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齐齐七莫七

28、醉鬼

　　韩振国的立柜里也会摆满各式各样的酒。韩枫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没有多喜欢，也没有多不喜欢，他喝过，但不常喝，也没瘾头。

　　所以，喝不喝酒，也都可以。

　　“你的酒量怎么样，能喝吗？”看着于啸从纸箱里把酒瓶抱出来，韩枫问了一句。

　　“不知道，没喝过。”于啸如实回答。

　　不清楚自己底子的新手想试一试，这是42度的白酒，韩枫不免有点担心。

　　于啸把酒瓶放在桌上，又把挂在墙上的酒起子取下来，顺手拿了两个透明的小盅，摆在二人面前。瓶盖开封，酒的味道溢了出来，不算好闻，也不算难闻，照于啸形容起来就是酒的味道。

　　白色透明的酒液从瓶子里流出来，盛了半杯。于啸有点摸不清喝酒的量，所以没敢倒太多。

　　“第一次喝就喝白酒，你别勉强。”韩枫告诉他。

　　“没事。”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勉强，于啸拿起酒杯就抿了一口，酒在嘴里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乍一咽下去，他还以为生吞了一柄燃烧的折扇，紧接着像有人顺着食道倒下一串噼啪作响的鞭炮，火辣辣地窜进胃里爆开了。

　　这滋味可不好受，于啸被呛得眼睛里一下就冒上了泪花，咳了两声，秀致的眉头拧成了一股麻花。

　　韩枫见他这幅样子，忍俊不禁，想逗逗他，“好喝吗？”

　　“你说呢？”于啸还是拧着眉头，用扭曲表情告诉他答案，“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他们还喝得有滋有味，我不理解。”

　　韩枫喝了一口，辛辣的口感直冲上鼻腔，面色如常，“大概就是你说的‘一醉解千愁’。酒精能麻痹人的神经，即使是痛苦的时候也能短暂感受到快乐。”

　　可他现在快乐吗？并没有。

　　他又喝了一口，只是眼神更深沉了一点，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于啸看得有点呆愣了，“你喝了两口，半杯就见底了，这么能喝。”

　　仿佛忘记了刚才炸裂的感受，于啸又开始跃跃欲试，还以为这次会有什么不一样，但其实感觉还是很炸裂。

　　他自以为喝的动作已经很慢，很小心了，但还是在把一口白酒勉强咽下去后，忍不住闷声咳嗽起来。

　　韩枫看他脸都憋红了，起身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喝点水，宿醉会很不舒服，别再喝了。”

　　“不要，其实我能尝到些不一样的味道，而且现在胃里暖烘烘的，像谁在里面点了一把火一样，哈哈，”他笑得傻兮兮，眼神还直愣愣的，“韩枫，我面前怎么有两个杯子动来动去，哪一杯是水啊？”

　　韩枫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倒满温水的杯子沉默，当然是只有一杯水，他知道于啸这是上头了，看来是一点也不能喝，以后也不让他在外面喝酒了。

　　“我喂你。”他把杯沿送到于啸的嘴边。

　　于啸皱着眉头想说话，被韩枫堵住了嘴，顺势灌了一口水进去。

　　他不喜欢酒的味道。这会连水的味道都让他觉得尚有余味，很不舒服，于啸很抗拒，蹭得一下就站起来了，韩枫毫无防备，一个没拿稳，没喝完的水就这么全撒在了于啸的身上。

　　店里供着暖气，进来以后就脱了外套，这会他的黑色圆领卫衣被浸湿了，留着大片大片的水渍。

　　即使这会醉得晃了晃，差点又跌回去，于啸也要证明自己，“我没醉，我还能喝，韩枫，再来一杯！”

　　“……”他已经彻底醉了。

　　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于啸抱着桌上的瓶子就要把酒往嘴里灌，这可把韩枫吓得不轻，怎么这一醉，这人的胆子反倒大了起来。

　　他赶紧把酒瓶抢出来，“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韩枫估摸着于啸现在应该连人都看不清了，因为他的眼神十分迷茫，无法对焦。

　　白天，他的活动区域几乎就是在店里和后厨，中午的团圆饭也是在店里的桌子上吃的，最里面是孙文静和于啸的房间和独立卫生间。

　　让韩枫头痛的地方就在于，里面的哪一间才是于啸的房间。除了卫生间，其他的房间他还没去过，万一走错了，岂不是要打扰孙文静休息。

　　简单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回归原位，韩枫看着瘫倒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于啸，他胸口处的衣服还湿着，这样趴着也不好受。

　　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想把人叫醒，“于啸…于啸，去房间，我们进去睡。”

　　“嗯？”于啸半睁开眼皮，马上又想闭上，“我好困啊。”

　　韩枫以一种非常温柔的语气说，“知道你困了，我们去房间里睡，好不好？”

　　于啸直起上半身，点点头，扯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就往里走，韩枫只能半扶半抱地把人带进去，不过最后选择哪个房间，还是要看于啸。

　　于啸选择了左边的房间，推门就进。

　　韩枫不是很愿意相信醉鬼的选择，于是在门口稍微等了一下，里面没有出现对话声，才闪身走了进去，把门关上。

　　韩枫打开灯，头顶的灯安着印满了粉色花朵的灯罩，因为落了灰，灯显得十分昏暗。这是一间12平的卧室，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个书桌，还有书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手工作品，这几乎就是他这个房间里所有的摆设了。

　　没有人比于啸更熟悉这里，他已经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床上，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昏昏欲睡。

　　他身上的衣服还湿着。

　　“我给你找件衣服换上。”韩枫自顾自地说，打开了衣柜。

　　这是一件黄色的木制衣柜，衣柜最顶上的木杆零散地挂了几件于啸平时穿的衣服，仔细去看衣服的袖子，已经被洗得发皱发白。于啸换来换去总是穿这几件衣服，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颜色，胜在干净整洁。

　　下面的位置是一排抽屉，里面有他的内衣和袜子，还有一个大的比较深的抽屉里，收纳着韩枫之前送给他的几件定制的衣服，因为这几件送来的时候都是用精致的盒子装的，他就没舍得拆开，直接就放在里面了。

　　在里面翻找到了他常穿的灰色棉布睡衣，韩枫把衣服挎在胳膊上，转身看着已经酣睡的于啸。

　　韩枫逐个地把他的鞋脱下来，再把袜子脱掉，挪着他的腿，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躺得更舒服。

　　又跪到床上去，想把于啸的裤子给脱了下来，脱的过程中却遭到了于啸的阻挠，这个醉鬼用了超大的力气，扯着自己的裤子，语气惊恐，“你干什么？”

　　“给你换衣服，睡觉。”他极富耐心地解释。

　　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唤醒了他的不安情绪，“你别碰我！”

　　立刻就感觉到了这种不安的情绪，韩枫有意向他解释，他不是欺负他的那些人，更不会伤害他。即使这个醉鬼已经认不清谁是谁了，“于啸，我是韩枫。别怕是我。”

　　“韩，枫？”于啸迷茫地重复了一下他的名字，“韩枫…”

　　这是一个令他信任不已的名字，他的手劲渐渐松开了。

　　韩枫顺利地脱下了他的裤子，换上睡裤，接着是已经湿掉的上衣。

　　喝醉的人浑身都是脱力的状态，像他这样醉得更沉的人更是完全不会配合。韩枫只能掐着他的腋窝，把人扶起来，从他后面坐着，让他的背靠着自己的膝盖。

　　两个袖管空空荡荡，已经从手臂中脱离出来了，接着是从头上脱离出来。就在韩枫想要把衣服往上扯时，于啸又急忙扯住自己的上衣，“我错了，你别打我…”

　　“不会打你的，于啸，”韩枫有点心疼了，“都过去了。”

　　事情的确已经过去了，况且一个宿醉的人本应该没有太多意识，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抗拒着他人的触碰，可见内心深处有着怎样的恐惧，就连麻痹神经的酒都压抑不了这些记忆。

　　于啸还是扯着衣服不放，他控诉着，“你们都欺负我，你们是坏人，要遭天打雷劈！”

　　“于啸，你看着我。”韩枫把身子侧了侧，好让于啸能看清他的脸。

　　于啸怔忡的眼神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抽离出来，痛苦地皱了皱眉，他抬起手臂用手掌的根部去敲自己的太阳穴，一下一下。

　　“是我，我不会伤害你，我一直在保护你，以后也会。”

　　于啸的动作停了，一行眼泪却落了下来。

　　“我经常在梦里都能看见那些恐怖的脸。骂我的，打我的，像地狱里来的恶鬼，其实我是欠了他们的吧，他们来索我的命，讨我的债，要我这辈子都不能安生。”

　　韩枫轻轻捧住他的脸，用拇指抹去他的眼泪。

　　"你不是欠债的人，是有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认罪…那些恶鬼该下地狱。"

　　他啄吻了一下于啸的唇，尝到了眼泪的味道，苦且咸，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是他们欠了你的，该他们还。如果这是一个噩梦，那你该醒来了。”

　　韩枫哄着他，顺着他，才终于把衣服脱下，把上半身的睡衣给他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