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双天下》安玲娜

2、宴席

　　太后为吴敌安排了上好的府邸，可府邸里的人皆为耳目。回府后，吴敌与吴怨便以休息为由进了屋，而片刻后却从墙边翻出了府。

　　二人走在大街上，总觉得不太自在。
　　“你说，她会不会派人跟着我们。”
　　“想必那是一定的。”

　　吴怨点了点头。“比起去茶楼之类的，就这么走在大街上商量事儿反而不会被质疑。毕竟，有百姓们的喧哗声护着我们。”
　　吴敌挑了挑眉。“怪不得您当年总爱往外跑，原来是用这人间烟火掩盖您发泄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吴怨一巴掌过去拍在了他后脑勺上。“你这人就是不会说话，这去了前方，能跟其他将士处好关系吗？”
　　“我会用实力征服他们的。对了，刚才您怎知她不会让你随我一同去军营？我还在想，您若真去，就您这身子骨能撑得了几天。”
　　“她向来生性多疑，怎会派素未谋面之人去军营等紧要地点？其实，她也信不过你，要不是前方战事迫在眉睫，她也断不会招你回京，而她如今既然要用你，便需要有能牵制你的筹码在手。”
　　“...是您？”
　　“不止我。”
　　吴怨停下了脚步，嘴角微微上扬。“今晚宴席，或许，能遇见故人...”

　　傍晚，皇宫内灯火阑珊。大殿中央，是婀娜多姿的歌姬与舞妓，而围绕着她们的，是滔滔不绝的文武百官。太后与皇上坐在上席，而离他们最近的，是当朝宰相，以及皇叔。自从先皇驾崩，大皇子谋反后被处死，这四人便一直把持着朝政。在百官眼里，皇叔吴正贤是位温润而雅，和蔼可亲的君子，行事作风一切为大吴考虑。宰相白清，是吴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宰相，年少有为，才华横溢，前途无量，而且也是位正直善良的君子。对这二人，百官毫无怨言。

　　那，真相呢？

　　或许只有当年那被“处死”的大皇子一人还记得吧。

　　吴敌和吴怨坐的位置并不起眼，却已有无数官员前来阿谀奉承，轮流敬酒，但吴敌却一一敷衍过去，未同谁喝过一次酒。在他眼里，这些人的酒，不干净。

　　一旁的吴怨一直环视着四周，似乎在找什么，结果在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找到了。

　　准确来说，是那人自己来了。

　　大殿外，传来一声，“罪臣白沐来迟，望太后，皇上恕罪！”

　　众人回头，只见一长发男子迟缓地走进了大殿。他的双手，双脚皆被铁链束缚，而那铁几乎长到了肉内，显然是日月皆是如此。男子长得算是斯文俊朗，似乎不符合他阶下囚的身份。当然，认识他的人知道，他本不该与“囚犯”两字有任何关联。

　　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自从他进殿开始，吴敌的眼神就没离开过他。那眼神里，比惊讶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情义。

　　当白沐跪了下来，抬起头后，众人才能仔仔细细看清他的脸。知道白家的人，不会觉得有什么，可那少数不知道的却更是震惊。

　　他的脸，与当朝宰相一摸一样。

　　二人通用白姓，也自然不是巧合。他们，是双生子。白清，白沐，如沐清风...

　　如今，二人却天差地别。

　　一位，会是史书上记载的罪臣，却曾为挚友坚守住了底线。

　　一位，是胜利者，是宰相，可他风光背后的代价却是白骨成山。

　　“白沐，这位是谁，想必你还未忘吧？”太后一句话，把所有思绪涣散的人都拉回了现实。

　　“臣自然记得。吴大将军，别来无恙。” 白沐冲着吴敌鞠了一躬，却被他扶住了。白沐一笑，拿起了小桌上的两个酒盏，倒上了酒。他举起酒盏，而吴敌也把另一盏接了过来。

　　“恭迎吴将军，白沐就先干为敬了。”

　　看到白沐喝光了酒，有些大臣开始咧着嘴嘲他自取其辱，可谁知下一刻，吴敌便也把盏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尽。二人会心一笑，似乎心有灵犀。

　　“三日后，将军便要出征了。今夜，就让你们这久别重逢的旧友好好叙旧吧，” 太后说道，“宴会结束前，吴将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吴敌手里攥着酒盏，低头想了想，便转身将酒盏摔在了地上，朝着百官们喊道，“为国，为民，为恩，为情，血未流尽，城池不破！”

　　宴席散后，吴敌被领到了白沐的住处。那是宫里离冷宫最近的地方，条件自然比不上白府，夜里也十分寒冷。见此，吴敌虽心中有气，却无处发泄。

　　“吴敌兄来了，”坐在桌边的白沐抬头笑了笑，示意让他快坐。吴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却无意中注意到白沐手腕处的红痕。那显然是日夜带铁拷所致，已血肉模糊。吴敌一气之下，差点把茶杯捏碎。他指着白沐鼻子就喊，“你家以前好歹是大官，即便现在是罪臣，也不该是这待遇啊，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白沐眨了眨眼，似乎没料到他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差点失笑。“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还活着？”

　　吴敌叹了口气，道：“肯定是你那宰相哥哥心还未坏透，保了你。”

　　“你这头脑，倒是比五年前好使了。”

　　吴敌忍住了想抽人的冲动，说起了正事。“等这次我回来，用军功换你自由。”

　　白沐罕见得神色严肃了起来。“吴敌，我问你，你与言青将军比，谁更会领军？”

　　“要是论武功，他一般打不过我，可要论领兵打仗，他与我不相上下，这小子-” 吴敌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对的。

　　“不是，言青-”

　　“言将军已经在边关待了半年了。”

　　吴敌一听突然站了起来。“不是吧？我听说自从言青娶了二公主后，太后就不让他再去边关了不是吗？”

　　白沐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虽忠于吴国，却不一定忠于太后。她老人家信不过你，你当然是她最后的挂帅人选，哪怕赌上唯一女儿的幸福也得在把你叫回来前先派言青去试试。”

　　“那现在叫我回来...”

　　“言将军，必定出事了。”

　　听到这话，吴敌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他与言青虽算不上是好兄弟，各为其主，但怎么说也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他不相信那人这么轻易就死了。

　　另一方面，他一直以为，是边关战事吃紧，战士们束手无策才请他出马，可现在他才知道，其实是因为主帅出了事才临时找个替代品补上。这未免让人有些不爽啊。

　　即便心里跌宕起伏，吴敌作为大将军也已经习惯不把情感表现在脸上。他又倒了杯茶，灌了下去。“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你就想跟我说这些？”

　　“是你说要立军功赎我，我只是提醒你这没那么容易。人啊，不能活在过去。如今后生可畏，你早已非天下无敌了。”

　　旧友的重聚最后不欢而散，而吴敌当夜就被带到了京城军营，准备第二天面见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