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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番外·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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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春节,万里飞雪的秦川也因这份热闹而红火起来。获准下山的、外出采买或带着故事或带着大包小包回返。像这样一大一小,单匹老马行于山路的绝无仅有。
"师父,你走了都有半个时辰了,累不累啊?"坐在马背上被师父裹着严严实实的少年探头问前头牵着缰绳的。
一袭黑衣,头戴遮面斗笠的人回身笑道:"你师父我年轻力壮的哪里会累。"他的声音既清朗又朝气,让人一听便知他年岁应当不大,但他垂于肩侧和后辈的发丝却让人拿不准他的年岁到底几何。
"这位兄台有礼了。"有好奇胆大的太白弟子凑过来与他搭话。
"有礼有礼。"他笑嘻嘻的应,语气虽不正经但也不惹人烦。
"兄台大冬日的还带个孩子不知欲往哪里去?"
"自然是往太白。听闻太白的雪景乃是当世一绝,路过贵地自然要来看看。"山路上人多他自然不可能说实话。幸好现在离太白的山门不远,不然他还不知道要说多少忽悠话呢。
山门近在咫尺,他松开缰绳把徒弟从马背上抱下来,又安置好了马匹才施施然的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和徒弟说话。
"阿逢,你看这里就是太白了,那边通往沉剑池,那边是……"一路走一路说,很快就来到了太白的主殿前。
"劳烦通秉一下公孙掌门,就说故人来访。"他对殿前的弟子们说。
弟子们奇怪的瞅着他,虽见他斗笠遮面但通身灵透不似坏人,又无兵器傍身,身边还带着一个少年,心中戒备归戒备倒也没到如临大敌的地步。
"阿逢,你乖乖的在这里等师父好不好?"他摸摸徒弟的头,让徒弟安心。
徒弟乖乖应好。
通秉的弟子回来,不咸不淡的道了声请。
"多谢。"又看了一眼徒弟才放心的进殿。
殿中燃着火盆,倒也不冷,又有弟子们忙忙碌碌,显得这偌大的主殿狭隘不少。
殿中主位上,太白的掌门对着满案的书文发愁,旁边独孤若虚正同一个十多岁的女娃娃低声说话,听有人进殿,便抬头来看。
"你是……"身形相当的眼熟。
"见过掌门师兄,独孤师兄。"一晃多年他独孤师兄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小师弟!"
"啊?谁?"公孙师兄茫然。
"都出去。"独孤师兄吩咐道,同时让他们远离主殿。
"独孤师兄,倒也不必如此,我又呆不长,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他不甚在意,觉得自己都这样了也不可能更遭了。
独孤若虚叹气,抬手招他近前说话。
"你失踪两年,我们还以为你遭遇到了不测。"
殿中无人,他索性将斗笠取下。明朗的光辉下他白发似雪,容颜如玉,一颦一笑皆同往昔。
"累师兄们担心了。"又挥挥手,示意他家掌门师兄回神。
"掌门师兄,好久不见。"
"小小师弟,真的是你!"不敢相信的瞅着他,还上手掐了掐。
"师兄,救命!"他赶紧向独孤若虚求救。
独孤若虚笑着摇摇头,道:"别怪公孙不相信,就连我都觉得这是一场虚幻之梦。"
"是我的不是。"他低垂下眉眼,老实认错。
"我与公孙和你相处不深,但剑道窥心,你是个好孩子,两年了无音讯想来是有难言之隐。"
"多谢师兄体谅。"难言之隐说不上,只是他的情况他确实不想让人多知道,知道了也只是凭白担忧而已。
"我们不问你这两年的情况,只盼着你好。"
"谢谢两位师兄。"
师弟归来,他们将门中事务推后处理,相携着走出殿。
"清儿,来。"孤独若虚招手,将侯在殿外的女娃娃招过来。
"这是公孙的徒弟,名唤江凌清。清儿,这是你小师叔。"
"凌清见过小师叔。"江凌清名字冷清,人也冷清,立在哪里就好似琼枝挂霜,又冷又寒。
"你好。这次回来的匆忙没带什么礼物,下次一定补上。"他把不远处晒着太阳的少年喊到近前来同他们介绍道:"那是我的徒弟君逢,小名雪团团。"人是他离开中原时带走的,收徒却是一个月前。
"小小师弟取名还是这么的有风格。"
他讪讪的扶扶斗笠,呐呐道:"因为我喜欢雪啊!"他喜欢秦川,喜欢太白,喜欢这个常年漫天冰雪却带给他无限温暖的地方。
"后山酷寒,不适合团团,我想把他留在前山,还请两位师兄允准。"
"自然可以。师叔尚未出关,后山仍由小恬师妹坐镇,既然回来了就该见见你的师姐。她已经能自由下山,只是怕你回来没有人接所以才一直在。"
"那我现在就去找师姐,团团就劳烦两位师兄。"
"去吧。"
太白的后山一向少有人至,不仅是因为它酷寒异常还因为它陡峭险峻。好不容易爬到地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厨房浓烟滚滚,好似一副失了火的模样。
"这什么情况?"师姐她又在干啥?满脑袋疑惑饿他不敢停留直奔厨房而去。
"希望师姐没事。"
人没事,锅有事。灶里烧的湿柴,锅里乌漆嘛黑不知道煮得是啥。等他稍稍处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身就被紧紧抱住。
"师弟,师姐不是在做梦吧?"颤抖的身躯还有压抑的哭音,搅得他心里发酸。
"师姐,不是梦,我回来了,你的小师弟回来了。"哄了好久才算把师姐哄好。
"师姐,我去打水,你瞧你眼睛都哭肿了。"步子才迈开一步,袖子就被扯住。师姐红着眼眶不让他走。
"行吧。"少侠无奈,见厨房一片狼藉,没奈何的拉着师姐在门口坐下。
天色渐暗,姐弟俩对视良久,最终还是他先举手投降。
"师姐,我饿了,我们做饭吧。"早上吃得干粮,中午吃的干粮,晚上再不吃点好的他胃就要痛了。
师姐展颜一笑,说好。
点灯,收拾厨房,锅虽然不能用,但有瓦罐在他们可以熬粥喝。一碗香喷喷的粥下肚,暖意升腾起困意来。他见师姐止不住的打哈欠,便送师姐回房歇息。
"我不困,我不睡。我怕一觉醒来你又不见了。"师姐说着说着又要哭。
"不会的,这次不是梦,你师弟真的真的回来了。"是他不好,忘了师门,也忘记提醒那个药痴替他寄信。絮絮叨叨又说了好久,总算把师姐哄回房,又费了一番功夫把人哄睡下。安顿好师姐,他才有功夫打理自己。
烧水换衣,他望着镜中白发垂腰的自己,恍然想起某年月夜下白发如仙的某人。
"幸好我始终不是你。"就算接掌了玉京军,接任了白玉京的名讳,他始终都没忘了自己是谁。
一夜无事发生,早早起来的他做好了早饭就守在师姐的房门口等师姐醒。左等等右等等,就在他打算热热早饭的时候师姐的房门‘砰’的一下打开了。
"师姐,早上好呀!"他笑眯眯的冲师姐打招呼。
"早,小师弟。"师姐长舒一口气,上前仔细端详了师弟一番才回房洗漱自己。
陪师姐吃完了早饭,他便去拜见师尊。师尊闭关已快十年了,也不知他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次见到师尊。想起某个药痴对他的命数下得定论,他只想把所有要办的事要见的人统统搞定,然后回到海外不留遗憾的……
"师弟,师弟,发什么呆呢。"师姐拉起他,关切尤甚往日。
"没事。"他笑笑,同师姐说起徒弟的事。
"阿逢是我离开中原时无意间救下的。本想托付给丐帮,无奈那孩子一根筋认准了我,没办法,我只能带上他,去了海外。月前收他为徒,现在他正在前山,师姐可要见见他?"
师姐道:"你的徒弟就是我的师侄,我当然要见见他。"
"对了,师兄呢?他今年没有回来,是在天峰盟还是在侠客岛?"他急着回来一路上也就没顾得打听他师兄的消息。
师姐叹息道:"你骤然消失不见,师兄都急疯了。这两年一直在寻找你的消息,几乎都回来。待会我写信给他,让他回来。"
"谢谢师姐。"唉,所有人中他最对不住的就是他师兄,让师兄操心劳力还让师兄失望了。
他不是师兄所期望的好孩子,他留着李唐皇室凉薄的血脉,天生的冷心冷情,他曾期望着自己同师兄一样,但最终还是殊途陌路。
"客气什么,你是我师弟呀!"师姐如过往一样摸摸他的头,拉着他下山。
途中,他极力隐瞒但连日里的奔波还是让他在师姐面前露了陷。再又一次的脚滑后,他不得不对师姐说了实话。
"我的功力只剩一成了。"只能勉强自保,不能像过去那样肆意潇洒了。
师姐再度红了眼眶,问道:"是因为与白玉京一战吗?"她虽未亲眼看见,但也听闻过。
萧萧黄沙,惊天一剑,少年白头。
别人听的是传奇故事,而她牵心挂忧着师弟。
大漠黄沙中,消失多年的白玉京与不知名白发剑客一战,那一战无人知晓胜负如何,世人只知白玉京仍在,剑客则不知所踪。
他点点头,洒然道:"虽然没打赢老爹,但我也没输啊!"能正式做对手已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倾尽全力也只是让自己不输而已。
师姐哼了一声,本想骂白玉京几句,但一想自家师弟都喊爹还接了白玉京的名号,自己再骂就等同于骂师弟,只能就此算了。
"师姐,现在我武功低微,你可要让让我呀!"他俏皮道,意图让师姐忘记过往的不愉快开心起来。
"少来,从小到大我何时没让过你。"师姐冲他翻了个白眼。
"师姐最好了!"
"哦,那和师兄比呢?"
他的答案自然一如既往。
"师兄最好。"他永远最喜欢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