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妖日志》佛扉影

9、茫然

　　“这么说，从同学邀请你合宿开始就是雨女她设下的圈套，为的了引你这个傻瓜到那个和尚的坟上去。”臲卼一下一下推动着风铃轻响，漫不经心地对我说。

　　这种随意的态度，臲卼是真的生气了。我局促的想道。

　　“其实，君子成为式神后，我也问过她关于这件事的问题，毕竟像雨女这样程度的妖怪送上门当式神的，的确有些怪异。”我赶忙在臲卼爆发前解释道。

　　“那她怎么说，不会是说仰慕你的名声，所以不惜千里迢迢骗你到一个坟上，让你清扫一下，最后顺便成为你的式神。寂然，你还真是名声远播啊！像雨女这样的半神妖怪都自愿送上门。”臲卼语气犀利，情绪激动，恼怒之下，竟把固定在屋檐上的风铃一下给拽了下来。

　　完了，真生气了。我惶然地像做臲卼学生时一样毫无对策的地面对她的怒气。

　　“虽然说大体意思差不多，但雨女当时说是因为从一些低级的妖怪那里得知我的存在后，因为没有办法能正常地请求我的帮忙，才出此下策骗我过去的。所以她才会在我帮完忙后为了表示歉意和感谢，把真名给我的。”我依旧慌乱地解释着。

　　“是吗，那她为什么当天先逃了，后来你问起才解释的，你是白痴吗？寂然，你看着我的眼睛。”

　　臲卼抓着我的双肩，迫使我看向她的眼睛说：“你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危险吗？好吧，既然雨女已经成为了式神了，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寂然，从你8岁被玉藻从芦屋家救出到现在，你还是在逃避这个世界吗？”

　　臲卼似乎可以穿透人心的目光令我心虚，我躲闪着，闭上眼不去看臲卼愠怒着的双眼。

　　“怎么可能，身为阴阳师是不能自杀的。我一直是好好活着的，收下雨女的真名不就是为了减少危险吗？”我推开臲卼，掩饰着从出生开始由于没有归属感带来的逃避想法。

　　“你在骗谁，我虽然只教导了你4年，但从你成为养子开始到现在，我一直陪伴着你。什么阴阳师不能自杀，那被妖怪杀了还是自杀吗？你不就是老是下意识的在促成这件事吗？想着只要临死前散去所有的式神契约，就不会影响式神的安危，你也可以彻底的离开不知将你归于何处的世界。”臲卼气势汹汹地吼道。

　　“我…”被猜中心思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这个似师似母的妖怪。

　　“半妖，又怎么了，芦屋家厌恶你，玉藻的该死家臣不喜欢你，那又如何。你不是照样过着你的生活，寂然，你必须好好活着。”对于臲卼不留余地的话，我只能默然。

　　“咳咳，我想你们两个关于生命这么深奥问题的讨论可以先放一下了，其实垢尝已经等了很久了。它刚想通知臲卼术士浴室已经打扫好了吧，可你们俩讨论的气势太恐怖，生生地把毛绒绒的小家伙吓倒了。”阒菱站在外廊口，手里托着一个像毛绒绒小球的垢尝，温和地笑着。

　　“啊，那臲卼，我先去洗澡了。”我夺路而逃，奔向浴室。

　　关上厕所门的时候，听见阒菱带着笑意的话语:“寂然，不用逃那么快的，我想臲卼术士真要找你，洗完澡你还是逃不过的。对了，换洗的衣服已经放在浴室里了。”

　　哎，腹黑的混蛋。刚想感谢阒菱解围的心情全然消失了。

　　推门进入浴室，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那种香气很是熟悉，不浓郁但混合着水汽萦绕身边而不散去。

　　“奇怪了，臲卼还是阒菱在浴室里放花？真是好兴致，不过是什么花？”我关上浴室的门自言自语。关上木门就注意到阒菱放在门边角落里的换洗衣物。深绿的浴衣整洁地躺在竹篓里，墨蓝的腰带叠放整齐的呆在浴衣上面。阒菱真细心。

　　我脱下了身上的衣物堆在竹篓旁，赤着脚走在浴室里黑玉一般的瓷砖上。

　　地上倒影的人影在雪白的白炽灯光下显得苍白，透着冷意。刚进入森林时的不适感又一次涌来，就像是被猎者盯住的恐惧感一波一波的涌上心头。寒意在身上蔓延。

　　我快步走进木质的浴缸，妄图用温热的水来驱散身上的寒意。还有其他什么存在在浴室吗？我四下张望着。可寻觅无果后，又自我诽谤自己的敏感。

　　坐在水中的时候，被温水像母亲拥抱一样所包裹，心神终于安定了一些。刚才那样的感觉是脱去衣物后寒冷带来的错觉吗？我依旧疑惑。

　　趴在浴缸边上，看着弥漫着水汽的浴室发呆。浴缸倚墙而造，它上方的墙面上有一个小小的百褶透风口，傍晚还有些热度的阳光透过它洒落在浴室中央的瓷砖地上，形成条条斑斑的花纹。

　　我坐在温热的水中想着臲卼的话。想着自己究竟真的在逃避吗？

　　半妖，半妖，究竟是人还是妖，对于人类来说是妖，对于妖魔来说是人。

　　处在这种尴尬得境地，我从小就难以找到归属感，要是一开始就不存在好了，在芦屋家时我经常这么想。可是到了玉藻妈妈的家里，不是从没有想过吗？为什么还会下意识的在干达成那件事的行为。我究竟是真的想要存活在这个并不那么接受我的世界吗？

　　弥漫的水汽令一切都变得暧昧，思维变得奇怪，思绪变得混乱。淡淡的花香似有似无，卷着丝丝得倦怠而来。算了，那种下意识的问题我是想不明白的了。

　　我转过身面对着泛黄的白墙坐着。欣喜地发现在墙角里摆放着几朵娇艳开放的白色朝颜。

　　朝颜是一种白天开放的喇叭花。它清晨开放，傍晚凋谢，是一种寿命很短，但非常惹人怜爱的花朵。我趟到墙角，捻起一朵朝颜闻闻。果然浴室里飘散的花香是这些花散发出的。不过这些朝颜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好像其他花种。

　　仔细看这些花时，不适感愈加强烈，被监视的感觉已无法再忽视。

　　完了，这花不是朝颜，是颠茄。我大惊。颠茄花虽然样子很像朝颜，但花萼上有巨大的不同之处。颠茄的花萼没有棱，而朝颜的花萼有棱。而且颠茄的花不仅有毒，还可以用作下咒，臲卼是绝对不可能失误放这么危险的花在这里的，一定是其他什么东西放在这里。

　　这种不适感和被监视的感觉，浴室里还有其他的东西存在。我不安地想到。

　　我不出声尝试着呼唤美惠，可美惠意料之中的全然失去了反应。

　　哎，该怎么办，我看了看不远处的木门。如果直接跑去打开门很有可能在匆忙移动中被攻击。而且既然放了颠茄花，虽然我还不知道用这花下了什么咒，但一定是计划在浴室里动手，因为颠茄的效用到了外面就会大打折扣的吧。还是先召唤阒菱过来吧。这样我想着对策。

　　我猛地站起，扔下那朵颠茄花，准备召唤式神。可刚想召唤，我发现我已经被暗算失声了。惊慌之中的我才意识到，原来颠茄的效果不只是让美惠失去意识，还有夺走声音这种讨厌的作用。

　　召唤，需要声音和契约的双重条件。如果没有契约者的声音，就不能召唤式神。看来这个躲在浴室里家伙，是有备而来的了。我苦笑着想道。于是还没有对策的我，只好先站着，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步走错就投入了陷阱。

　　“切，现在才发现有异吗，真是太晚了，芦屋寂然。”干瘪瘪的话语在浴室里回荡，不知从何处传出。在我诧异的时候，只觉得迎面扑来浓烈的火系灵力。

　　竟然是火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