骨子里有股与生俱来的傲气，那股傲气可能来自他们父辈的遗传和环境的影响。或许这丫头将来真的会成为名人，可能是我孤陋寡闻没听过她的名字而已。
　　“你这人真没劲，谁稀罕听你讲那些啊，我只是看你刚刚恢复点元气就要走，怕你还是想不开。早知道我才不理你呢，我真是自找没趣。”
　　“我先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和陈教授的帮助，我一点希望都找不回来，现在我至少有活下去的理由了。不过你这大小姐脾气谁受得了啊？”
　　“娜馨，你怎么在这儿？我正找你呢。这位是？”这个声音来自一个英气逼人的小伙子。
　　“陈教授的外甥，从日本留学回来，在这里暂住几天，陈教授让我带他转转校园，你找我有事？”我听到这样的解释差点笑出来，不过也佩服她的反应快，她这么说不知道是因为怕对方听不懂还是怕自己解释不清楚，索性找个比较简单的解释。我和这位突然出现的帅哥礼貌的握握手，微笑致意，互换姓名。他叫李国凡，一米八的个头，气宇轩昂，他和王娜馨站在一起，显得非常般配。
　　“晚上看电影去，票已经买好了，晚上7点老地方见。”
　　“好的，不见不散。”
　　说完，李国凡跑向了篮球场方向，虽然那个年代穿着朴素，但是他一路跑过去，引得无数女生回头看，看来这小伙子在学校是个知名人物。我身边这位大小姐也像我一样眼睛跟了李国凡的身影老远老远，后来从王娜馨口中得知他俩不仅是发小，而且两家是世交。王娜馨和李国凡就是两小无猜长大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我相信他们之间可能不会有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是他们却一定会拥有平平淡淡的幸福。
　　“小王，我今天就走了。”
　　“什么？去哪？你一个人能去哪啊？”
　　“我想回家看看，也就是去看看1995年的我，或许跟随着他的生活还可以见到我的阿笨，准确的说应该是他的阿笨。”
　　“小白，你一定可以顺利的回到2009年的，14年虽然看上去是个很长的时间，但是你如果用心去生活的话，很快就会过去的。”
　　“哟，没看出来，你一个小丫头还挺会开导人，我也经常说一句类似的话，只要用心了，做出来的饭自然会好吃。”
　　“那，那你什么时候走？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你学业这么忙，别为了这种事耽误了。你帮我向陈教授带声好，我有时间就来北京看你们。保重！”
　　我在去火车站之前，特意去坐了一圈地铁，还幻想着可以马上回去。但是结果可想而知，我不得不牢记陈教授的那句话，我必须在2009年4月21日8：23乘坐同一趟地铁才可以回到我的时空。在1995年十号线地铁还没修好呢，我哪找那趟地铁去啊，看来我真的要等14年了。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又是一阵凉，配合着地下阴冷的空气，让我有种遁入地狱的错觉。我出了地铁口，整理了整理心情，奔向了火车站售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