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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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太宰治分手了。
事情发生后再去寻找原因是没有意义的，你只知道，最后的结果宣告你们七年的恋爱关系破裂。
一切尘埃落地后，好像是为了不伤害你一样，他无比体贴的退出你们同居的房间，去了他久不动用的侦探社宿舍。你留在这个屋子休息了最后一晚，第二天带着自己收拾好的东西离开这里。为了不要在分开的某一天接到房东给你打来的催租电话，你最后给太宰治交了两个月的房租，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然后不顾葵(猫咪)的哀叫，头也不回的走了。
匆匆搬出来，你后续准备什么都没做，只能打编辑清水小姐的电话，请求她收留你一晚。尽管清水编辑会因为催稿从来不给你好脸色，但作为她手下的作者，你们的私人交情还是很不错的。
打完电话，站在地铁站出口等着人来接的你靠在行李箱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大脑一片空白。
你太累了。
说不清楚疲惫产生的原因，或许是压抑了太久，以至于当太宰治跟你说出“分手”这个词的时候，大脑给出的第一反应不是伤心欲绝，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逸散出的疲惫。它由来已久，只是你不曾在意。所以在看到穿着家居服出来找你的清水编辑，你忍不住快走抱上她，整个人埋在她的肩窝里。
“热情一点都不符合我的交际原则。”
感受到清水柚子落在你背后抚慰的力度，你深吸一口气，暂时脱离了糟糕的状态，也有了力气喊饿，“柚子，我好饿啊。”
清水柚子一点儿也没为你打破气氛的一句话生气，她保持着同样的频率与力度抚弄你的脊背，建议道:“吃火锅可以吗？路上买点蔬菜肉类，到家就可以吃了。”
“有酒吗？我想喝酒。”你听到自己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点负面状态的余韵，有些泄气，“明明不想让柚子看见我这个样子的，结果看到柚子就忍不住想要和柚子撒娇，太软弱了。”
顺着清水柚子的力道从她的怀里退出来，你对上柚子看你的眼睛，被里面的温和吓了一跳，“柚子……”
“如果你这样都算软弱的话，世界上就没有人比你更坚强了。”清水柚子一手牵着你，一手抓着你的行李箱，带着你往清水宅走，“回家吧。”
你抿抿唇，想笑一下，然而提起的弧度没两秒就不受控制的变回去，“我有新书的想法了，和《七年》一样。”
“名字想好了吗？”
“嗯，叫《三十三》。”
“什么时候开始动笔？”
“过两天吧。找到住的地方后，就可以开始写了。状态可以的话，可能几个月月写完，只是《羊角街》可能要开几次天窗。”
“想要写什么是你的自由，开天窗怕什么。我希望你可以一直保持状态，我不想在截稿日之前都要住在你家。”
“哪里，”你苦笑一下，这种带着负面情绪的笑容倒是不费力气的做出来了，“这次应该不会有让柚子住在我家的机会了。”
“那就好。”清水柚子把选好的肉类放到购物篮里，抬头看你，“还有其他要吃的吗？”
“……毛肚可以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尴尬的移开视线，你不敢对上清水柚子冷酷的眼神，“那东西只有中华街才有，中华街离这里有多远你是知道的吧。”
享用完一顿十分符合种花家口味的火锅，你舒服的瘫在清水柚子家的榻榻米上揉弄着自己吃撑的肚子，整个人懒洋洋的。厨房里清水柚子还在收尾，锅碗瓢盆在水里清洁一新。你打开窗户散味道，风吻上挂在窗户边的风铃，写有短句的纸条翻飞，铃铃的清脆声音和哗啦啦的水声带上催眠的音符，你慢慢合上眼睛，陷入梦的狭间。
清水柚子擦干手上的水珠出来转头看见躺在榻榻米上睡得正香的你，到客房拿了毛毯给你盖上，然后拿过一边的电脑开始工作。工作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今天说到的新书《三十三》。
你的笔名“和叶”，第一本书是发表于五年前的、记述了你的暗恋经历的《七年》，因为平淡朴实的风格和细腻温暖的文字而大获成功，一炮走红后，“和叶”再也没有写过爱情故事，反而转战与爱情故事相差甚远的严肃文学。一开始书迷们质疑过，同行里也不乏看热闹的人，当时是接待了你的清水柚子解决了问题——她给你做了篇访谈。访谈的内容清水柚子现在都还记得。
【清水柚子:和叶老师改变风格的原因可以分享一下吗？
你:我现在就像一块被挤干水的海绵，把那段经历像水一样流出后，我没有办法再写关于“爱情”的故事，我不能虚构出我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清水柚子:和叶老师很真诚呢。我们都知道和叶老师的《七年》是源于您的真实经历，那和叶老师为什么会写这么一本书呢？
你:可能是因为，不这样做的话，我会一直忘不掉他的那个笑容吧。
清水柚子:在读过《七年》后，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最后告别的那句——“我想着，忘掉他吧，忘掉他，于是我开始学习忘记他，像戒掉空气，抽离世界，慢慢的让那个属于我的夏天的笑容远去”，您当时写下这个结局，内心是怎样的感受呢？
你:……轻松。
清水柚子:轻松？
你:是的。喜欢上那个男孩确实让我感受到青春期的重量和烦恼，同时我庆幸着我喜欢上那么好的一个男孩子。他让我变成我想成为的样子。那些让我自卑、敏感的话语让我更加坚强，所以以后有机会再见到他，我想我一定可以很大方地说出，我曾经喜欢过你。】
你这样说着，表情柔和，眼里却蓄了泪。清水柚子从你的眼神里明白，那个你喜爱了七年的少年，支撑着你走到现在。而你在明白后，和那份美好的心情说了再见，释然又洒脱。
她想，世界在和叶老师的眼里，一定是另外一种更加美好的风景。访谈被放到下一期报纸上，没人能拒绝想要开始新生活的人，那场风波最后悄无声息的过去。
然后清水柚子申请成为你的专属编辑，一直至今。
现在你要新开一本《三十三》，为此还要暂停正在连载的《羊角街》，编辑部那边清水柚子可以保证没人会提出异议，就怕读者那边会一发不可收拾。前期《三十三》的宣传引导必须要写一份企划书，《三十三》的刊载还得打一份企划书，两份企划书加起来的结果等于今天清水柚子明明休息但是得加班。
而你正睡得香甜，全然不知。
第二天，你拿着清水柚子给你的地址和钥匙来到中华街附近，一眼看见她给你找的房子:简单的双层小楼，白色装潢明亮温暖，小院子整整齐齐没有杂草，回廊上的玻璃门边挂着装了一整个秋天的风铃。房屋干净整洁，你略做收拾就住了下来。
该做的事情做完，你端坐在书桌前调整好状态，拿出纸笔，写下你和太宰治的初见——那实在是说不上浪漫的初遇。
【……我第一次见到津岛先生时，他正在邀请一位女士和他一起殉情。在听到津岛先生让人退缩的请求后，那位女士脸上被津岛先生迷住的红晕退的一干二净，十分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然后拎包走人。原以为津岛先生被拒绝会很难过，但他只是哀叹两声，转眼又高兴起来，因为他看见了我。我想他并不是对我这种普通人一见钟情，大概还是为他的殉情计划。毕竟津岛先生看起来就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追求某样东西就不会放手的人。
他兴冲冲的，像是看见一位熟悉的朋友，脸上带着温柔可亲的笑，然我十分确定，我与他并非朋友，甚至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津岛先生停在我的身前，注视着我，“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我能否有这个荣幸知晓您的名字？”他鸢色的眼睛里溢满温柔，言行小心绅士，整个人都在用身体诉说着——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你放在我的世界中心——这样的话。我差一点被迷惑了，我不否认我被津岛先生的外貌迷住的事实，相信我，只要看见他，任何人都能明白光源氏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多的情人。
津岛先生的脸是我见过最有特色也最具欺骗性的:精致秀气的脸透着些病态的白，只注视着你的眼睛，忧郁又带着点虚弱的气质，还有津岛先生那随时能吐出甜蜜话语的巧嘴。我敢肯定津岛先生从小到大身边都不会缺乏女性，有很大可能津岛先生一直过着花花公子一样的生活。
我答应了和津岛先生一起殉情的请求。并非是因为荷尔蒙作祟，而是我这次出来，其实是遇到了瓶颈。……
……我和他牵着手，一步一步往河里走。水一点点上升，我感觉到一点恐惧，下意识的抓紧手里的东西，津岛先生回应了我，他轻轻回握，力道停留在让我感到不适的边缘。我扭头看他，他的视线停留在身前的水波上，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期待。我心里叹气，想，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此刻，河水已经漫过我的耳鼻喉，明明嗅觉感官应该被迫停止工作，我却闻到河水独有的气味，鱼的腥味，淤泥的腥味，和一些工业废水净化后残留的味道……还有津岛先生身上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一点也不香，也不符合普通人的偏好，一种游离世界的味道。……
……这就是我和津岛先生认识的缘由。其实如果知道津岛先生是个热衷于自杀并且以此为乐的人的话，大概一开始我是不会接近他的，因为我们的世界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过遥远。……】
清水柚子过来拿稿子的时候，你躺在地板上正睡得香。按了半天门铃发现没人给自己开门，于是用备用钥匙进屋的清水柚子在阳光灿烂的回廊边找到你，俯视你睡梦中的样子，观察一会儿后任劳任怨地去给你找毯子盖上，然后开始翻阅你放置在茶几上的原稿。
醒过来已经暮色四合，你呆呆的看着斜阳，一副睡久了缓不过来的模样，好半天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毯子和坐在沙发上看稿的清水柚子。
“柚子你来了啊……”大力揉搓两把自己的脸上的肉，你收拾好毯子坐过去，靠在清水柚子的身上，“我看到报纸了，下个星期开始刊登，有给你添麻烦吗？”
“都是小事，”清水柚子翻完最后一页，整理好后把原稿收入带来的文件袋里，“编辑部你是知道的，大家都支持着你，目前主要的压力来自于读者，不过操作得当，还是没有问题的。你的话，就负责做你自己，其他事情我们来解决。对了，这几天你先不要使用社交账号，我那边需要你的账号帮点忙。”
“没关系，拿去随便用。今天柚子留下来吧，我们去吃川菜。”
“好，不过我得先把原稿带回编辑部，一会儿下班了直接去街角那家川菜馆碰面，你好好休息。”
“好。”你像个乖宝宝一样坐在沙发上和清水柚子告别，等门“咔嗒”一声关上以后，你又陷入一人的境地。刚刚睡醒，未散的倦怠让你不想做什么需要花费大力气的事情，索性上楼拿了新的稿纸下来继续写作。
【……出于对陌生人的害怕，我不想把我的电话号码给刚认识的人。这样的举措让人有一种还会继续联系的感觉，然则我们之间实无温情可言。尴尬的情绪让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迫接受他带了笑意、全然期待的视线。衣角还滴着水，湿淋淋的贴在身上让人很不舒服，我一边懊悔着自己突然犯傻的举动，一边思考要怎样拒绝才不会让津岛先生觉得难堪。
或许是看够了我为难的样子，津岛先生笑着为我递上台阶，“啊，抱歉。我忘记小姐是种花家人了，进展太快很容易让小姐感到不安呢。这样，如果下次还能和小姐见面，请给我能联系上小姐的电话号码，可以吗？”
想着横滨这么大一个城市不可能再有遇见的机会的我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几天后愿赌服输地在咖啡馆交出了联系方式。……
……在那以后我们见面得频繁了些。因着工作我会时不时地在这个城市里到处走走逛逛，打量着这个每天都不一样的城市。有时候我会遇见津岛先生——在各种各样的地方。一次把津岛先生从河里捞出来，我们谁也没忙着离开，一起坐在草坡上，他嘴里哼着奇怪的歌，看上去心情不错，但他看着河水的眼睛平静无波。
我疑惑，他在不高兴什么。我问了他。他长长地“诶”了一声，于是他还没说话，我就窥见些许他的回答。
“津岛先生，我请你吃蟹肉料理吧。”我这样说，从地上站起来，“正好昨天发了稿费。”
津岛先生先是惊讶我会打断他的话，随后又露出那种意味不清的笑，“小姐要请我吃螃蟹料理，真的是太棒了。”……】
写下最后一划，你放下笔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估摸着时间快到了，收拾一下去了川菜馆等清水柚子。边等边听老板和老板娘在那里用四川话交流，川渝的豪爽劲味让你眉眼弯弯，对刚到的清水柚子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三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