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有鲛人》闲时理

4、第 4 章

　　江冉坐在驾驶座上，心情复杂地开往医院。
　　世界有些玄幻，原来真的有海的女儿，而且还会上岸。
　　等绿灯时，江冉微微侧过头开始打量对方。
　　小人鱼乖乖坐在副驾驶，黑色的运动服不是什么牌子的，洗的有些旧了，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运动挎包，也不是新的，手中抱着一个1.5升的也看起来用了很久矿泉水瓶，里面的液体也不像矿泉水，一副穷苦少年的样子。
　　可是旧衣服的帽子盖住了耀眼的金发，却没盖住精致的容貌，碧蓝色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温软中带着不谙世事，默默地看着前方。
　　可是越来越红的脸，让江冉意识到他知道自己在看他。
　　算了算年纪，现在应该也就刚满十八岁，跟自己比，可算是个小孩了，但是她很确认，当初那个小人鱼，不是一个男孩子。
　　直到后面传来嘀嘀的鸣笛声，江冉也没动，小人鱼抿了抿唇，小心地开口道：“绿灯了，不走吗？”
　　江冉才转过视线，启动了车子。
　　会说话，会看绿灯，会自己系安全带，呵，他在陆地上说不定生活了多久。
　　江冉开到医院，停在医院停车场，伸手拉开了副驾驶的储物箱，里面有些充饥的小零食。
　　“我还有事，饿了就自己吃，在车里等我。”
　　解开安全带，江冉刚要推开车门，就被拽住了胳膊。
　　江冉转过头看着他。
　　小人鱼紧张道：“我跟你一起去。”
　　江冉劝说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就在车里等我。”
　　小人鱼摇摇头：“你会跑的。”
　　“我怎么会跑？”
　　“那天你就跑了，我找了好久才又找到你……”
　　江冉轻咳一声：“我车在这里，我能跑哪去。”
　　“你可以打车。”
　　江冉一噎，他知道的还不少。
　　小人鱼执着的很，江冉解释自己不会走，他也不信，一直拽着她的胳膊不肯松手，虽然年龄上是个小孩，可一米八几的成年人的身材着实不是江冉能抗衡的。
　　她稍微语气严厉一点，小人鱼碧蓝色的眼睛就开始浮上雾气，偏偏他这张脸做起来丝毫不做作也不娘气。
　　林旭那边已经开始发短信催她了，没办法，只能带着他进了医院。
　　8楼的VIP病房门口，林旭和那个打电话的师妹陈思思，还有几个今天在实验室的博士生，都正在门口守着。
　　林旭看到江冉过来，一挑眉：“怎么，催我催的急，自己这么半天才过来。”
　　江冉看他这副德行就知道老师应该没什么大碍，也不理他，问了问陈思思情况，知道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只是累到了，老师已经醒了，医生现在正在里面检查。
　　她松了一口气，转身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着，小人鱼一直紧紧跟着她，看她坐下，矿泉水瓶已经放在了车里，只背着一个背包坐在她旁边，一直盯着她。
　　江冉不适应地瞪了他一眼，他才唤了声姐姐，收回视线，不过手依然拽着她的衣角。
　　林旭一向爱凑热闹，看着两人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又看了看男生露出的金发和蓝色的眼睛：“还是个混血儿？”
　　江冉懒得搭理他，没好气地道：“关你什么事。”
　　“怎么跟师兄说话的，没礼貌了啊。”
　　江冉不搭茬。
　　林旭也不在意，看了看旁边的其他人，凑近江冉身边，轻声说道：“老师这次都病倒了，你还不准备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江冉皱着眉看向他。
　　“两年了都没解决，说明你们没有办法解决，还不如说出来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想想办法，你也知道师兄的厉害的。”
　　林旭面上风轻云淡不漏声色，实则轻声言语间露出几分势在必得。
　　江冉心里突然乱了一下，转向身边一直默默坐着的人，老师的心病就在这，这个时隔两年，游回来的人鱼。
　　少年见江冉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握着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乖巧又懂事，碧蓝色的眼睛里都是她的影子。
　　两年不见，他长开了，容貌和身形都更加优越。

　　他就是老师的心病，也是老师的心药。
　　江冉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躺在鱼缸里，痛苦又脆弱的孩子，本就白皙的皮肤在失血过多以后更加惨白，纵使有着强大的愈合能力，却抵不过无时无刻的折磨，明明尾巴疼的不行，鱼缸里落了一片的珍珠，却还弯着眼睛软软的叫她姐姐。
　　是她骗他被抓上岸的，也是她偷偷打开门禁放他走的。

　　没有人知道是她打开了鱼缸的锁，她也没想到他会在出鱼缸以后毁了所有的资料。
　　这就是老师的执念，一个海洋生物学家发现了人鱼，研究了人鱼，却最终失去了一切。
　　可她没有办法把他交出去，他是个人鱼的时候她就没有办法把他当成单纯的动物对待，现在他外表和人没有区别，她就更不可能送他去研究所被关起来做实验。
　　林旭看她沉默不语，拍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江冉有些心烦。
　　正好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几个人围了一圈问着医生。
　　江冉拉起人鱼，问他：“一定要跟我进去吗？”
　　他点点头。
　　她抬手把他的帽子系的紧了一些，虽然他变了样子，连她都没有认出来，但是一头金发和这双眼睛足以让老师受到刺激。
　　病房里，几个学生围着许教授嘘寒问暖，许教授的妻子也赶了过来，江冉牵着男孩站在最后面，时不时附和两句。

　　她没有看到，男孩站在她背后，望着病床上的许教授，眼神无比冷漠，外套袖子里的手已经默默攥紧，在林旭看过来的时候，又低头隐下了所有情绪。
　　等从医院出来以后，江冉刚坐上车，林旭就敲了敲车窗。
　　“走啊，请你和你弟吃晚饭啊。”
　　“改天吧，今天有事。”
　　江冉没再多说，开着车回了家。
　　没有心思做饭，江冉在路上打电话订了餐厅的外卖，等到家的时候已经送到了。
　　不知道他能吃什么，所以荤的素的都点了一些，可他不挑食，说了一句都吃的，然后真的有什么吃什么，筷子也用得熟练，进食也很有礼貌，不像以前一样狼吞虎咽。
　　江冉两口就饱了，不过也没打扰他，静静地看着他吃完了四菜一汤，甚至吃完了还会收拾垃圾，外卖盒装在一起扔到垃圾桶里，似乎已经很熟练了。
　　两人隔着餐桌面对面坐着，他一脸坦然，毫不避讳地迎着江冉看着他的视线，天真坦率。
　　江冉神情复杂，还是先开口道：“叫什么名字？”
　　之前在实验基地的时候，他很排斥说话，一群人围着他，他不喜欢说话，就像动物一般嘶吼，只有最后一段时间，对着她才会开口叫姐姐，可那时他已经不大喜欢自己了，也没有沟通的机会。
　　“安漓。”
　　他弯着眼睛，笑意盈盈：“我本来叫漓，但是姐姐名字是两个字，所以我就加了一个姐姐之前叫我的，姐姐像以前一样叫我安安就好。”
　　江冉一愣，安安？什么时候……
　　她忽然想起来，他在基地里，是叫R型实验体，克罗尔觉得难听，她格外喜欢这个漂亮得宛如神话一般的人鱼，然后给他命名为Angus。
　　她们也会跟着叫，可能是他听不懂，误以为是在叫他安。
　　“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记得，你以前并不是个男孩。”那个漂亮的小人鱼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但是当时基地里的人都默认是雌性。
　　安漓点点头：“小时候没分化前是不分性别的，成年了可以自己选性别，也可以选双腿分不分开。”
　　看他这个样子，选择了什么，让人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