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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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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夏眠就派人传了口信,应下羽沉。
隔天,戏班子浩荡地入了驸马府布置唱台,夏眠有空就来钻,秘密学戏。
小驸马知晓了缘由当然跳脚,夏眠则笑:“我心里合计过,这计划能行。你就当我过过戏瘾,别管了。”
汤小帅脸挂忧色:“怎么个可行法,你倒说与我听听。”
“毕竟唱的暖戏,人在忧伤里,自然不大计较我唱得如何。”
“你也在看戏之列,怎么可能正戏一开唱,你人说没就没了呢?”
月华如水,草草披上戏服的夏眠,在那银辉里贼贼一眯眼:“不是还有羽沉嘛,我代他唱,他替我看。就一出戏的工夫,到时,请驸马安排你我邻座,你对他多提携,我坐的这处灯昏要暗些,能鱼目混珍!”
“不怕贵妃醉酒,被你唱成武松打醉拳?”小驸马明白这人决心已定,拉不回了。
正所谓,越天才的人物,越容易得意地钻进牛角尖。
夏眠歪头,认真地想:“极有这可能。要不,咱一同上戏台,唱出吕布戏貂蝉吧。本官对吕布冠上那一抖抖长翎,甚是喜爱。”
“去去去。”小驸马翻白眼,“你现在不怕皇上怪罪了?”
“反正死活在一起了,随他好喽。”
一声嗤笑从他们传过来,羽沉已颇有精神地站里门口。
小驸马搡搡夏眠的肩:“不耽搁你过瘾了。”
汤小帅礼貌离开,与羽沉错肩而过。
出了门,只听得羽沉讲:“今天我教你衔杯……”
小驸马望天,心想:都说戏家都是棍棒出功夫,夏眠,你不会挨打吧。
终于到了看暖戏的这夜。
檐下经岁的风铃叮咚,君臣纷纷入座。
皇帝朱铳坐下后,见夏眠跟在小驸马之后,便招手唤道:“夏卿,你的位置在这里,坐过来些。”
“陛下,臣身体不适,想坐风口,可否换坐在这里?”夏眠假装嗓子不适,声音充哑禀道。
朱铳不悦地环视四周,终是体恤道:“也好,爱卿想坐,就坐那里吧。”
于是,大伙坐定。
小黄门来报,说后宫太后,太皇太后都已落座。
朱铳颔首,道:“开始吧。”
铴锣一敲,戏开演。
暖戏与平时不同,贵妃醉酒不是压轴,乃被排正中这场戏,前面几场均是热闹的折子戏,后面是造气氛的催泪悲戏。
小驸马边看戏边用肘顶顶夏眠:“桌上的甜点都是你爱吃的,怎么一口不吃啊?”
“我怕吃了,挤嗓子,等上了台,会吐出来。”
“……,你别太紧张。”
“嗯。”夏眠将盛点心小盘碟推向小驸马,“你吃吧。”
“好。”小驸马一块接一块吃开了。
转眼,快到重头戏了,夏眠向小驸马微微一颔首,起身暂时离席,走前偷偷吹灭一笼灯火。去了不久,回来,再次坐定,无声无息。
小驸马谨小慎微,扫上一眼,旁边已换羽沉。
掉包顺利。
终于,终于轮到假贵妃上台了。
小驸马心跳,比戏台上的锣鼓更猛!
夏眠这点好,不怯场,毕竟出自将门,有大将之风。
他一上台,骨头装轻三分,学风扶杨柳,步步踩在云絮,软绵绵。
小驸马只见,台上一张尸白的脸,眉飞扬入鬓,点了脂色,不忒妩媚动人,也不忒艳魅揪心,只是眼里烧着野火,一身傲色,美不胜收。
小驸马惊艳,确实过份低估夏眠了。
他看得出神,只感到小腹窜出熊熊火苗,火势慢慢蔓延,灼烫全身。
此时,身旁的羽沉倒出了状况,或许是过度紧张,他埋头一杯一杯拼命喝茶。
很快,他的举止引了朱铳注意:“夏爱卿,这茶就如此好喝?”
羽沉荧荧回眸望向帝王,在昏灯下,活似上了一种鬼气。
他小心翼翼,举起手里蜜色的茶杯,哑哑问道:“皇上想尝吗?”
许是夜色的关系,朱铳总觉眼前正经得不食烟火的主儿,在这一刻好似已吞尽了人间烟火,反倒妖魅起来。
朱铳敛袖坐定,眯眼微笑:“朕正想知道你手里的茶有何不同,呈上来。”
帝王向你讨东西,做臣子的自然不能小气吧啦地拒绝。
只是羽沉心里有鬼,他死死捏瓷杯,犹豫不决,小驸马这时陡然惊醒,他擦擦嘴,强忍心头火,横插上一手,接过茶杯,道:“夏大人不舒服,臣来吧。”
皇帝横了小驸马一眼,不动声色地把他送来的茶饮完。
灯火浑昏处,假“夏眠”若有所思地偷睇君主。
朱铳一杯入肚,小驸马赶紧退回原位,偷偷抹汗,看来又躲了一劫。
皇帝懒得瞧他,似有似无地望了羽沉一眼,放眼继续看戏。只见浓浓月色里,台上演戏的,正衔杯下腰,一点一颠地饮琼浆。
演得出神入化,好似碧波里,蜻蜓点水的影,让人无法错目。
出色得……连醉舞的影都揉进了魂,荡在台后的幕布上——
让人……
让人,就那么跟着那角衔杯的节奏,一点一颠,钻进了心。
魔由心生!
方寸要乱!
朱铳闭了闭眼,体内的骚动,反而愈演愈烈。
朱铳睁开眼,却见三步外的汤小帅忘情,嘴巴张得老大,盯着戏台猛瞧,汗流浃背。
而坐他身边的“夏眠”却没了动静。
差不多该唱完了,羽沉离席,离走前回首向朱铳微微一笑。
朱铳一窒,甩甩头,额角的汗珠无声滴落,他心里嘀咕,朕是不是眼花了?
“陛下,后头全是哭戏了,要哭到明日白天小公主出殡,但照惯例,演哭戏前要给唱戏的赏钱……”随身的宦官来请示。
朱铳狠揉眉心:“嗯,按规矩办吧。朕不甚舒服,你去告知驸马,让他在府内寻间清净点的屋子,朕想休息下。”
“陛下,可要叫御医?”
“不必。”问题不大,不过是心中升起种歪念而已。
这出戏终于唱完,不一会,宦官领着唱戏的主角来面圣要赏,来的是:羽沉。
灯火依旧颤动,火光照在羽沉脸上,极富魅力。
“你唱得很好……”朱铳深吸口气。
沉静的眼缓缓抬起,羽沉眸里含笑:“谢陛下。”
侧坐的小驸马暗自摇摇头,自己真不对了,见了谁都蠢蠢欲动。
这刻,汤小帅肩头被人一拍,他忙回头,是夏眠。
铅华洗后的夏眠,格外素净动人。
“大功告成。”夏眠美滋滋道。
“是啊~” 小驸马手指绕上他的发梢,呼吸略粗。
夏眠没料到他会这样,耳根有些发烫,目光不自然地向别处飘,一飘飘到皇帝与羽沉之间。
“汤小帅!”
“嗯?”小驸马应声的尾音拖得挺长。
“你觉不觉得羽沉在勾引皇帝?”夏眠毕竟是大理寺断案的人,相当火眼金睛。
“有吗?”汤小帅撩臂,人半挂在夏眠的身上,低喃。他不觉得啊!他觉得夏眠比较诱人啊。
他快对夏眠流口水了。
“朕有点累,先休息下,卿家都随意吧。”朱铳敛目顿停一会,睁眼起身,吩咐道。
羽沉乖巧地斜退到一边让路,美目稍稍抬起,窥视朱铳的背影,别有深意。
“放心吧,皇上去东厢房歇息了,在出殡前谁都不得搅扰。”预先得到消息的小驸马摇动手指。
皇帝走后,夏眠紧紧皱眉,越想越不放心。
公主出殡在即,千万别再节外生枝,于是他推推汤小帅:“你去探望皇上,看看情况,我去堵羽沉这厮,万一他真有这心思,我也好及时防止再出岔子。”
“可是……”可是,他也很难过呀!汤小帅裂开嘴,笑得有点傻。现下他就想捧起夏眠的脸,乱亲乱舔,过过瘾。
“你没事吧?”夏眠察觉小驸马脸上豆大的汗珠,抬起袖——
“没事,我热,我可能方才紧张过度了。”汤小帅意乱情迷,忙先夏眠一步抹干汗水。
“那你小心。”夏眠说完,撩袍疾走,消失在夜色里。
小驸马掐掐自己的肉,也跟着离了席:“皇帝,你在哪里?我来了,我来护驾了!”
他亦跌跌撞撞地出发了。
月上柳梢,星月均净,不染纤尘。
夭矫非凡的人物,急切切走在暗处,溜到游抄廊下正欲拐弯。
衣薄风轻,不是羽沉又该是谁?
“羽沉,你站住。你这是去做什么?”夏眠在他身后喝道。
“你猜呢。”羽沉背身站定,却不肯回头。
“你去邀宠?”
“恭喜大人,猜对了。”羽沉露笑。
“这是为何?”
“枯鱼之肆。”
“皇道无仁,注定是飞蛾扑火,你罢手吧。”夏眠语重心长,“再说皇上已经下令,寝屋外三尺不得外人打扰,你还被进去,就会被护卫活活打死。”
“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夏大人,你是不是怕帝王真要了我?”羽沉针锋而对。
“若是他日,我不管你,但,此时此地,不行。”
“我若不呢?”
“拖你蹲大狱。”讲手段,夏眠从来不客气,“不过,你现在回头,来得及。”
“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我回头,你不抓我?”羽沉静了良久,旋即转身,试探道。
“是。”
“那我若说,在皇帝喝茶的杯沿上,我已经涂了春药呢?”羽沉颇客气交代,随即毒毒地一笑,“大人不信,可以去试。”
夏眠大骇,丢下羽沉,向皇帝休憩之处冲去,一路心别别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