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旬》七道落影

88、终卷【星旬】（14）

　　1588年秋，昊天遗孤朔方公主的军队与精灵圣地交战。
　　——《修斯大事纪》
　　期言站在精灵圣地圣坛的大殿中央，眼前是比人高的祭坛。圣地的族长与自己对面而战。四周围站着的是与自己同伴很久的其他圣女，而归离就站在自己身边。不知为何，以这种形式，以这种理由回到精灵圣地，自己的心境竟然平和得不可思议。对自己来说，这个世界上能够在乎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了。
　　精灵圣地的族长看着归离良久，两方都不发一言。
　　“族长，我们是代表朔方公主来谈判的。”期言柔柔一笑，轻轻一语，震惊了族长。
　　“你是圣女，怎可帮助外人？”一个圣女站了出来，平静柔和的脸上有着不悦。这个圣女，叫雅虹，是儿时自己最好的伙伴。但是，她却不懂自己的悲伤。从来都只是用她自己的视角，冷眼旁观着期言凌乱的世界。
　　期言冷冷的看着雅虹：“那我放弃圣女之位。”
　　“期言。”族长是一个优雅的男子，半阂着双目打量着期言。他记得十一岁的期言，带着一脸未脱的稚气选圣女的时候的情景。那一个精致的少女，用清朗的嗓音要求与那时最强的圣女比试。少女眼中闪着不可忽视的锋芒。
　　“你有何用意？”族长沉声道，他并不认为这个羽翼未丰的女子有何能力。他担心的是少女身边这个男子，这个男子的面容很熟悉。可是拥有这个面容的人已死，尸体也被焚烧了，为何会站在这里？
　　“我说了，帮朔方公主来谈判的。”期言看住族长，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们要什么？”
　　“不是我们想要，而是你要还给我。”归离扬声道，冷冷的瞅着族长，“容璟，你该把族长之位还给我了吧？”
　　“你….这怎么可能？”族长色变，惊惧的神情在脸上放大。周围的圣女无不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不是已经死了，是吗？我的尸体也被你们烧了，是吗？”只是一眨眼的，归离已经来到了容璟的面前，一双青紫色的眸子闪动不已。眸子有着怨、有着恨、也有着无奈。
　　“你是……你是精灵圣地的叛徒！”容璟努力压制自己的惊恐，抬眼冷冷看着归离。因为恐惧，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
　　“容璟。”这是期言第一次叫族长的名字，生涩的名字，并不生涩的人，曾经对这个人伪装的尊敬，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十二年前，你谋杀了上任族长，夺得族长之位，现在你怕是要交还族长之位了吧。”
　　“你……你们……”容璟不可思议的看看期言，又看了看归离，“我绝对不会把族长之位让给一个叛徒的。”
　　“这可由不得你。”一个黑色的身影懵然出现在了殿中央。黑衣的人站在祭坛上，倨傲的看着地下的人，“精灵圣地可没有多少兵力来对付我们。而你这个族长，可是会很轻易的死在我手下哟。”来人绝美的容颜，带着丝丝哀伤，额头盛开的红罂粟将整个人都渲染得很鬼魅，显然是九微无疑。
　　“你是谁？怎么可以硬闯神殿。”雅虹走上前来。
　　“我叫原九微。”九微睨着雅虹，“是来取你们族长性命的。”
　　“大言不惭。”
　　“怎么？你不愿意让出族长之位？”九微将视线转向容璟。
　　容璟愕然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我怎么能将族长之位让予这种叛徒。”
　　“我说过这由不得你。”九微说着，娇媚一笑。
　　不顾殿上所有人疑惑的眼神，九微轻轻从祭坛上跃下，冷冷瞅了一眼容璟，转而看着期言微笑：“我们走吧，不该是他的东西，他得不到。”
　　期言也微笑：“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好。归离呢？”
　　“他有他的事。”

　　高陡的峭壁中央有一个山洞，那个山洞里关着那些违反了规定的人。西圣牢，是这个山洞的名字。期言想来这里很多次了，这个关在个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人。这个人在她还未出生时就被关在这里了。
　　“你想要做什么？”九微举头看着那个山洞。
　　“救人。”期言说得很随意。
　　“要我做什么？”九微问得也很随意。
　　“杀人。”
　　“简单。”九微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走吧。”

　　西圣牢的侍卫根本阻止不了这两个人。就像是在神殿里时，没有人能够阻止两人的进出一样，也没人能够将两人堵在洞外。
　　“再这样下去，我的‘莫及’可就要爱上杀人了。”九微看着手中滴血的鞭，皱着眉说道。
　　期言不语，举步往幽冷的牢房深处走去。牢房里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湿腐的味道，漏水的地方水滴顺着墙壁往下流，滴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细小的鼠爬声、轻轻的虫鸣声、以及狱中之人的哀嚎声交错在一起，整个牢房的死寂气息让两人觉得窒息。
　　“你来这里找谁？”九微皱起眉，扬声问道。声音在牢房内扩散，响起了一阵空洞的回音。
　　“我的母亲。”期言淡淡道，眼睛死死盯着眼前一扇铁门，“她在这里面。”
　　九微看着期言，期言虽是表情漠然，眼中的急切却清晰可见。九微上前一步，一掌击在门锁上，厚重的锁瞬间爆裂开来：“进去吧，她应该也很想见你。”
　　看了一眼被九微击坏的门锁，期言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九微留在了门外，母女两人相会的一刻，不需要她在一旁。

　　进去以后，期言看见了一个白衣的妇人，端坐在角落里，一只手放在牢房的铁窗上，侧着脸看着窗外。期言听到自己凌乱的心跳声，紧张的握住了自己的手。
　　“娘？”期言低唤出声，这个称呼几乎脱口而出。闻声，白衣的妇人缓缓抬起头看向期言，一双原本没有神采的双眼陡然亮了起来。
　　“言儿。”白衣妇人嘶哑的声音震透期言的心，泪水不可遏止的流了出来。
　　“是，我是言儿。”期言嘤泣着回答着。
　　“你终于来接我了。”白衣妇人扬起嘴角笑了，枯槁的容颜有了色彩。
　　“是，言儿来接您了。”期言走了过去，拥住自己的母亲。
　　“你爹呢？”期言听到母亲这么问不禁一怔，泪水更是不停的流了下来。
　　“果然是真的。”白衣妇人淡淡说着，眼睛再次看向窗外，“你可见着他最后一面了？”
　　“见着了，女儿见着了。”期言将母亲抱得更紧了。
　　“那就好。”白衣妇人笑了，反手抱在期言，“你也见到我了。”说完，她的气息弱了下去，笑容停留在了那张枯槁的脸上。这张容颜曾几何时是那样的风华绝代，笑起来是那样圣洁美好，此刻却只能带着微弱的满足垂下了头。期言死死抱住自己的母亲，守候了十八年的骨肉亲情，却在最后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