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悠悠夏日长 ...
-
21
三年后的某一个下午，工作间隙的休息时间，沢田纲吉收到一封信:黑色的普通信封，白色的百合火漆印章1。
他的表情当即沉了下来。送信过来的巴吉尔戒备地看着那封信，“这是密鲁菲奥雷送来的，送信的人告知我，信的内容只有您和那位白兰先生能知道。”
手指婆娑着光滑的信封，沢田纲吉思及那位神秘的密鲁菲奥雷首领，不自觉皱眉。
“白兰……”
超直感不停地警告着自己，但他别无选择。他接过巴吉尔递过来的拆信刀裁开信封，一张照片从中滑落掉在桌上，沢田纲吉看清上面的人的那一刻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
头戴白纱、穿着白裙的美丽女性倒在舞台上，胸口是刺目的红。她那金线一样的头发因为中枪的冲击散开，白纱收敛它的光华，一切隐于朦胧之下。她的眼睛还停留在吉赛尔与爱人分别的情绪上——落寞悲伤、深情绝望。
他看见她眼睛里巨大吊灯的倒影，他看见她眼睛里众人逃窜的脚步，他看见她眼睛里双目赤红、面若恶鬼的自己。
她的生命被人为地定格在最灿烂的时刻。
沢田纲吉忘记自己是怎么吩咐巴吉尔立马去确定消息的真假，忘记自己是怎么对着那张薄薄的纸沉默一下午，忘记自己是怎么坐上专机飞到法国。
他坐在菲戈里昂的面前，看这个形容枯槁的男人一直呆滞地看着手上的相框，那是他和千名纯夏决定订婚后，去照相馆照的纪念照，因为她不喜欢照相，他们选了很久，才决定把这一张相片留下来放在客厅。
沢田纲吉冷漠地问:“枪响的时候，你在哪里？”
菲戈里昂被这个尖锐的问题逼得从呆滞中清醒，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手，拼命抑制拿着相框的手的颤抖，好不摔了他们的合照，“跑了……我是个懦夫……我逃跑了……我眼睁睁看着红色的血从奥薇莉特身上流出来，可我什么都做不到！呜呜呜……”
他冷眼看着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哭得缩成一团，从他手中拿走那个相框。照片上千名纯夏将鲜活的微笑送给菲戈里昂，他凝望千名纯夏的眼睛亦是深情款款。沢田纲吉觉得刺眼，他把相片拿出来站起身，“你没能保护好她，甚至也没能救下她，你不应该继续待在她的身边。”
最宝贵的东西被拿走，菲戈里昂下意识地想要拿回来，“还给我……把我的奥薇莉特还给我……”
俯视这个涕泪四流的男人，沢田纲吉弯腰凑到他的耳边，打破他的执念:“彼女は千名純夏であって、ヴェリットではない。（她是千名纯夏，不是奥薇莉特。）”
她是我的，不是你的。
22
替彭格列十代目收拾办公桌上的资料的巴吉尔一瞥眼就看见那张相片，有些难以理解沢田纲吉的想法。他见过很多次沢田纲吉怀念、痛苦的眼神，而在沢田纲吉看见那个站在千名小姐旁边的男人时，眼睛比知道家族里长老背叛还要冰冷。
他对那个男人怀有杀意。
“巴吉尔想不明白吗？”沙发上休息的沢田纲吉突然问，“看你对着相框发呆挺久的，是想不明白吗？”
“是，”知道沢田纲吉不是那种很在意上下级之分的首领，巴吉尔大大方方地问出自己的疑惑，“这张照片，您并不喜欢那个男人吧，为什么还会把它放在桌上呢？”
“因为我想要十年前的自己感到嫉妒。”
“嫉妒？”
“对啊，”沢田纲吉放下咖啡杯，走过来拿起那个相框，眷恋地抚摸着千名纯夏的侧脸，“如果有一天，十年前的我中了十年火箭炮的话，或许会因为嫉妒而抓紧那个已经失去的人，这样，小纯就可以得救了。”
巴吉尔讷讷地说不出话。并非对沢田纲吉的话感到不适，事实上再怎么纯澈天真的孩子在里世界教父的位置待上十年也不会再保持最开始的善良，他也见过沢田纲吉冷酷地下达处理家族叛徒的命令，他只是想到，其他世界的千名小姐得救了，那属于这位大人的千名小姐呢？并为一眼可以看见的未来感到难过。
“时间差不多了，去会议室。云雀前辈他们想来已经到了，”沢田纲吉放下相框，走向门外，“该商量商量要采取的下一步行动了，办公室这边交给你了，巴吉尔。有关于密鲁菲奥雷的新资料送来的话，放在桌子上就行，会议结束后，我再来看。”
“是，首领。”
一年前，在彭格列庆祝完首领沢田纲吉的二十四岁生日以后，里世界发生了一件大事:与彭格列拥有一样悠长历史的基里奥内罗家族与后起之秀的杰索家族合并成为以白兰·杰索为首领的密鲁菲奥雷。几年前杰索家族进入彭格列的视线后就和基里奥内罗开始了争斗，一开始彭格列只是观望，后面密鲁菲奥雷成立，沢田纲吉在对方主办的宴会上见到了白兰。
对方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偏偏还有随心所欲的实力。一眼，沢田纲吉就对白兰警惕起来。
果不其然，不久后，密鲁菲奥雷和彭格列发生冲突。在战争进一步发酵之前，白兰致电他，“纲吉君，我们都是看重属下的人，为了避免造成更多伤亡，做一个交易如何？你将彭格列戒指交给我，我就收回密鲁菲奥雷在全球对彭格列据点的出兵。是个划算的买卖吧。”
因不断扩大的伤亡而殚精竭虑的沢田纲吉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他。
彭格列指环是彭格列成立的基石，它已经存在于世间一百多年，和彭格列密不可分。现在黑手党普遍使用的火焰对戒指的品质要求很高，如果没有彭格列指环，他的守护者们的实力都会受限。一旦把彭格列指环交给白兰，无异于是将彭格列所有人的生命置于铡刀之下，是生是死，全凭白兰的心情。
他可不敢赌白兰的人品。
“既然纲吉君这样说了，那就没办法了。我以密鲁菲奥雷首领的身份宣布，密鲁菲奥雷和彭格列，开战。”
过后不久，他就收到了千名纯夏的死亡照片。以她的死亡为序幕，他的部下、彩虹之子接二连三的死亡。在互相消耗两三个月后，沢田纲吉准备实行一个大胆的计划，而这个计划的开端，以彭格列指环的销毁为引火线。今天的会议，讨论的就是彭格列指环的销毁。
“我不赞同！彭格列指环是彭格列的基石！绝对不可以因为首领您「不想见到更多伤亡」这样的理由销毁！”
“我觉得应该将彭格列指环交出去，哪怕是苟延残喘，也必须保证彭格列的延续。”
“苟延残喘？！你在说什么屁话！彭格列是里世界无冕之王！哪怕是死也不能依靠敌人的同情活下去！”
“那难道要这样步入死亡吗！彭格列的基业，不能毁在我们的手上！”
“现在是生存的问题！不是提这些的时候！”
……
长老们抛掉平日里端着的架子在会议室里吵得面红耳赤，沢田纲吉坐在上位冷眼看着他们的丑态，他的同伴们亦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不插话，不表态。
旁边的蓝波自以为悄悄地凑过来，问:“彭格列，他们什么时候结束啊？我的肚子饿了。”
沢田纲吉无语一瞬，安抚地拍拍他的头，“很快。”
蓝波乖乖地“哦”一声。
“扣扣。”不重的声音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长老们默契地停下争吵看向主位的沢田纲吉。
年轻的狮子微笑着公布他的决断，“销毁彭格列戒指是必须的，没有了彭格列戒指，密鲁菲奥雷想必会将目标放在其他方向，这对目前的彭格列来说是有利的。争取到时间，才有反击的可能性。”
“可是，十世……”
“既然实在反对，投票如何？”打断说话的长老，沢田纲吉给了他们另外一个选择，“让彭格列指环的拥有者投票，少数服从多数。”
这是耍赖！所有长老心下明白。
“我赞同。”第一个发表意见的是蓝波，“反正首领的决定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只要服从就好。”
“赞成。”狱寺隼人紧随其后，“我相信我们的首领。”
“阿纲的话很有道理，目前争取时间是最重要的。所以，”笑呵呵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吸引过来，山本武给出自己的答案，“我赞成。”
已经四票了！
长老团脸色铁青地看向作壁上观的云雀恭弥、难得在思考的笹川了平和代表雾守参会的库洛姆。
“我反对。”云雀恭弥投了反对票。
“骸大人说，他也反对。”
“尽管明白沢田的想法，但是我觉得这么粗暴地一刀切和拳击的核心不一样，所以我反对！”
四票对三票，这件事好像就要这么定下来了。
长老团不死心地想要再讨论讨论，最好能改变沢田纲吉的想法，然而被他一个抬手制止了未开口的话，“今天这次会议，主要是讨论彭格列在全球的情况以及这场战争在各个国家间的影响和它们的反应，不是听各位长老继续讨论彭格列指环的。目前最主要的工作是遏制住态势，阻挡政府的插手，让我们尽快进入议题如何？”
沢田纲吉压制住局面，在他的强调下，会议总算往下进行了。
会议结束，沢田纲吉把几位守护者留下来。都是亲近的人在场，他也没那么多计较。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他揉揉自己不断抽痛的额角，以期能够通过这种方式缓解疼痛，“麻烦各位最近整理一下各自部门的人员名单，特别是实力出众的人员要进行特殊标注，接下来我需要他们帮我完成一个计划。”
察觉到沢田纲吉的杀意，云雀恭弥转瞬明白了沢田纲吉的想法，“你想动手。”
“是的，云雀前辈。”他点点头，将自己的想法坦诚在同伴面前，“彭格列太庞大了，以至于要自己动手切除毒瘤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密鲁菲奥雷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借口，他们会以「英雄」的名义被彭格列铭记。2”
他说着，露出沉痛的表情，好似这么做是他迫不得已，而距离他最近的蓝波和狱寺隼人，则一抬头看见他眼中粼粼的寒光，两人保持沉默。
23
密鲁菲奥雷攻入彭格列总部前十五分钟。
最后一批医疗人员带着伤员进入密道撤退后，沢田纲吉带着最后的人边打边退，成功从彭格列总部撤离。离开的人化整为零，分成多个小队从意大利离开，这并不是说沢田纲吉准备放弃意大利，事实相反，他准备先解决密鲁菲奥雷在海外的那些尚不成熟的据点，以点成面，在最后决战时联系坚守在意大利本土的瓦里安，合围密鲁菲奥雷。
东方有一位伟人在战略上说得很明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暂时性撤退不是什么可鄙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是——白兰的邀请。
尽管没有这个邀请，沢田纲吉也会想办法给白兰下手的机会，但他没想到白兰会这么自大，或者说，因为自己有能力能确保胜利的果实不会旁落，所以对他和入江正一的计划选择视而不见。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没有胆量接下白兰的邀请。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纲吉君。上次见面，还是在密鲁菲奥雷的宴会上，真是好久不见。”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白兰笑眯眯地问，“要吃棉花糖吗？这个口味很好吃哦。”
放下茶杯，沢田纲吉摇头拒绝，“你邀请我应该不只是为了问我吃不吃棉花糖，进入正题如何？”
“嘛，确实，一直围着这些话题说话即使是我最喜欢的棉花糖我也会腻的。”他把棉花糖放在桌上，接过身后的下属递过来的遥控器，“为了不那么无聊，我给纲吉君看一个好东西——”
桌上的屏幕打开，白光一闪，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屏幕内，沢田纲吉记得这个男人，他是财政部的副部长，每个月都会和财政部长一起到他的办公室哭诉财政赤字。现在这个老是因为财政赤字而颓丧的男人打起精神，表情严肃，看上去倒是比之前更像一回事了。
“白兰大人，彭格列最后的撤离路线已经探明，整座城堡的密道标注如图，请您过目。”
沢田纲吉不为所动，浅笑着看向一脸兴味的白兰，“如果白兰先生是想让我为之震惊，那您应该要大失所望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纲吉君，我就知道这个人瞒不过你！就算十年前就把人安排到彭格列，在你面前走一圈，也会被发现。既然如此，”白兰露出一个兴致勃勃的表情，“那我就上正餐好了，我可是期待着，纲吉君能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音乐声，红色的幕布，暖黄的灯光，镜头在摇晃几下过后，对准了重新上场的女主角。那张脸一出，沢田纲吉的笑容就消失了。
“我的属下可是跟我感叹过，要杀掉这么美丽的吉赛尔太可惜了。为此他特地在欣赏完千名酱的《吉赛尔》后才开枪，刚好吉赛尔不得不和阿尔伯特分别，这场配合，真的是太完美了。”
“白兰……”沢田纲吉的眼睛隐隐出现金红色。
“纲吉君觉得我为什么会邀请你进行会谈呢？”被针对的人自在地吃起棉花糖，紫色的眼睛里是同样的杀意，“当然是为了解决掉你。”
“噗呲！”
从背后发射的子弹打了沢田纲吉一个措手不及，他睁大眼睛却怎么也无法阻止意识的消散，和视频里的千名纯夏一起倒在地上。
居高临下地俯视视着沢田纲吉的尸体，白兰笑起来，“出局了哦，纲吉君。接下来，就要看十年前的纲吉君能反抗我多久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悠悠夏日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