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软肋[延禧同人]》楚吉光

3、反骨

　　003

　　雪越下越大，即便是被庇护在怀中，她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弘历突然抱着她站起了身，魏璎珞蓦然腾空，微微一吓：“放我下去！”

　　弘历淡淡地垂眸望她，那一瞬的清朗，让魏璎珞以为是错觉，连忙换了措辞，试探问道：“皇上，您酒醒了对吗？”

　　李玉跟在后面，自然是看不见皇上的脸，但他还是特别认真地冲魏璎珞解释：“皇上今晚喝的酒后劲大着呢，上头。”

　　魏璎珞冲李玉喊道：“李公公，快带皇上回去休息啊，奴才要回长春宫。”

　　弘历却充耳未闻似的，打横抱着她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李玉接过侍卫手中的伞，忙不迭地举着伞跟了上去。

　　“皇上！皇上！”魏璎珞不敢挣扎得太过分，但眼睛已经急得发红。

　　一路到了养心殿围房，弘历没等李玉来打开门，顺势一脚踢开，李玉举着伞站在门外，没再敢跟着走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魏璎珞被重重扔在床上，眼前一黑，弘历欺身而上，覆压在她上方。

　　她吓得伸手抵挡，围房内如温室，可她还是不停发抖，双手挡着他的胸口，脸撇向一旁不敢看他：“皇上！您喝醉了！”

　　她看不见弘历的表情，却感受到他滚烫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手真烫，烫得跟炭火似的，两人指尖相碰触，就好像火星碰上了油，

　　眨眼之间，火海滔天。

　　弘历一只手捏住她的脸颊，稍稍一用力就扳过来面对着她，四目相对，惊恐对迷茫。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魏璎珞定睛一看，才发现皇上脸色异常，体温也明显高了许多。一定是半夜喝酒吹风，又突然下雪，邪气侵体受了风寒。

　　“皇上，您烧糊涂了，奴才是攀龙附凤居心叵测存心不良的魏璎珞啊！”

　　魏璎珞双手捧住弘历的脸，强迫他好好地看清她，

　　“奴才不是纯妃娴妃舒嫔庆贵人，奴才是魏璎珞……”

　　弘历发了高热，一双清朗的眼睛此时更像是含了水，没有病人的昏昏然，反而亮如黑夜中的寒星，他好看的眼睛在魏璎珞脸上梭巡，缓缓问道：

　　“魏璎珞？”

　　“是，您最讨厌的，恨不得挫骨扬灰的魏璎珞。”

　　弘历凝视着她，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直起了身子，他微微偏着脑袋，右手不耐烦地扯着领口的扣子，边扯边念道：“找的就是你，今天可算是撞朕手上了！”

　　说着伸手将她拽到自己跟前：“热，替朕宽衣……”

　　要是平常，替皇帝宽衣不过是当差的分内事，但眼下孤男寡女，他还醉了酒，一路上念叨着莫名其妙的胡话，她要是真替他宽了衣，指不定会生出不该生的祸端来！

　　魏璎珞一把按住皇上解她扣子的手，弘历嘴角一勾，继续解扣。

　　她暗暗发狠，一把推开弘历，没想到这一推，他竟然……倒了？

　　魏璎珞顾不得“欺君之罪“，连忙翻身而起，想趁机溜走，裙角却被一拽，她回头，弘历趴在床上，双唇干裂，满脸强撑的怒意，右手拽紧了她的裙角，死死地盯着她。

　　魏璎珞被他盯猎物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扯了扯衣裳，没能扯回来。

　　总不能脱了衣服走吧？

　　她只能无奈地走回去，弘历哼了一声，不看她，却继续上手和她的扣子做不懈的斗争……

　　魏璎珞抓住他的手，格开。

　　弘历瞪她一眼，又继续上手……

　　如此反复几遍，他解开，她扣起……

　　到最后他已经大汗淋漓，却连她的扣子都没能解开一颗……

　　看他双唇干裂，高热烧得他双目含水，气势也弱了下来，却还像对待死敌一般解扣子，魏璎珞竟然觉得他莫名的，可怜又可笑。

　　“皇上，您受了风寒，要马上宣太医。”魏璎珞认真地劝诫着。

　　弘历忽然撑起身子，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将她狠狠按倒在床上，一张口，嗓音带着病中的沙哑：

　　“你要什么朕都能给你，为什么是傅恒？你怎么能和他在朕眼皮底下胡来？”

　　他双眼红得不得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哭了，受寒发热加醉酒，可真是磨人……

　　魏璎珞沉默片刻，然后看向他脆弱的双眼：“皇上，我和傅恒大人清清白白，从皇上下旨赐婚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再无任何瓜葛。”

　　弘历冷冷一笑，微微歪着脑袋，讥讽地看着她：“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

　　傅恒的声音回响在他耳畔——

　　“臣和魏璎珞虽无夫妻之名，但已有夫妻之实。”

　　积压了许久的愤怒和嫉妒在这一刻终于到达了临界点，他一把将她掀倒，他恨极了她，恨极了她的诡计多端巧言令色，她这张嘴里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魏璎珞疼得忍不住颤抖，再也顾不得他是皇上，一巴掌落在他左脸上。

　　皇上是狗吗？竟然扑上来就咬她的嘴巴？

　　幸好他醉了，竟没在意扇他脸的事，再垂下头，轻轻蹭着她的鼻尖，发颤的睫毛。

　　他忽然失了神，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他是在和那个牙尖嘴利的奴才温存？？？

　　不待他继续动作，一个脆生生的巴掌又落在他右脸上，魏璎珞急道：“皇上你酒醒了吗皇上？”

　　弘历晃晃脑袋，今晚发生的一切就像场昏昏沉沉的梦，好似是虚幻，又那么真实。

　　紫禁城的这个夜晚，真的下雪了吗？

　　他揉着滚烫的脸颊，终于体力不支地躺在一旁。

　　自己堂堂帝王，尊贵无匹的帝王，似乎刚刚被人给扇巴掌了……奇耻大辱……

　　岁月还很长，不急于一时，魏璎珞，朕和你，还没完呢。

　　*

　　弘历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紫禁城的第一场冬雪来得比往常要早许多，

　　他跪在雪地里，怀中抱着一个女子，他指着夜空，温柔地对她说：“你看，下雪了。”

　　弘历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样的温柔，很多年了，他少年般如水清澈的温柔，似乎随着年少时婉儿的死一并被埋葬。

　　一瞬间，他恍惚以为自己还是个少年，他垂首，怀中女子的面容清晰——

　　“皇上原来是倾国名花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弘历大骇，气急攻心，猛然张开双眼！

　　“皇上，皇上！”李玉忙不迭地上前。

　　弘历坐起身，才发现后背出了一身的汗，脑袋还隐隐作痛。

　　“那个贱……魏璎珞呢？”

　　李玉瞅见皇上神色清明，对魏璎珞的态度又恢复以往的不耐和鄙视，忙道：“皇上您前半夜喝了点酒，在御花园又吹了风受寒，这不巧了，正碰上璎珞姑娘……”

　　“她现在人呢？”弘历心头莫名焦躁，打断了他的话。

　　李玉微微一笑：“璎珞姑娘在着呢，没回，去端药了。”

　　弘历坐起身，才看见一旁的椅子上搭着他湿透的寝衣，李玉连忙说道：“皇上前半夜烧得可厉害了，又是说胡话又是发汗，璎珞姑娘给皇上换的寝衣……”

　　弘历看着睡衣，又看看床，冷冷一笑：“她给朕换衣服你看见了？”

　　“奴才守在外面来着……”

　　“李玉！”弘历突然怒道，“你当真以为朕烧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

　　李玉噗通跪地，一脸发懵：“皇上，您从御花园一路抱着璎珞姑娘回了围房，奴才怎么敢进来呀！没多久璎珞姑娘自己开门走了出来，说皇上您受寒发热烧得厉害，奴才这立刻着人宣了太医，璎珞姑娘一直忙前忙后又是给您换衣，又是给您煎药……”

　　弘历本来就脑袋疼，李玉这么一说他脑袋更疼了，

　　李玉跪在地上，掀起眼皮偷偷瞅了一眼皇上，别说皇上脑壳疼，他脑壳更疼。

　　原以为皇上把魏璎珞抱回养心殿围房定是宠幸，没想到她自己又衣裳齐整地走了出来，说皇上一到了寝殿就开始发热说胡话，

　　李玉心中虽然有疑问但也不敢多问，一切以皇上的龙体为重。

　　这魏璎珞可真是有意思，一个小小的宫女，能被皇上宠幸，那该是多大的福分呐，从此以后就是主子啦，她倒好，一个字都没提。

　　“皇上，您的药——”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端着药走了进来。

　　“魏璎珞！给朕滚进来！”

　　弘历看着那碗药，越看越心烦，差点顺手一把打翻。

　　但想到这碗药是那人大半夜又洗又煎才熬好的，他硬生生收回了手，只得瞪着药腾出的烟雾生气，觉得万分憋屈，脸颊还隐隐作痛。

　　等魏璎珞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跪在他脚前，他就转而瞪着她了。

　　越瞪越生气！

　　你看看这个小宫女臭丫头，明明是个奴才，明明趴跪着，脊背却比谁都直，比谁都硬。

　　再看看她的后脑勺！他不用手摸也看得出！反骨！

　　“出去！”

　　弘历从嘴里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李玉察觉出了氛围不同寻常，本能地垂下脑袋，带着小太监一道退下，

　　魏璎珞一言不发，依旧垂着脑袋，跪着慢慢往后退，试图不引起皇上的注意。

　　弘历冷笑一声，看着她像只乌龟似的慢慢往门外挪去。

　　“魏璎珞……”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勺柄，缓缓地搅动着，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声。

　　魏璎珞浑身一顿，不敢再动，也不敢抬头看他一眼，认真地回道：“奴才在。”

　　“今夜过后你就不是奴才了。”弘历放下勺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魏璎珞脑袋埋得更深，语气没有丝毫慌乱：“皇上，奴才不懂。”

　　弘历心中恼火，她的不懂，她的低眉顺眼，都是虚伪！假象！她是在拒绝！

　　人一旦气到了极点，外在的表现就愈发平静。

　　“你不懂？御花园，养心殿围房，魏璎珞，你当真以为朕烧糊涂了？”

　　魏璎珞不说话，寝殿里安静得可怕。

　　过了许久，她终于缓缓抬起头，一脸的平静：“皇上，药再不喝就凉了，皇后娘娘还没醒，您如果不爱惜自己，等皇后娘娘醒来那日，奴才没法跟娘娘交代。”

　　弘历终于忍无可忍，把药碗狠狠砸在地上，手指着她，不受控制地颤抖：“你是在威胁朕？！”

　　魏璎珞垂下眼：“奴才不敢。”

　　“好，好！你够狠！朕当时就不该怜惜你，就该直接办了你！”

　　她竟然拒绝皇上！堂堂天子！

　　魏璎珞轻轻闭上眼：“皇上，您是生病了，那些都是梦。”

　　只能全当是一场梦，御花园抱着她看雪是真的，她扇皇帝耳光也是真的，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弘历失笑，两三步跨到她面前，弯下身子，修长的手指狠狠地捏住她的下颌，迫她与他对视：“你说朕病了，你说那一切都是梦？魏璎珞，你看看窗外……”

　　他快步走到窗前，不顾身体的虚弱，一把推开窗户，

　　寒风夹杂着雪花呜呜吹了进来，温暖如春的寝殿寒如冰窖。

　　弘历指着窗外紫禁城上方的夜空，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

　　“你看，下雪了。”

　　魏璎珞心头微微一刺，她看着站在窗前的皇上，他衣裳单薄，往日精明锋利的眼神中此时竟然带着几分脆弱与无助，

　　像是被诬陷被取笑的小孩子在拼命证明自己。

　　“皇上，没下雪。”

　　她看看天空，然后看着弘历，睁眼说瞎话：“在奴才心里，紫禁城这一晚，没下雪。”

　　弘历立在寒风中，从身到心，从里到外，寒彻入骨。

　　冰冷的雪粒飘落在他脸上，像是一个个耳光，一把把冰刀，不断地嘲笑他有多么卑微。

　　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万人之上，紫禁之巅，竟然向一个宫女……求一份爱？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