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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卷二【孤屿】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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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细雨般洒下,将小小别院映照得似镜花水月般难辨真假。莙悕抱着双膝坐在别院花园的假山旁,神色有几分黯然,她皱着眉努力思索着,连身边来了人也不知。
“莙悕….”来人轻轻唤了一声,将她拉回现实。
莙悕吓了一跳,抬起了头。看到的是一张俊美的脸——熟悉却又遥远。
“小白?你怎么在这里?”莙悕偏着头,细细打量白翾,觉得他的出现是件奇怪的事。
“今天仪式散了之后看到你神色不太对劲,所以过来看看。”白翾在莙悕身旁坐下。莙悕嫣然一笑:“没有想到小白人这么大,心却这么细。”
莙悕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动作十分滑稽。
“看样子是没什么事呢。”白翾被莙悕逗乐,温和的笑了。
“本来就没事啊。我只是在今天的仪式上看到了小时候的事有点伤感而已。我小时候有一次因为打破了老师最宝贵的砚台,被老师罚了。现在想起来还很气愤呢,那个死老头居然敢打我的手板心。结果我偷偷将一种吸引虫子的花粉撒在他的衣服上让他被虫子追着咬了好久呢。后来爹爹知道了,把我关了起来,要不是娘说情,我就要被关一晚上了。还有一次我作弄国师的儿子,被爹知道后罚我跪了好久呢。也是我娘说的情。”
莙悕一直不停的诉说着过去,那过去看似无忧无虑,可是这其中的寂寞白翾哪里又听不出来呢?眼前这个一直被困在宫闱中的女子却时刻洋溢着笑容,笑容里没有半丝幽怨。白翾忍不住对莙悕心生敬意。
“你娘每次都要帮你收拾烂摊子。”白翾微笑,看着表情很滑稽的莙悕。
“是啊是啊,我娘可好了。还有一次…..”莙悕滔滔不绝的说着,白翾却很好涵养的含笑一直在听。也不知道他是生来如此好的脾性呢,还是不好意思打断只能硬着头皮一直听下去。不过,无论是哪一种,这样子的好涵养已经令人佩服了。
莙悕终于停止了念叨。白翾看到莙悕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原本飞扬的表情也黯淡了下去。只听见她轻轻开口,用悲伤的、无奈的、落寞的声音道:“我今天还看到了娘死的时候。”莙悕颓然的低下头,表情悲伤却没有流泪。
白翾伸手触碰到莙悕耳边的发迹,莙悕扬起头看着白翾。
“若是想哭,哭就是了。”白翾笨拙得不知要说什么,只觉得女子流泪是一种发泄,哭泣能让莙悕舒服的话,他愿意为莙悕擦拭泪水。
莙悕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想哭呢。垂玉告诉我说娘希望我能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我要是哭的话她会担心的,所以我不哭,以后都不会的。”
“莙悕….你狠坚强。”突然之间白翾深深的佩服起这个女子来,因为他看到莙悕眼中的坚定。
“那是当然。”莙悕有些骄傲的抬起头,“我很坚强的。”
白翾再一次忍不住伸出了手,按在了莙悕小小的脑袋上。莙悕忍不住红了脸,垂下了头。暧昧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窜,白翾也忍不住红了脸。他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开始在意这个娇气又爱无理取闹的公主了。他只知道他喜欢上了这个女子纯真的笑容。
“那是白翾吗?”花园一角有人淡淡说道,“你站在这里有好一会儿了吧?”
“南宫可是听到响动才到这里来的?”垂玉答非所问。
南宫笑笑,也不作答:“今天月色真好,所以大家都睡不着了呢。垂玉不也是担心着莙悕才一直没有睡的么?”
“你不也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久久不能眠吗?”
“是啊。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从前发生过的事却都已经印在脑子里再也忘不了了啊。虽然不曾逼迫自己去忆起,但是怎么也忘不掉了。”南宫无奈道。
“那四人在做什么?”
“九微拿着酒去了玄翎房里,冰封和期言一起呢。”
“南宫你心思真细致。”
“那是自然。既然现在莙悕有人相伴了,你不如陪我喝两杯。”
“正有此意。”说罢,俩人携伴离去。
“还有,从今以后叫我筱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夜空里,只剩下一片静谧。
别苑内
两个人坐在石桌边,桌上摆着一只装满美酒的玉壶
“你啊,无论何时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真不知你是心中有何事。”九微举着白玉酒壶为玄翎倒上一杯酒。九微脸色微红,显是有几分醉意。
玄翎眉头深锁:“九微你会读心术,难道读不到吗?”
“我可不想用读心术来了解你。”九微轻声一笑。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玄翎低头。
九微不语,举杯饮尽杯中酒,别过头去看着窗外,玄翎也慢慢饮下杯中澄澈香醇的液体,经久不散的香味萦绕在唇齿之间,好似人生一样令人沉醉。两人细细品味美酒的芬芳以及这一刻的对酌。
九微别过头去看着外面如水般洒下的月光,绝美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
“你叫原九微?”那个男人是这样问自己的。
那时的自己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哈哈哈哈….”那个红衣的男人笑得十分邪魅,那笑容九微一世都忘不了。那个男人笑着说:“夜枭好歹也是个暗杀部队,怎么一下子就被人灭了全族?哈哈哈哈,还被我捡到了一个稀世的宝贝….”
九微恨极了那个男人的笑,恨极了那个男人鬼魅般的容颜。
“如果想要活下去的话你就要帮我杀人,好好发挥你暗杀一族的力量。”这句话像是诅咒一般一直诅咒着九微,不管落在了谁的手里她所要做的就是杀人。如果她不杀人,那些人会怎样对她呢?她想都不敢想。因为她会杀人,因为她能够不怕死的为那些人排除异己她才能够安全的活下来。因为她原九微的决绝,他们才不敢逾越。
可是那么小的自己怎么会敢去杀人?但是她却下了手,因为同自己一样身为杀手的孩子告诉自己不杀人就会被杀,被杀了就永远不会自有。
所以她杀人,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自由…..
那是个雨夜,雨倾盆而下,湮没了一声声痛苦的嘶吼,湮没了杀人者内心的恐惧。那样的雨夜,天空划过银亮的闪电,像是撕裂了苍穹,从云层后面蹿出,直直的劈下,发出了阵阵雷鸣。雷声彻底的遮盖住了这个夜晚诡异骇人的声音。那声音没再耳边想起,却在心中响彻,让九微惊恐得颤抖着。
“求你,求你,放过我们吧。”第一次杀的人是个女子,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你杀了我没关系,请你放过我的孩子。”那个女子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就是为了求自己放过那个怀中的孩子。那幼孩在啼哭,哭声想她昭示着生命力。
“杀了他们。”与自己一道的男子说道,握紧了自己颤抖着的手,“杀了他们你才能活,活在才能自由….”
活着才能自由…不管举刀的那一刻有多么艰难,也不管杀人的那一刻是多么简单,更不管杀人之后内心有多痛苦,她都杀人了,这是个事实。这是她逃脱不了的命运。
既然第一次杀人了,以后也都不怕了,罪孽以及深重了害怕更重吗?
原九微杀人不会犹豫,原九微杀人从不手软,原九微杀人不怕死,原九微是个杀人的工具……
这些最终成就了她让她成功的活到了最后,直到最后杀掉了那个男人。可是自始至终也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很害怕,害怕自己,害怕自己这双满是血腥的手。不管时隔多久她的耳边都会响起那孩子的啼哭声,那声音攒住她的心,揪得痛彻心扉…
九微想着身子颤抖,泪水无声无息的滑下,她仍然害怕,害怕那个宛若修罗的自己,害怕这双染满血腥的手。
九微微微举头,看向玄翎——玄翎有些微醺,脑袋靠在桌上,泪水也不停的涌出。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九微看着玄翎流泪的脸,举杯喝下杯中的酒,起身为玄翎关上窗户,离开了。原本她可以窥视此刻玄翎心中所想,可是她不愿意了。玄翎的悲伤她不想知道,就像她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悲伤一样。想到这里九微又笑了,笑容里有着止不住的释怀。
活着才能自由,一语成谶。
对面窗口坐着的人正好看见那张美丽的脸挂泪却带笑,便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冰封问道,也看向了窗外,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没什么。”期言放下茶杯,“看月亮而已,今夜的月亮很美。”
“美吗?”冰封伸长脖子张望着,只是看到一轮圆月,“我不觉得,我觉得寒冰岛的月亮比较美。”
“是啊,因为那里每晚都有月亮。”期言微微一笑,有些感慨。
“月儿呀,挂在天际闪耀,照亮黑夜,为着迷离的人照亮世界。月儿呀,挂在天际,照亮雪国,为着迷茫的人指引方向,月儿呀,挂在天际,照亮森林,为着迷惑的人看清真实。”冰封突然吟唱起来。这首歌谣属于寒冰岛,属于那个被冰雪覆盖的世界。
“还在唱这首歌谣吗?”期言有些好笑的问道。
“嗯,不管唱多少遍都还是觉得好听。”冰封微笑着说道,笑容中泛着一丝苦涩。
“可是你没有那人唱的好。”期言感慨道。
“是啊,可惜人已经不在了。”冰封说着,抬头看向那轮圆月,“他最喜欢月亮了。”
“月儿呀,挂在天际闪耀,照亮黑夜,为着迷离的人照亮世界。月儿呀,挂在天际,照亮雪国,为着迷茫的人指引方向,月儿呀,挂在天际,照亮森林,为着迷惑的人看清真实。”期言也唱了起来,语调凄婉,含着深深的悼念和缅怀,流向天际。
听到这歌声的人都不禁流下了眼泪,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歌声背后那个悲伤的故事….
那个故事叫做往事,那个人叫做故人,那段情叫做伤情。
“娘,为何我不能去月林那边?”冰封曾经这样问过母亲。
“那里是外族人主的地方,你不能去。”娘是这么回答自己的。
“为什么外族人要住在月林那边?”
“因为外族人都是野蛮人,他们会玷污了寒冰岛人的高贵。”
她不懂,从来没有懂过,为何外族人就会玷污了寒冰岛人的高贵?寒冰岛人生来就高贵吗?因为她不懂,所以好奇,因为好奇所以偷偷去了月林。
那时候,她第一次见到莙悕和期言。那两个与自己同龄的少女,一个有着和自己不相符的成熟,一个有着更甚于自己的骄横。两个人领着自己做出了自己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去月林。
三个少女壮大胆子穿过了月林,来到了月林深处的小镇。那个镇叫做净於镇,那里住着的都是外族人,包括自己的父亲。因为父亲的土系族来和亲的人,所以他住在净於镇的府邸内。
那里的人并没有像族人说的一般野蛮,相反他们很热情很厚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和善的笑容,对待她们也是极为客气。
在那里她遇见了一个少年,那个少年长着一双深褐色的眼,那个少年领着三人在净於镇里游逛。
相遇的时候,少年蹲在墙角,傻呵呵的看着路上的行人。脸上满是污渍,但是那些污渍却掩不住那双灵动的眸子。他抬起头看着衣着华贵的三人,笑得可爱。
“喂,小孩,带我们在城里逛逛的话这金子就是你的。”莙悕趾高气昂的说着,
少年扬起头仍然在笑,笑容里没有杂质。
“我可以带你们在城里逛逛,但是我不要你的金子。”少年微笑着,起了身。
“那好,那就谢谢了。”期言冲少年微微一笑。少年点点头,看向了一旁没有说话的冰封。原本四处张望的冰封这才展颜对少年微笑。
“你好,我叫冰封。”冰封笑笑,先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印月。因为这里有个半月形的胎记。”少年笑着指了指耳后,露出了洁白却又稀疏的牙齿,惹得三人忍不住笑了。
幼时的感情来得纯真又自然,幼时的友谊更是纯真美好得让人无法忘怀。那个叫印月的少年带着三个少女在净於镇里游逛,那个破旧的城镇到处都是欢笑。那个在冰封听说中野蛮的区域却是想象以外的和谐。冰封知道她喜欢上了这个小镇,因为这个小镇里没有寂寞。而雪城却是寂寞的,孤寂的伫立在寒冰岛上,大风刮过就会卷起冷得彻骨的大雪,那样的地方让人从心底发冷。
即便是离开了那里,却还是总会想起那里的人,那里的笑声。因为喜欢上了那里,所以无论被阻止多少次,她还是会偷偷跑到那里去。去那里找父亲,去那里找那个叫印月的少年。
那个叫印月的少年总是唱着这么一首歌谣,这首歌谣是为迷路的旅人指引方向。这首歌谣曾经为她指引方向。
那一次她迷路了。
因为父亲去世了,虽然不被允许,冰封还是想要去净於镇看父亲,因为心切冰封在月林中迷路了。就在她着急找不到方向时,那个熟悉的歌谣响起,寻声而去便看到印月站在一棵大树下,有只麋鹿就倚在他的脚边,样子温顺乖巧。
有时候冰封会觉得印月是森林的使者,不管走到何处印月都能找到方向;不管遇上什么野兽,遇上他都会变得很温顺。那时候看到印月她兴奋跳了起来,欢快的奔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冰封略带哭腔的问道。
“因为我知道你迷路了。”印月微笑着回答,笑容就和月林的月光一样,柔美恬静。
“我才不信。”虽是这么说,冰封仍然被深深感动,被这个笑容,被这个温暖恬静的少年深深感动。
寒冰岛很弱小,因为太弱小所以只能用欺压比自己更加弱小的人来展示自己的力量。雪城的士兵靠压制净於镇的外族人来显示自己的强大。所以不管净於镇看起来是多么的和谐,那里的人所受的苦难却无法被洁白的大雪所掩盖。冰封原本不曾看到那里的人所承受的苦难,直到那一次。那一次她再次不听任何人劝阻的跑到了净於镇。那一次不同于先前,因为那里的人看着她时带着恨的眼神。那恨让冰封忍不住发寒。但是印月仍然对自己笑,那笑容让她舒心。
“印月…镇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冰封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事。”印月挠着后脑勺,笑得一如既往的可爱。
“可是…”冰封仍然觉得奇怪,毕竟周围人那种眼神实在是让她难受。
“真的没事。”印月仍然只是给了她一个微笑。正当她准备放弃追问时,身后的一声惊呼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看见的是一个寒冰岛官兵鞭打一个小孩,那小孩蹲在地上抽泣却不敢哭出声。那官兵身后站着一帮官兵,那些官兵只是在笑,却没有上前劝阻。其他的人看得气急,却无人上前帮忙。就在冰封怒火上冲准备上前制止时。身边那个熟悉的少年已经闪身上前,截住了官兵的鞭子。
“小子,让开!”那官兵大喝道。
“住手。”一直爱笑的印月阴沉着脸,冷冷道,那神情凶恶至极。
“敢管大爷我的事?活得不耐烦了?”官兵说完,看了看身边的其他官兵。那些原本在看戏的官兵走上前来,抓住了印月。
“住手!”冰封怒喝道,走上前制止。
那官兵眯起双眼,打量着冰封。
“你是雪城来的?”那官兵疑惑的问道,“怎么跑这来管本大爷的事了?”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如此残忍的鞭打这个小孩,真是欠教训。”冰封怒斥,她从未想过在这片纯白的没有瑕疵的世界里居然有如此之事。
“劝你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那官兵也不怕,看样子应该是嚣张惯了,“这种事不是你们雪城的人能管得了的。这些蛮人就该教训,小娃娃还是回家去吧。”
他说着,周围的官兵都笑了。冰封忍无可忍,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令牌,那枚令牌属于她外公,寒冰岛那时的第一勇士。
“你是冰劲将军的什么人?”那官兵终于露出了惧色,寒冰岛第一勇士并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因为除了女王,第一勇士地位最尊贵。
“我是他孙女。”冰封冷冷答道,“所以我叫你住手!”
“好,很好。”那官兵收回了鞭子,“既然你要管这事,那就等着承担后果吧。”说完他冷冷一笑,领着其他官兵离开了。
“回去!”被救的印月却没有感激,而是冷冷的赶冰封走。
“我…为什么?”冰封怒意未消,此刻被印月一凶,更是怒不可遏,“我不要走!”
“滚!”印月阴沉着的脸有说不出的可怕。他从来都是给冰封笑容,从来没有这样过,所以冰封除了生气还有难过,于是她气得走了。
冰封生气总是气不过三日。生气完了当然是想找印月说清楚。再次来到净於镇,冰封流泪了。那泪水肆意的往下流,拦也拦不住。她看见了城墙上挂着的印月。那个总是对自己笑,笑得纯真可爱的少年,满身是伤的挂在高高的城墙上。风将他原本就褴褛的衣裳吹得更加残破,秃鹰停在他的头顶啃食着他腐烂了的肉。那个小小的身躯上全是鞭子留下的伤痕,伤痕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伤口溃烂得触目惊心。
冰封站在那具没有任何生命征兆的躯体下,流着泪,想要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愤怒的风吹起她的衣,吹乱她的发。失控的冰封冲到那官兵的营帐。
“人是不是你杀的?”她冷冷问道。
“是。”那官兵手持着酒碗,笑得得意。
“承认就好。”冰封说完,拔出那官兵腰间的刀,闪身上前,拦腰一砍。那官兵向后一退,躲开了这一刀。却没有躲开第二刀,冰封那一刀没有砍下去,而是刀锋一转,向上一挥砍下了他的头。
血溅在她的身上,她只觉得脏,脏得她再一次流下泪水。官兵们无法阻止她拿走那人的头颅。她怀抱着那颗温热的头离开。她用那头颅祭奠了印月。她知道印月可以死得瞑目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因为冰封所做的事触犯了法律,要受到惩罚。寒冰岛最残酷的刑法并不是死刑,而是驱逐。驱逐出去的人等于没有身份,没有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地方愿意接受这样的人,所以被驱逐出去的人只有流亡。
冰劲不忍自己的孙女遭受这样的刑法,于是替冰封接受的惩罚,永远的被驱逐了。寒冰岛的第一勇士变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是冰封的错,要惩罚应该惩罚冰封,不要惩罚外公。”冰封抓着外公的衣袖哭个不停,“不要驱逐外公。”
慈祥的外公抱住了哭个不停的自己,温柔的说道:“冰封,外公也想要离开雪城了,所以成全外公吧。雪城太寒冷了不适合我。”
“可是外公将要变成没有身份的人…”
“那又有什么不好呢?”外公慈祥温和的声音流到自己的耳中,抚慰着自己疼痛不已的心,“外公也想出去看看…冰封…好好呆在雪城,也许有一天你可以改变雪城。雪城太寂寞了。”
“冰封,记得要笑,大声的笑,要知道你的笑容能够让雪城稍微有点生机。”冰劲抚了抚冰封的头,离开了。
离开的背影并不悲凉,只是有些不舍,冰封笑了,听从外公的话笑得大声。那笑容响彻了雪城,寂寞的雪城却依旧寒冷,并没有因为她的笑容而改变什么。
而冰封的母亲却因为此事对这个女儿不理不睬。不过她又怎么知道她这个笑容灿烂的女儿背后又是怎样的流泪不止?
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伤心难过,冰封跑到的古巫神坛土系族,那里住着她的爷爷。冰封的爷爷是那时土系族的族长,为了同寒冰岛结好将儿子送去联姻。他对冰封的母亲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却很是喜欢冰封。看见孙女来到更是笑得开怀。
受到爷爷的关怀,冰封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在土系族躲了近一年,便将土系族的高级法术学了个七七八八,惊得老爷子高兴得不得了。他可从没见过哪个人对初级法术一窍不通却能对高级法术无师自通。于是他更加喜爱这个孙女。
可是不管躲多久,冰封还是决定回去看看母亲。爷爷想要挽留却也没有留得住。告别了爷爷,冰封心情愉快的回到了雪城。只是那时的她不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雪城仍旧是那样寂寞,但是除了寂寞还多了些寥落。冰封不知道在她离开的那段时间内发生了多少事,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居住在月林里的外族人攻打了雪城。
也许是被压制太久,也许是有了无法遏制的怨恨。那些人拼死攻打着雪城,原本就寂寞的雪城变得更加破败。
一边是成长的家,一边是好友带着怨恨死去的地方,一边的自己有爱有恨的家,一边是那个温暖少年成长的乐土。她该如何选择?
“冰封,如果悔恨害得外公被驱逐,那么就保卫雪城。”母亲死前双眼满是愤恨的对自己说着,那样的眼神让冰封叹息。
于是冰封选择了保护雪城,因为保护了雪城所以成为了净於镇的敌人,因为成为了敌人所以她再也无法踏足那块土地。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外公也时常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向那片散发的月色光芒的森林往去。那里有着雪城不曾有的东西。她也知道为何外公想要离开雪城,因为雪城太寂寞了,寂寞得让人心痛。
“外公,你为何会成为寒冰岛第一勇士?”
“因为一直保护着雪城。”
“外公是不是也觉得月林里的人是蛮人?”
“是吗?蛮人?封儿,有机会的话你自己去证明吧。”
的确一切都是她自己得到的证明,真正的蛮人根本不是净於镇的外族人,而是寒冰岛人。这样的事实让她难过得想要逃离。
因为保护了雪城,冰封也成了寒冰岛第一勇士,可是却不是她想要的。勇士?抑或是蛮人?这样的虚名之于她是一种伤。
“女王陛下,既然要选少年们进孤屿,就让冰封也进孤屿去吧。”在来孤屿之前,她这样向寒冰岛的女皇冰涯请求。
能够让第一勇士得到强大的力量又为何不答应了,于是冰涯让冰封和其他的少年们一起进了孤屿。
没有人知道冰封之所以要进入孤屿是想要逃避,想要逃避这个让她伤痛的雪城。
“月儿呀,挂在天际闪耀,照亮黑夜,为着迷离的人照亮世界。月儿呀,挂在天际,照亮雪国,为着迷茫的人指引方向,月儿呀,挂在天际,照亮森林,为着迷惑的人看清真实…”期言悠悠吟唱着,歌声飘然传入天际。听着这个哀婉的歌声,听歌的人默默垂泪,一切的悲伤被掩盖在无尽的泪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