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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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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一个侍女模样的人领着一个黑影在驿馆中夜行。
行至一间房前,侍女伏在黑影耳边交代几句,黑影连连点头。
侍女借着夜色快步离去。
黑影朝房中吹了迷香,稍待片刻,才推门潜入。
房中静悄悄的,只留一盏小灯,正摆在床边。薄纱的床幔后躺着一个曼妙身姿的女子。
黑影蹑手蹑脚的走近,将将把薄纱撩开一道缝。
忽然,剑光一闪,黑影人的手腕划开一道血痕,咕咕的冒着鲜血。
黑影人惨叫一声,夺门而逃,流苏手持短剑追了出去。
床上女子悠悠起身,这种拙劣的迷香也敢在她面前买弄。
忽然她后背一僵,动弹不得。
一个男子的笑声在她身后传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陈王宿夜买醉,刚歇了不久被一阵声响吵醒了。
流苏逮着一个采花贼,驿馆里热闹极了,连陈王也来看热闹。
那采花贼模样丑陋,歪眼歪嘴,不住求饶。
陈王一听这采花贼意图对王妃不轨,气极之下,一脚踹翻了他,又拔剑要去砍杀,侍从拼命才得以拦下。
“送去官府,砍了他的子孙根,再扒皮抽筋,曝尸三日!”
扒气抽筋还不解气,陈王气闷好片刻,倏忽他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整个人被定住一样,随即快速转过身来,抬脚朝王妃居所而去。
流苏暗暗叹息,分明是……又为何闹成如今模样。
“王妃!”陈王冲进房中。
一个黑影从王妃的床榻上一闪而过,陈王定睛一看,那黑影分明是个男子的模样,那男子双脚踏上窗台,回首对着陈王挤眉弄眼,嘲笑一番,才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陈王如遭雷击,面目上血色尽退。
屋外传来骚动,士兵们吵嚷了起来,堂堂亲王下榻的驿馆,被贼人一而再的如入无人之境。
陈王颤抖着抢了两步来到王妃榻前。
只见王妃衣衫不整,双目紧闭,一行清泪挂在腮边。
“雪儿,”陈王呢喃着王妃的小名,手忙脚乱的拉着薄被覆盖在王妃身上。
“雪儿……”陈王轻柔为王妃抹去泪珠,“只要你人没事就好,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陈王妃紧闭着双眼,不愿睁开,只是闷闷的哭声让人知道她还活着。
陈王低下头,忍耐了半晌,忽然挥拳砸向床板,轰的一声,炸雷般在耳边响起,王妃惊悚着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
流苏在门外,捂着嘴无声的哭泣着。
孙氏得到消息时,喜上眉梢,“总算是为了哥哥出了一口恶气,一个不贞洁的女人,哪怕她是王妃,也只有死路一条!”
“娘子真是好手段。”流水在一旁夸奖道。
“走吧,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咱们也去看看吧。”
孙氏出了房门,扮作一张悲痛的表情,一路拿着帕子做着抹泪状来到陈王面前,“王爷啊,王妃如何了?臣妾听闻此等噩耗,真是心神俱焚啊,王妃怎得如此命苦,遇到这样的惨事!”
陈王独坐在厅中,阴沉着脸,不说话。
孙氏总是干嚎,脸上并未有半点泪水,也是尴尬,遂慢慢停了哭嚎,只是拿着帕子擦拭眼角。
“过来!”陈王招招手。
孙氏眼中露出一丝喜悦,乖巧的靠在陈王怀里,“王爷不要过于伤心,只要王妃没事就是万幸了!”
“知道本王为什么喜欢你吗?”
孙氏娇羞道:“臣妾不知。”
“你这一双眼眸生得好,顾盼神飞,通透水灵!”
孙氏心中喜悦,她是王爷最喜爱的女人,王妃失贞,废了她指日可待,下一步别说是侧妃,就是正妃她也是配得上的。
陈王抚上她滑如凝脂的脸蛋,指尖在她明亮的眉目上游走,“真像雪儿啊,雪儿年轻时也是像你这样看着本王,乖巧极了!”
“那时候的雪儿会像小鹿一样从本王身边轻巧地跳开,本王费尽心机,一路追随,才牢牢的抓住了她,让她成了本王的王妃。”
孙氏疑惑了,王爷一直说的雪儿是王妃?
“这双眼珠子给你这个毒妇是糟蹋了!”陈王忽然大怒着将孙氏扇倒在地。
“王爷……”孙氏不敢置信地惊呼着,这么多年了,王爷可从来没有动过她。
流苏擒到的采花贼被押上前来,那獐头鼠目的采花贼一见孙氏便求饶道:“夫人快救救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刚刚进去就被人抓住了,我什么都没做……”
“你这混人,冲着我喊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那采花贼为了保命,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夫人没告诉我那人是王妃啊,要不然你就是给我五十金,一百金我也不敢做出这等错事来!”
流水也被押上来了,“王爷,是孙娘子安排的,孙娘子一直记恨王妃,才花钱让小人去找了个混子来玷污王妃的清白。”
“流水,你这个死丫头,竟敢污蔑我,是不是王妃让你这样说的?”
孙氏挣扎着上前厮打流水,被流苏一脚踢翻在地。
“不仅如此,孙娘子狼心狗肺,瑶儿是孙娘子从勾栏里找来的,就是为了离间王爷和王妃的关系,”流水指着孙氏唾骂道:“孙娘子答应瑶儿,事情成了,不仅会给她银钱,还让她脱了奴籍,重生做人,结果事成之后,孙娘子怕瑶儿泄露消息,还杀了瑶儿灭口,尸体就埋在五里外的荒郊。”
流水为了自己活命,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孙氏的罪行交代个清楚。
“流水,你这个贱、人,拿了我的银钱,拿了我的好处,竟然这样冤枉我,是不是王妃让你这样说的,是不是……”
孙氏丧失了理智,狂吠着不肯认罪。
眼前一场闹剧,同样是恶贯满盈的人互相撕咬着,非要比出个高下,看看到底谁的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陈王倦了,“本王问你,那个男人是谁?”
孙氏愣住了,那个男人?哪个男人?
“那个男人!”陈王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将那个男人生吞活剥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王一直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脑筋!”
什么螳螂?什么黄雀?
孙氏无辜的望着陈王,哑口无言。
“死到临头,你还不说吗?”
***
陈王妃将自己锁在房中,谁也不让进,陈王不放心,让人里三圈外三圈的将王妃的住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余良铭剿匪回来了,他在王妃门前说了几句话,然后有人看到余良铭怒发冲冠,手持大刀,单刀匹马的冲出驿馆。
陈王知道了,呆坐了半天,如一截枯木了无声息。
采花贼和流水都被押下去了,只有孙氏一人还跪在厅中。
孙氏心里七上八下,王爷雷霆之怒,方才她差点抵挡不住就要全然招供了。
谁知来人禀告了余良铭的动向,王爷忽然就没了生气,偃旗息鼓了。
她壮着胆子道:“王妃心里只有余良铭,根本就没把王爷放在眼里。”
陈王缓慢的抬头,无神的望着孙氏,那神情仿佛是对孙氏的话有了兴趣。
孙氏道:“王妃与余良铭早有奸、情,怕是还在余府时两人就勾搭上了,要不然余家这么多家将,为什么单单派了余良铭一个。”
孙氏咽着口水,右侧脸颊火辣辣的疼。
“余良铭是武举的士子,到哪里谋不到一个好前程,非要跟着王妃做一个家将,上战场谋功名不好吗?”
“王妃又待余良铭如此亲近,要不是此地山匪横行,余良铭怎会舍得离开王妃身边一步。”
孙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陈王耐心的听着,直到孙氏词穷,喃喃着张着口却没了声响。
陈王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连你也这么觉得!”
孙氏连忙点头。
“说你蠢吧,你又有点眼力见。说你不蠢吧,你又不自量力,妄想与雪儿比肩。”
陈王望着夜色,暗暗出神。
余良铭银甲白驹,披着夜色,如皓洁的星辰奔驰而去,不过一两个时辰,又乘着夜色飞驰归来。
他目光如炬,手持一枚人头,浴血而来,从飞驰的骏马上翻身落地,踉跄了两步,没等站稳,身子已经不受控制的朝前奔去。
“王爷,余中郎回来了!”
陈王幽幽的抬起头,“回来了,真快啊!”
“属下一直跟着余中郎,来到郊外密林,密林中等待余中郎的人正是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说,嗯……只有陈王妃才能劳动余中郎大驾……”
禀告的侍卫欲言又止,仿佛又难言之隐。
“照实禀告,本王赦你不敬之罪。”
侍卫喉头颤动着,将头埋的更低,“那个男人的兄长因在陈留打家劫舍,为害百姓,被余中郎所擒死在狱中,因此怀恨在心。那个男人也是有名的大盗,有几分本事,曾几番前来挑衅余中郎,都未能近了余中郎,所以……他趁余中郎剿匪之际,对王妃下手……”
陈王听了半天没有声响,侍卫不敢抬头,孙氏也屏住了呼吸。
陈王的表情怪异极了,非喜非悲之间,扭曲着化作一副鬼相。
“哈哈哈哈……”陈王疯魔着挥着广袖,一跃而起,先是踢翻了侍卫,大骂废物,再拎着孙氏蒲柳般的身子,一股脑扔出门去。
“挖了这贱,人的眼珠子,送回她的娘家去,本王再也不想看到她!”
孙氏恍然大悟,她凭借一双与王妃相似的眼眸赢得陈王的宠爱,在陈王心里,她本就是一个替代品,王妃没有的小鸟依人,她有!王妃没有的温柔顺从,她有!可王妃有家族的庇佑,有朝廷的支持,还有王爷的尊重,这些她却没有啊……
“王爷,饶了臣妾吧,臣妾知道错了,啊……放开我……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是王爷的女人,你们怎么敢拿脏手碰我……”孙氏的哭喊被挡在了门外,断断续续的传到陈王的耳中,“王爷,您最喜爱臣妾了,您夸臣妾的眼睛像天上的星辰,不要,不要,不要……”
余良铭跪在陈王妃门前,曾经是武试中意气风发的少年,曾经是王府中统领千军的将领,如今跪在王妃门前,伏地不起,嚎啕大哭。
“王妃说你既然平安归来,她也就放心了。”
流苏隔着一道门,给余良铭传话。
“待到了京城,王妃让你跟着老太君去随州守边,呆在王府里这么多年屈就了你!”
余良铭愕然抬首,“阿姐要撵我走?”
流苏道:“王妃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怕王爷再容不下你了,与其如此,不如放你离去,到战场上建功立业吧!”
余良铭俯身再拜,“阿姐对我如同再生父母,良铭无能,累及阿姐,唯有此生给阿姐做牛做马,才能弥补对阿姐的亏欠!阿姐若是让良铭离开,良铭唯有一死了!”
“受死……”
剑锋划着余良铭的后颈而来,余良铭低首侧身,本能般的避开索命的剑招。
一剑未中,又是一剑,陈王发了狠,招招致命。
余良铭也红了眼,与陈王对招丝毫不留余地。
两人一向不对付,余良铭恨陈王对阿姐的不怜惜,陈王恨余良铭与王妃关系密切,平日里被王妃压着,不显山不显水,如今一夕爆发,两人都是拼了命。
陈王妃坐不住,向身边人问道:“真的不要劝阻吗?”
那人笑道:“王妃等着看吧!”
***
“住手!”
一声高喝,虎啸龙吟般在院中回荡。余老太君声色俱厉,怒目而视。
余良铭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来,心中又是自责又是愤懑,忍不住在余老太君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陈王手脚微微颤抖,目光落到老太君身边的孩子身上,一下子被吸住再也移不开了。
萧道原拘束的对陈王行礼,“见过父王!”
房门吱呀着缓缓打开,陈王妃看着从天而降的家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母亲,原儿……”
余老太君一颗跌宕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萧道原奔向陈王妃,一头埋进母亲的怀里。
“陈王殿下这是对我余家不满吗?良铭有何做得不到的地方,自有我们余家来管教,何须你堂堂王爷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