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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旧事唯余局外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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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在海南过了若干天的读书生涯 ,终是再也拘不住了,所以当他听说牧决定为练一门内功闭门三日,当即认定牧太不爱惜自己,他难道想到藤真的二爹?
海南的事也由清田全权掌管,牧自从上次的事后,便在门规里新添一条,掌门身有要事或遭遇不测,由事先指定的弟子暂摄掌门之位 。仙道觉得牧多此一举,把掌门直接改称前任提名制不就结了。“反正你们说是比武,其实还是依前任掌门的意思。要是有人忽然得了奇遇,或是有江湖高手来参加你们的比武大会,把这个位置抢去,你们海南岂不是完蛋?”
“倘若我指定的人不孚众望,或是品行恶劣,也一样会完蛋。”牧说,“其实什么法子都有弊端。但门规既在,就是信誉。比武不但考武功,也考声望。若能服众,自然无人挑衅,先代掌门中也并非个个都是绝顶高手。但掌门之人,若武功太差,不能保有门户,则会使门下蒙羞,所以比武之例不能废。还有一条,若我开了擅改门规之先例,则往后尽可说改就改,海南的律条,就此荡然无存。我之所为,只是防不测,原有规矩,既无显弊,就擅改不得。”
“啊……听你说话还真累……”仙道打个哈欠,心里早有盘算:老头指导完了清田云游去了,明天索性出去玩玩吧,其实我的身体哪有什么毛病……都是阿牧那个家伙夸大其辞……
次日清早,他便溜出了海南,虽有令不准放行,但牧既不在,那些弟子也就管他不住。
仙道踅进一家酒馆,听得里头热闹。
“我敢说你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美人!连那匹马都是世上少有,小二才想去摸摸它,就给它踢了一脚!那位小姐出手大方,随手就是一锭银子,还问他痛不痛。小二说,能被这样的美人问上一句,就算踢死也心甘情愿。”
“笨蛋,踢死了还能听得见?”另一个酒客笑骂道。
“是那小二说的,关我屁事?你昨天没来真是可惜呢,那样的美人……还带着剑,乖乖,一看就不是善茬,好几个人想打她主意,就怕她的剑。”
“剑?不会又是他……见鬼,我怎么一听到剑这个字就想起他来,真是荒唐。”仙道暗想,“这世上带剑的美人有的是,没准是阿彩,她这么招摇过市,多半已经把她那对头杀了,不如追上去跟她好好聊聊。”
正想追人,却又听一人道:“那匹马当真神品,我这辈子只见过两匹,若非名门望族,就是天缘奇遇,才会有这样的马。”
“老三我看你是疯了,不看人却去看马。”
“你才疯了。那姑娘虽然美,但那马更稀罕,你不记得她一出门,眨眼间就不见了?”
“你们啊,还没看到更稀罕的呢。”那掌柜此时过来,道,“昨晚上我门也关了,突然就来了一位公子,那人物……连那位小姐都比不上。他也带着剑,一来就问那位小姐的下落。”
“那位小姐吩咐过不许说她的去向吧。”
“本来也不敢说,可那位公子一下子就认出了马蹄印,别看他说话客客气气,可是剑一出手,那个……我还以为我的鼻子给削掉了呢,没法不说啊。”
“该不是夫妻吧。女的逃婚,男的就追来,这种事多得很哪。”
“那么标致的夫婿,还有女人逃婚?他们长得很像,八成是兄妹。是兄妹才逃婚,有了那么一位哥哥,天下的男人还有几个看得上眼。那位哥哥没骑马,也一出门就没了影。要不是我老伴也看到了,还以为是做梦呢。”
“这一位……”仙道禁不住笑出声来,“没错,是他,果然还是他们家的人,我说我也不会猜错。不过这两位在玩什么把戏啊?捉迷藏?难道小丫头跟阿神吵架了……就那么着急。说起那还真是匹好马……就算这位是追踪的天才,有了那匹马,要追上恐怕也难。那丫头要是离家出来,难保不一路东张西望磨磨蹭蹭……难得有这机会可以捉住他们两个——我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呢?”仙道正琢磨着,猛一头觉得边上那人很是面熟,在翔阳大会上见到过。见他听到此处便匆匆离开,心中一动,又喝了两杯酒,也跟了上去。
仙道在一间屋子底下蹲着,屋里有人说话:“不出所料,正主儿出门了。”那地十分隐蔽,屋里的人说话也很轻。
“可是‘这个’也来了。”另一个人做个手势。
“管他,反正对付他的不是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到时候自然有人动手,死也死不到我们头上。”
“那么出头的事就靠你了。”
“好,我去了。”那人便出门。仙道随即跟了上去,拣个僻静之处将人制住。那个人武功极烂,只是个跑腿的,仙道便不打算为难他,不过那人却油滑得很。“您也明白,我要是泄露给您了,只会死得更惨,您要是再逼,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我不杀伯仁这种事仙道做不出来。
仙道后悔自己不是个大魔头,难怪那个家伙放着翔阳少主不做偏偏要到处捣乱,看来做好人还真是有点困难……好在逼供不一定严刑。袖子里正好有些清热药,他施手一弹,一团白雾便在那人眼前爆开。“上次去神公子那里骗了点让人肚子疼的药,你要是不说就不给你解药。虽然死不了,但会痛不欲生。”说完他拔腿就走。
那人脸色当即菜起来,拉着仙道:“我……真的不知道上头是谁啊,他们都不露身份的,只吩咐我们在这儿看藤真小姐出门了没,他们在爱和那儿等她。”
“为什么?”
“因为诸星公子向藤真小姐求亲,他们买通了翔阳的丫头,说动藤真小姐只身出门去见见她这位未来夫婿。”
“就不怕有人追来?”
“长谷川大人已经被支走,其他人上面说不用怕,但既然藤真本人来了,我只有去报告了。”
“去哪里报告?”
“这个……”那人连连讨饶,“您再问,我就死定了,早死晚死都一样,这我就没法子说了。”
仙道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放他走,自己悄悄跟住他。“看来他们若知道藤真追来,是不会对雅子做什么了……不……不对。”仙道惊呆了: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雅子,或者,不仅仅是雅子。他们是想要调虎离山!藤真的行踪一向神鬼莫测,一方面是他自己的需要,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翔阳。但这一次,这一天多的时间,他绝对不在翔阳!而且,不但是他,现在雅子也不在。连长谷川都被支走,翔阳山庄现在真正的高手,可以说已经寥寥无几。阿神偏偏又没有武功,恐怕连自保都难。仙道不是没听过山庄寨子一夜间使消失的事。
而雅子同样处于危险之中,藤真就算想到了这一条也不能赶回去,无论下手的对象是阿神还是雅子,都是给藤真的后心插了一把刀。
“完了……这一次他一定会发疯的……”
没时间再理这个人,仙道跳起来直奔海南。
“阿牧!”阿牧闭关未出。门神清田仙兢兢业业,道差一点急死:“他为什么早不练晚不练偏偏在这时候练…… ”仙道不及多说,要了匹马就走 ,翔阳若是遭袭现在赶去也来不及了,走漏消息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但现在他一定得赶到翔阳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至少他必须在那里等藤真!
* * * * * *
离一月之期已不剩几天。流川坐在湘北的偏厅里。人定时分,四野悄然,唯汲水的竹筒一记一记磕在排水管上,斫斫有声,愈显山幽谷静。
“你既已选定泽北为对手,就要认真对待。”安西随常衣着,安然如尊上弥勒,“泽北是山王最厉害的弟子,但掌门弟子之位,却落入深津手中,因此传说他一直抑郁不得志,能与你做对手,或者对你们两个都有好处。虽他的武功在你之上,你若认真发挥,也未必会输。”
“我不会输。”流川只简单道。
“世上没有无敌之人,你有这信心当然很好,但若是输了,也不可气馁。你的武功尚未成型,仍有精进之地。你若想赢,就先在这里苦练。”
“我会的。”
“你先把以前所学练给我看。”流川依言,挽个剑花,分花拂柳而动,演完一套,安西颔首道:“分别未久,你已变了不少。那时说你有一关要过,现已无碍。”安西取出一个匣子道,“当年你父亲将它托付给我,希望能传给你。我一直在等这一刻,现在应该可以了。”
流川才知道,天下的利器神兵不止赤曜夜离:刀,枪,剑,鞭,笔,环……只是流川从未见安西用过。“持刀剑者,最怕为刀剑所制,既有神兵利器,得之就不由不用,用了就不由地依附,最后与刀剑同损。我不是不用,而是应手而用,它们于我,只是器具。”最后一件,是剑,刃钝无光。“这就是你父亲交给我的东西。”安西道,“他一生未用此剑,因他怕用之不成反辱了先人名声。他希望有一天你能用此剑。”
流川拿起了剑,刃很钝且锈蚀斑斑,很觉失望。安西道:“你不用想,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剑,你须平常待它。”流川不语,看向墙上另一把剑,一把青矼好剑。“那才是真正的宝剑。但越锐利的剑,虽然初出之时,可以惊服天下,但磨损得也会越快。”
“您……指的是藤真?”
“他么……他太依恋他的剑了,很值得担心呢。”安西有些无奈,“可惜这孩子……他差一点就是你的师兄了。那年他十二岁,新逢母丧,我恰好到了江南,那时曾经要景玄先生把这个孩子交给我。他的气质实在不适合名门深宅,当年景玄先生也实在不应该把他的剑硬封住的。以他的性情,只能封住一时,一旦触发,效果就适得其反。”流川点头有所悟。“真要消解他的锐烈之气,不如放于名山秀水之间,吸天地之灵气,览日月之升沉,或能有些助益。”
流川想这便是天意吧。
那么多人想带他走,最终无有成功者,他还是留下,道至极,趋夭折。他也想走的,却不走,他说他不知道为什么留下 。他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抑或是他已经知道了,却不屑对任何人讲。情深不寿,强极则辱,立彼之巅,境绝亡路。藤真藤真,归去来兮,可能绝处逢生?
“景玄先生当年也说,知道这孩子不是属于翔阳的人,便答应了我,只是要等他守满三年之孝,将翔阳武功尽传了他之后。不想三年之后,景玄先生就传信给我,说因二公子武功尽废,不得不留他接管翔阳门户。我劝他就算如此,也最好还是让二公子接管门户,但他执意不听。”流川也不由默然。
“好了,你随我来。”安西道,“今天起你开始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