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智》金篁君

2、帝国通缉犯（1）

　　吵闹。他皱眉动了动眼皮。
　　虽然他有睁开眼的想法，却没有行动的力气，只能听着耳旁朦胧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里奥……通缉……丧尸……死刑……”
　　他的脑袋嗡地一震，“死”这个词就像是设定好的某个咒语，一旦出现必然引发他剧烈的头痛。

　　本能促使着他拼命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肮脏的床上，一道透露着冰冷寒意的铁栅栏外，几个高大的身影正争执着什么——他被关起来了！

　　监狱中的灯光很昏暗，虽然其中一人的军帽压地很低，但他还是一眼就给认了出来。他舔了舔干涸的唇，宛如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沙哑的声音从喉间发出，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雷……蒙德……”

　　虽然声音细若蚊蚋，但雷蒙德明显一怔，隔着铁栅栏他静静地看了眼气若游丝的人，只这一眼，他便能知道对方的身体状况远比报告书上的糟糕。

　　“大校，首先他是病人。”
　　雷蒙德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如果阁下真要跟我争论帝国军事条例，那这么说好了，即便是敌国俘虏，帝国出于人道主义也必须优先保证对方的生命健康。”

　　站在雷蒙德对面的中年男人高挑精瘦，微微抬起的下巴散发着些许傲慢，男人胸前别着的金色名牌，任谁都不会认错他尊贵的身份——正是法德尔要塞的执政官，英格玛大校。

　　“但是今非昔比啊，上校！我想你应该明白，一切都因为‘爆发日’而变得不一样，况且这个‘里奥纳德’目前还无法确定他本身是不是安全的……”
　　虽然英格玛的军衔比雷蒙德要高，但后者的队伍是直属帝国中央管辖，工作内容全是最高机密任务，而更让人在意的是这毛头小子还贯着“斯宾塞”这个古老贵族姓氏……

　　英格玛在心中冷笑，但这里是法德尔要塞！
　　他这偏远的边疆要塞好不容易抓了名“帝国通缉犯”——即使并不是他抓到的，但要知道，帝国中央只看上交人是谁，并不关心抓他的人是谁，而且帝国中央并没有强调通缉犯必须是活的。只要上交这位“通缉犯”，不仅能够得到黄金奖励，还可以得到军衔晋升，没准能平步青云帝国中央！

　　天知道，他早就想离开法德尔要塞这个鬼地方了！

　　“据我了解，这个通缉犯只是个意外，并非你小队此次的任务目的。”
　　英格玛皮笑肉不笑继续道，“人是在我这法德尔要塞抓的，理应交给法德尔处理……上校你也知道的，我们这小要塞本就医疗资源紧张，而我也要保护民众的安全，所以这个‘通缉犯’暂时关押在监狱合法合理——”

　　“如果只是这样，那就更好办了！”
　　雷蒙德突然打断英格玛冠冕堂皇的废话，他扬起嘴角，“由我代劳看管这个‘通缉犯’，完全无需大校和要塞费心！”

　　“咦？”
　　就在英格玛发愣之际，雷蒙德挑了挑眉，示意身后等待许久的史蒂夫副队长上前，强壮的史蒂夫掏出早已从狱警那边拿来的钥匙，咔啦啦就打开了监狱的门，英格玛刚想阻拦却又被雷蒙德一个侧身挡住。

　　“在血清样本的最终结果出来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他’逃，而且我的队伍有自己的医疗兵，”雷蒙德唇边扯开一抹假笑道，“这样既不会浪费要塞的医疗资源，也不会对人民的安全造成威胁，大校何乐不为？”

　　“这……这怎么好意思……不不，上校，别说由你负责了，就是你的身份也不必……”
　　英格玛哪里料到雷蒙德会直接来硬的，登时慌乱起来，但眼下为时已晚，监狱内史蒂夫已经熟练地将床上半昏迷的通缉犯背起，还朝他礼貌地点头算是敬礼。

　　“没关系，谢谢大校——史蒂夫，带他走！”
　　雷蒙德见英格玛只在原地暗暗咬牙却没有动作。他当然知道这位“高贵的大校”不会直接出手去拦，那样着实有失身份，况且史蒂夫作为他小队壮实的一员，眼见着有以一当十的气势。

　　“那么，午安，英格玛大校！”
　　雷蒙德脱帽朝英格玛简单行了礼，史蒂夫紧随其后便离开了这阴冷的要塞监狱。

　　*

　　他再次睁开眼时的感觉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呼吸是如此的顺畅轻松，正在血管中汩汩流淌的血液也有了热度，虽然身体上的疼痛感还在，但包裹着自己的毯子有如羽毛般柔软，那上面若有若无的味道格外让他安心。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睡得还好吗？”
　　耳边传来清澈的声音，他迷茫地转过头映入眼帘是一张女孩的脸，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些许红晕，然而还没等他张口说话，女孩却像是想起来什么，慌忙站起身朝他挤了挤眼，“我要第一时间把你的情况汇报上校……对了，我叫蒂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我哦，我就守在门口！”

　　女孩话音刚落便如同一缕风般出了门，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他环视四周，发现这里不再是监狱而是一间普通的房间。他撑起自己的身体靠坐在床上，手中仍紧紧地扯着身上的毯子，从床边窗户细缝溜进的一阵风轻抚过他的脸颊，金色的阳光正洒在他的身上惹得他没忍住抬手去抓。虽然身体感受到了温暖，却心中仍是空落落的。

　　是“雷蒙德”救了他。

　　“想起什么了吗？”
　　他一愣，立刻警觉地看向那个无声无息进入房间的人，并没有想要张口回答对方的意思。

　　剪裁合体的黑色军装裹着他坚实而匀称的肌肉线条，深褐色的头发梳成了背头让他看起来十分一丝不苟，而那张刀锋般的面容不怒自威。雷蒙德当然做好了被对方警惕的准备，因为失忆的缘故，但当真的成为现实，他却觉得一时无法接受，毕竟他和里奥……

　　他的后槽牙无声地咬了下，但仍是一脸冷淡地关上门走了进来，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与床上警觉的小兽保持着刻意的安全距离。

　　“是我把你从监狱带出来的，”雷蒙德睨了他一眼抛出筹码，“这个你肯定还记得。”

　　“你现在躺的床是我的，怀里的毯子……”见他愣了下，雷蒙德再度开口，“当然也是我的。”

　　本是警觉的狮子瞬间软成一团病恹恹的小猫，他偷偷瞅了一眼雷蒙德，除了仍是紧紧抱着毯子不愿撒手，却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提防，因为他在思考——虽然这个雷蒙德入侵了他原本所在的地方，还拿着致死的武器，但他从监狱救了自己，让自己睡柔软的床，盖温暖被子，为他治疗伤口……

　　里奥犹豫着偷偷瞄了眼雷蒙德，这个男人本身是“危险”的，但这个“危险”是对外的，而男人接下来的话将会决定自己是否能够继续安全——目前的情况，他只能赌一把自己的直觉。

　　“那么，我们继续。”雷蒙德本来还准备了其他说辞，但见对方的表情已经有所松动，悬着的心也适当放松了些许，“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雷、雷蒙德？”他指了指雷蒙德，而后有些困惑地指了指自己，“里奥？”

　　见对方这种反应，雷蒙德了然，这些名字并非他记得，而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但雷蒙德仍是点了点头，“是的，你叫里奥……里奥纳德……”

　　“里奥……”他喃喃着重复道。
　　“里奥”和“雷蒙德”。虽然不解，但他对这两个词是一样程度的熟悉。

　　“那其他呢？你还记得什么？”
　　雷蒙德追问道，“出生地？家人？学校？好友？帝国研究所？”

　　见他一直摇头，雷蒙德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后，仍有些不放弃地站起身走到床边，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本手掌大的笔记本。

　　“啊这个！”
　　里奥惊讶地叫了出来，目光死死地盯着雷蒙德手中的笔记本——这就是他的“笔记”！

　　“你认识这个笔记本？”
　　“这是我的！”
　　见里奥点头，脸颊因为兴奋而泛起了潮红。雷蒙德的眸子登时亮了起来，见里奥抬手就要抢，雷蒙德忙将笔记本收了回来，他睨了眼里奥，“你怎么确定就是你的？”

　　“这……”
　　里奥愣了愣。他也不知道，因为他不记得了，但这本笔记本非常重要。

　　“那让我来做个测试？”
　　雷蒙德显然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一个暂时性失忆的人未免有些残忍，而他这么做也当然有自己的目的，于是在里奥稀里糊涂的默许后，他翻到其中做了记号的一页，“知道这些写的是什么吗？”

　　里奥歪着头，就见那一页有人用颤颤巍巍的笔触写了什么，那并非是人在正常状态下写的文字，所以普通人根本看不懂，何况并非常用的词汇，而是十分长的专业术语——里奥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许久，终于磕磕绊绊吐出一个词。

　　“‘提……纯’？”
　　“嗯？”
　　里奥点点头，确信道，“新的提纯方法！”

　　雷蒙德并不觉得“提纯”这种如此专业的字眼会从失忆的里奥口中说出，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还有呢？”

　　里奥一愣，脸瞬间垮了下来，摇了摇头，而后可怜巴巴地看向雷蒙德，雷蒙德也不贪心，至少他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等你都认出来了，我就把笔记本还给你。”
　　雷蒙德一早就做好了循序渐进的准备，毕竟已经有了“里奥”这个重要线索，而事实证明他的方向是对的，“这个就先暂时放在我这里，怎么样？”

　　这个笔记本至关重要，相比起他拿着，放在这个“雷蒙德”身上肯定更加安全。
　　权衡利弊后，里奥沉默思考了片刻最终答应了雷蒙德的提议。
　　而他，也要跟在这个雷蒙德身边！

　　“好，那今天就到这里。”
　　“唔……”
　　正当雷蒙德将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收好，却见里奥晃着脑袋身形逐渐向他靠近，轻轻一下撞在了他的腰间，他皱了眉抬手将他扶正，即使他还戴着手套，却惊觉接触的里奥皮肤一阵滚烫。

　　“你——”
　　就见里奥双眼迷离，他无意识地蹭了蹭雷蒙德的手，宛如一只乖巧的猫咪，发出了鼻音都带着舒服的甜腻。

　　雷蒙德捂住胸口，他的心跳不知何时已经加速，奇怪的是虽然他并没有闻到任何Omega信息素的味道，但他的身体确确实实有了诚实的反应。

　　雷蒙德猛地按住里奥的头，那双血丝开始急速充斥的双眼在看到里奥后颈的瞬间忽地一暗。那里被残忍标记的部位虽然已经开始结痂，但此刻仍十分碍眼。狠狠咬了咬牙，雷蒙德大掌一挥便将里奥给生硬地推了回去，后背砸中床头的里奥闷哼一声，雷蒙德则是扯来毯子将他迅速裹成了三明治后便冲向卧室门前。

　　“蒂娜！”
　　“长官？需要我进去……嗯？”
　　一声反锁声打断了蒂娜的话，只听门内的雷蒙德低吼道：
　　“去拿omega的抑制剂！动作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