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踏浪翻波》未祉

8、第八章 盈亏

　　“观众朋友们早上好，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2点30分，苏黎世时间19点30分，稍后将为您直播第一届荣耀世界邀请赛决赛。今天邀请到两位特别来宾以专业人士的角度为我们解说最终场的比赛——前霸图战队选手林敬言，现役轮回战队副队长江波涛。欢迎你们。”

　　“主持人好。”

　　“主持人好，电视机前还没睡觉的观众朋友们好。”

　　“哈哈，为了对上国外的时间这么早起来录节目也是辛苦两位大大了。我们知道两位是二期和六期出道的，国家队有两位七期选手，唐昊和孙翔。二位对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了解，如何看待他们在这次征战中的总体表现？会不会和其他前辈们比起来有些不稳重？”

　　“年轻选手有年轻选手的冲劲，这是我们老一辈没有的、非常珍贵的特质。我认为他们发挥得很稳定。”

　　“是的，林前辈说得很对，年轻的冲劲总是能在赛场上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各个战队现在都在吸纳有灵气的新人，也希望有意向的朋友们选择我们轮回，青训营夏季招生企划正在进行中，请多多关注。”

　　“江副这么借机打广告很狡猾哦。”

　　“抓住机会也是电子竞技中很重要的一点嘛。”

　　“两位都有曾经或者现在的队友在世邀赛上拼搏，对他们过去几场的表现有什么评价、或者对接下来的决赛有什么期望吗？”

　　“哎呀，前前后后一共是几个队伍，为了不让粉丝觉得我有什么私心，还是放在一块祝福吧。祝我的老搭档方锐、前副队张新杰、以及前舍友张佳乐，接下来不要紧张，平常心，稳定发挥，你们是最棒的。”

　　“林大大的祝福很像班主任给学生的高考寄语。”

　　“嗯，我没有前辈的烦恼，需要祝福的都是拴在同队上休戚与共的蚂蚱。小周呢，没什么要多嘱咐的，他永远都是最棒的，无论何时都可以完全信任。至于小孙，遇到很烦人的对手也要保持冷静，千万别一个冲动变身——开个玩笑，最后这句导播还是请剪掉吧。”

　　“来不及了江大大，这可是直播。”

　　“那真是太遗憾了。”

　　“好的谢谢两位。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让我们来连线一下正在苏黎世的前方记者——”

　　……

　　“哎，彤彤人呢？赶紧让她过来。彤彤，彤彤！夏——彤——”

　　“干嘛呀我敷面膜呢。”

　　“你心真大啊，比赛都快打完了还不快来看，你马上就要成为世界冠军的女朋友了。”

　　“不看不看不看。”

　　“为什么不看？”

　　“我怕他拿不到冠军我要气死，分分钟分手。”

　　“那是要拿到了呢？分分钟回老家结婚？”

　　“悬。”

　　“哎哟你能不能对你男朋友有点信心？黄少知道要哭的。虽然我看不太懂，不过这是血条对吧？啊……那这又是啥呀？”

　　“行了吧你，看不懂别瞎解释。不过彤彤，现在势头是真挺好，分分钟就是世界冠军了，你真不过来直播分享一下喜悦？”

　　“不，万一有意外呢？”

　　“阿囡做人不要这么悲观。”

　　“去去去细蚊仔不许占我便宜。”

　　“啊！！彤彤我看见少天的卡啦！是不是像西门吹雪的这个？是不是？”

　　“唔知，你问你男朋友。”

　　“哪里像西门吹雪，你系咪盲？”

　　“夏彤！！夏彤夏彤赢了！！！你男朋友！！！啊啊啊是中国队冠军啊！！！！！世界冠军！！！！”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不要再晃我要散架了……那边那位不要再蹦来蹦去了赶紧过来把你女朋友拖开！我喘不过气了！”

　　“你们冷静一点……诶那是黄少吧，这次是真人了，很帅嘛，就是比我还差一点。”

　　“你少自恋了。真的是世界冠军诶彤彤，货真价实——哇这个戒指好漂亮，你回去就让他用这个求婚吧。”

　　“……不要。”

　　“干嘛，你嫌没一克拉钻石？黄少那身家又不是买不起，但是这种戒指可是买都买不到的诶。”

　　“不是嫌弃戒指，不想结婚。”

　　“……啊。不过你不去给他打个电话？”

　　“现在应该很忙吧？要庆功宴什么的，还要给爸妈报喜给俱乐部打电话吧？我不打扰他了。”

　　“呃，可是你是他女朋友诶，你难道不是第一顺位？”

　　“不会，我俩在对方的名单上其实排得挺靠后啦。”

　　“为什么啊……”

　　“别人的家事你少八。啊——衰佬我护照又被你放哪去了！”

　　“跟我的放一块了你自己去找。”

　　“我才找不到，你来。彤彤我们先回房间了，明天早起赶飞机别睡过啦！”

　　“嗯好，晚安。”

　　等到吵吵嚷嚷的朋友们离开，房间忽然又空荡荡下来。电视上还继续用她听不懂的语言直播着颁奖仪式，五星红旗高高扬起，鲜艳夺目。特写镜头有那么一段时间定格在黄少天——或者说是他左边捂着脸流泪的那个人身上，黄少天在一群人中间和左右两边队友勾肩搭背，脸上全是掩不住的喜悦，他右边最常在广告上见到、连她也如雷贯耳的那位，哪怕在这种激动人心的场合仍只挂着安静的笑容。

　　她在微博上转了联盟官博的报喜，看着早就排版好的图里十四张年轻、充满希望的面孔，看着最熟悉的那一个，想了想还是打开微信给黄少天发去祝贺。

　　只是一直到她睡着，也没有等来回音。

　　赢了。

　　他们赢了。

　　……是世界冠军。

　　直到走在回酒店的路上，仍然晕乎乎像做梦似的，脚下踩着棉花，膝盖和麻木过后终于酸软的手指同样失去力气。张佳乐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哭得撕心裂肺毫无美感，两个姑娘笑他哭得丑，其实自己早就流泪花了妆。旁边的肖时钦被情绪感染红了眼眶，张新杰把眼镜拿下来擦了擦重新戴上，走在最后的叶修一根接一根抽烟谁也不理，而喻文州的电话就没断过。

　　方锐偷偷跟李轩说，我想大喊大叫。

　　李轩说那你喊，其实我也想喊就是不好意思，你喊我就跟着你喊。

　　方锐说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李轩说是，你现在在大街上放歌，会被抓去医院。

　　走在最前面的孙翔已经一嗓子嗷出来了。满满当当的喜悦在身体里水涨船高越积越多，要打开所有刚才在镜头前不得不收敛的枷锁，直到冲出胸腔，冲破喉咙。

　　张佳乐哭完了，眼睛红得像兔子，一种宣泄方法告一段落换另一种，不管年龄性别抓过来就是一个熊抱。楚云秀被他弄乱了发型，眼泪还没止住抱怨了句又找苏沐橙抱抱，接着所有人都模仿起他们的动作来，十几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用代表亲昵、信任与喜爱的肢体动作以示感谢，感谢这些天同甘共苦，感谢最终的默契非常，感谢携手创造奇迹。

　　这动作事实上并不陌生，过去这些年里每一场比赛无论输赢都有和队友拥抱的理由，虽然没有一次比得上眼下的深刻与热烈。黄少天抱过李轩、借机揪了把对方头发以后转身寻找下个目标，一眼看见站在热闹圈外的周泽楷。他这才想起来，尽管刚才全军混战，但除了两个姑娘和他客气又轻柔地礼节性触碰了下以外，这人一直扮演略有拘谨的旁观者角色。

　　这太不合群了，黄少天想，连王杰希都被张佳乐强行拽着转了一圈；如果是韩文清——哪怕是韩文清在场，或许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但女孩子们一定会不会放过他。

　　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周泽楷居然还在一如既往当着安静的美男子。黄少天很不满意，什么腼腆不腼腆害羞不害羞，管他枪王是何种人设，都构不成脱离群众的理由。

　　他瞅瞅周围都忙得很，定了定神，三两步走到周泽楷面前——啧这家伙居然比他高出一截——不由分说抬起手搂住他，劲儿不小，被抱住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挣开，却没能成功。

　　决赛胜出的喜悦覆盖了之前接收过的所有讯息，黄少天感受得到周泽楷的抗拒，却忽视了这抗拒的源头，只当他是惯常的不好意思，并且下决心要治治这毛病。明明是友好的抱抱却被他俩扭成角力似的歪歪斜斜的姿势，周泽楷终究是敛了力气，顺从、甚至是温驯地待在他怀里。

　　黄少天满意地低声道：“这才对嘛，前辈给予的奖励就好好收着，乖。”

　　周泽楷下巴轻轻磕在他肩头，自始至终未言一字。

　　每个人的二十多岁总有和一旁狐朋狗友浩浩荡荡轧马路的深夜，他们没有例外，却也是例外。

　　这是他们二十来年最意义重大的夜晚。那晚苏黎世街头屏幕上轮番播着世邀赛和五星红旗，那晚在LED上熟悉了他们面孔的路人驻足鼓掌，那晚有些人收获了第一个冠军，而有些人之间有了第一个拥抱。那晚月亮是盈是亏，谁也没在意，一切已经太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