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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来往何必问因缘 ...

  •   仙流二人走了没多远,仙道突然换了方向,流川不解。“说着玩的。”仙道笑道,“让人搞不清行踪岂非有趣得很,藤真不是最喜欢玩这一手?”流川翻了一下眼皮,不理他。仙道大脸贴上,“我怎么可能怀疑牧和他身边的人,我哪里像坏人了嘛。只是觉得好玩罢啦。紫石桥那里,反正该杀的杀完了,能处理的也处理掉了,不会再留什么线索给我们,不如趁着现在花红柳绿,各处走走玩玩吧。”流川不多问,跟着他走。仙道果然是不择方向,信步而行,一路上遇人便搭,遇店便入,流川翻翻白眼,仙道乐在其中。
      一路上关于藤真的传闻越来越多,真假莫辨。“要是都是真的,到今天为止他已经杀了六十一个人了。”仙道打着呵欠,“而且什么人都有,难道真是‘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他打算兼职做无常吗?”
      “他不杀好人。”流川道。
      “是啊是啊,就是不知道他心里头什么人算是好人。有些人杀得实在太没道理,如果不是他有了什么古怪想法,就是有人硬要嫁祸给他。”
      “他为什么不说出来?”
      “他不愿和那些人多费口舌。哈,我明白了,”仙道拍拍脑袋一笑 ,“你知道什么叫作‘隐身法’吗?”流川摇头,糨糊一桶。“他明明是个连化装都懒得化的人,要躲要藏都是难事,偏就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只有他想让别人看见他的时候别人才看得见,你说这不是很妙?这些迷雾,对别人来说是给他背黑锅,对他来说,却刚好作了隐身衣。这一路上,我敢担保见过他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但他行踪难测,杀人又正邪莫辩,出手无情,谁敢泄漏他的消息?就算有人口不严,也已经是马后炮了,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踪迹,这对他做任何事都非常有利。”仙道摸摸自己根根上翘的头发,“我只担心到最后不好收场。”
      流川低头,藤真的想法真不是他能揣度的,只是,翔阳藤真于江湖芸芸众生,是图腾一样的存在,因缘巧合,他认识了他,才觉晓藤真也有平常人的烦恼,所以他想帮他。流川想起件事来:“那只玉蝴蝶呢?”
      仙道答道:“上次在宝镜楼送给那里的姐儿了。”
      流川瞪他:“那是你的。”仙道这个白痴,故意骗他。
      仙道“哼”了一声,道:“人家给你的定情物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了我,我爱给谁当然随我高兴。”
      流川拳头一拔:“不是定情信物。”他仙道再敢胡说看看。
      仙道叫起来:“人家在那种众目睽睽的情况下把它送给你,难道不是定情的信物?”
      流川照脸给他一拳:“不是定情信物!”
      男女私情,总是越描越黑,这点流川很清楚,所以当初为了免去误会,他就要把这只玉蝴蝶交还雅子。雅子却觉得很奇怪,她把它送了他怎么就代表一定要嫁给你?流川也奇怪,她怎么就不这么想,于是只好说别人是会这么想的。雅子一定要送他,就让她哥哥出面。那是流川头一次体会藤真家的与众不同:
      流川觉得雅子不谙世事,尚说得过去,没想到藤真竟跟她一个说法:“没关系,这只玉蝴蝶本来也不是翔阳的东西,是关外一位玉匠感念先父之恩送给他的,本是一对,先父赐了给我,我没什么用场,倒是阿神可能用得着,所以就一只给了他一只给了雅子,既然雅子送了给你,你就收下好了,反正是身外之物,来去随缘而已。你要知道,”藤真笑,“像我们这种所谓世家大族,只有收回说出口的话的,没有收回送出手的东西的。”胆大的怕横的,藤真家的人个个都任性到天马行空,几乎横行霸道,流川只好收下。
      “那干什么塞给我?”
      “可以解毒。”藤真说它可御百毒,虫蛇退避,所以阿神常常采药,可能用得着。仙道被人面桃花咬伤那次真的把别扭小孩吓坏了。他很怕仙道再碰上人面桃花之类的毒物,却没有解药,毕竟他不会每次都那么走运。
      仙道这才明白,心中一喜,嘴里却道:“啊哟,早知道那时在宝镜楼我就叫个更高的价了。”
      流川很想揍死这个白痴:“翔阳的东西不可以卖。”
      仙道心里发酸,死小孩就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吗,非得说翔阳,翔阳算什么啊:“那你不如收回好了。”
      “不行。”
      “为什么?”
      流川翻白眼,仙道缠着问,他狠瞪一眼道:“因为你太白痴。”因为仙道可能用得上,因为他害怕。
      仙道叫道:“就这样?”流川嗯了一声,已放马前去,仙道不甘心,又叫道:“难道我在你心目中一点特别都没有?”流川勒住马,半晌回头,又加了两个字,白痴。于是仙道就特别了,仙道是白痴2。说完这一句,他便拨马而去,不再回头。仙道愣了半天,见流川已经去远,急忙也纵马追了上去。
      * * * * * *
      当仙道流川离开海南开始游历时,阿神和雅子也离开了翔阳,他们去了海南。
      当阿神与雅子到海南总舵,牧立刻迎了上来,说话相当客气:“又要劳动神公子的大驾了。”
      阿神摆手,也跟着客气,“海南夏令瘟疫流行,我自然要效犬马之劳。”说着他上前一步,“阿牧你没事吧?”语气隐隐透着关切。
      “我没事,清田和田冈师伯他们也还好。只是下面不少弟子抵御力不强,所以病势有点危险。”
      “交给我吧。”阿神见牧没事,便退了一步,因笑道,“久闻海南飞鸽传书的名声,这次才真的领教了。”
      “海南于天下各大门派,都养有飞鸽,以备不时之需,虽然不如信使实用,却快得多。”牧说着,引了阿神去海南各处查看疫情。
      几日下来,为治瘟疫,神自然不得休息,众人也都劳心劳力,甚是疲惫。不想此时越野福田同时失踪。牧宽慰田冈,让他不必担心,他已让海南弟子各处去寻访,相信不久便会有消息。海南弟子现在能用的不多,越野福田跟着田冈已久,田冈素知他们秉性,两人武功尚可,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临走不留一语,让田冈意外,特别是越野,平常虽然话少,但心思有时连仙道都比之不及 ,福田憨厚,大概要受点气。田冈让牧不用太劳师动众,牧会意,这事按下不提。
      又操劳几日,海南的疫情终于得到控制,阿神也终于的空。这夜牧邀他小酌。“这几天辛苦你了,阿神。”
      “辛苦吗……”阿神温润一笑,脸色有些苍白,“这是我的本职么。倒是你这位大掌门最近操心不少。”牧也笑笑,月色静静倾泻在他的身上。“我把很多事交给清田了,他现在很有长进呢。”
      “难怪田冈大人越来越宠他了,简直把他当作仙道第二,阿牧,小心你的宝贝被陵南抢走啊。”他看着牧,终于转开视线,替自己倒杯酒。海南的酒不如原先的好,有些发苦。
      四周寂静,只有虫唱蛙鸣,显一番野趣。千里明月,此刻的翔阳也沉浸在这静谧的夜色之中吧,也有虫唱蛙鸣,那一定更有趣,映像中,翔阳的一切都比海南有趣,一草一木,俱是可爱。牧侧耳聆听着,很远的地方仿佛有琴声传来。“你……最近见过他吗?”
      “是。”阿神的眼睛深邃,一如这黑夜般深沉,“你在担心他么,阿牧?他不会太寂寞的。”
      “是因为那个人,在他的身边吗?”
      “自去年那一夜起我就没再见过那个人,我想他也没有。但如果那个人在他的心上,大概也和在他的身边一样吧。”神看着牧,脸色依旧苍白,喝了酒,微微泛青,圆润的杏仁眼浅浅浮波,遮住了眼底。
      牧的手微微一颤。“阿神,可以告诉我那个人的事么?”
      阿神没有回答,却反问:“你还记不记得天魔女月影姬的事?”
      十余年前,武林第一美人?她叫月影姬,那时还没有天魔女,只有月影姬。风姿既绝美,而武功又奇高,被称作“月影仙子”,与“飞云剑客”是江湖上人人称羡的神仙侠侣。可惜红颜天妒,竟罹奇祸,有一夜她突然失踪了。
      谁也不知道那一夜她受到怎样的摧残凌辱,只是当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不能说话,双手也被折断,衣衫破碎,伤痕累累。最可怕的是她的脸,一半还完好无损,一半却已被毁得不成人形,似乎那迫害她的人,在毁她的容之外,还有意要别人想起她以前的样子,有意要人们认出她。有人猜测也许是某个被她回绝的追求者报复她,也有猜测,能做出这么刻毒的事的,必定是嫉妒她的美貌的女子。然而她喉舌被毁,双手遭残,已无法说出凶手的名字。这件事于是便成为一桩疑案。最为不幸的是,她的情人,在这个时候,竟也背叛了她,与一位名侠的独女成婚。江湖一时议论纷纷。这就是江湖,八卦江湖 ,众人看着一个人痛苦,有说有笑推波助澜,众人高乐,生死都是绝好的谈资。月影姬选择死,她投崖自尽。
      她大难不死。不仅不死,还得到了某种奇遇,当她再现于江湖时,她竟练成一种极怪异极厉害的武功,甚至不少正派侠士,都死在她的手中 。那时她那张被毁灭的脸庞,在飞溅的鲜血中,竟显得分外的美丽和可怖。一时江湖人心惶惶,把她称作“天魔女”。
      阿神幽幽地道:“众人虽觉得她可怜,但也不能让她如此滥杀无辜,于是公推高头大人与家父为首,约集天下英雄将她诛杀于绝岭之巅。”牧尽管天生镇定,想到这一段极惨烈的往事也不禁动容。“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好象就是高头大人与你到翔阳山庄前不久吧。我记得你那次不在场啊,阿牧。”
      “是。”那时我们都年轻,小孩心性,“那时有人先聚集在海南商议,我认为不应该这么联手对付一个遭遇凄苦的弱女子,被师父斥为不分轻重正邪,滥施妇人之仁,差一点动用海南门法。”
      阿神仿佛在寻找牧那时的影子,终究还是看向门外月色:“我听说了一点……让你师父动这么大肝火,恐怕不这么简单。堂堂海南掌门的爱徒,居然在天下面前为人人唾骂的魔女辩护,据说你当时很不客气,不给几位大侠面子,高头大人尴尬万分,不得已才罚了你。”
      “先师已经仙逝,关于此事我不想多说。”牧道,“只因为在座几位前辈求情,才改为闭门思过三日。所以那天我是不在场。”
      “想明白了吗?”
      “至今没有。我唯一想明白的是,其实假如当时我不是得先师宠爱而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的话,大概根本连讲那些话的机会也没有。也许正义是在弱者的手里,但只有强者才有说话的资格。”
      “你到翔阳的时候,家父也曾向高头大人问起此事。后来家父说,其实高头大人当时虽不赞同你的想法,又因为你太过不逊,得罪了不少前辈,碍于面上才责罚你,心里却很赞赏你的勇气。后来他选你继承衣钵,这也是个重要的原因。但是那天我在场,他也在。”阿神道,“她的武功的确高得可怕……单打独斗很少有人是她的对手。后来家父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身手。但在数大高手围攻之下,她也终于不敌。真是讽刺,刺入她胸口致命一剑的,竟是她从前的情人,也许是他不忍见她受更多的痛苦吧。回到翔阳那天恰好是家父的生日,家父很高兴,顺便邀几位朋友在翔阳摆了个家宴。但他却显得心事重重,不到一半就托醉离开。雅子那时还小,先被抱去睡了,而我也趁机溜掉,好不容易跟踪着他。”牧有些讶异,阿神淡淡道:“那时我武功还在。”
      “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阿神,你精修医学,天下武功可说是了如指掌,竟然不知道是谁用什么样的手法伤了你?”
      阿神看了看牧,黑色的眸子,没有情绪:“的确,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是告诉你,那时我偶尔也会去偷看人家约会的。”牧眉宇微动。阿神接着道:“我到的时候,刚好听到他问那个人一句话。”
      “透,假如我遇到那样的事,你说我该怎么做?”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我是说真的。”少年忧郁地拨动琴弦,“我想问问你。这世上也许会有很多不测发生,等到发生的时候再问已经太晚。我只是想有所准备。也许有一天我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也许有一天我会不再是现在这个自己。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能选择的只有你自己,但不管你怎么做,只要你愿意,我会一辈子在你的身旁。”
      冰蓝色的眸子里泛起深海一般的冷意:“不,你不会的,你不可能忍受天天看到那样的我,而我也不可能忍受天天被你用那种眼光望着。”
      “如果你那么想的话,”黑色的眼睛平静而诚挚,手中的短剑寒光一闪,“我会让我自己看不到的 ,健司。”琴弦上的手指一震。“我会带你到一个很远很远没人看得到你的地方去,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永远不离开你。”
      “那有什么意思?难道你那样会觉得快乐?还是你可怜我?”
      “不,只是因为我希望你在我的身边,就算永远看不到你,永远听不到你的声音,就算你永远不能再弹琴,永远不能再握剑,对于我来说你仍然是你,我唯一的心愿还是希望你在我的身边。”
      “那一幕我从没忘记过,我相信如果真有那样的事发生,他一定说得出做得到,”阿神的目光利如刀锋,仿佛要深深刺进牧的心,“阿牧,如果换做是你,你做得到吗?”
      牧转过身去面对满庭月色,他手中的酒杯缓缓地搁在桌上。“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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