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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

  •   当夜,林宛安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会做噩梦。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承受能力竟然这么强,强到沐浴完头沾到枕头就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她动了一下傅景渊就醒了,他眼下的青黑很明显,林宛安皱着眉问:“王爷昨夜没睡?”

      傅景渊看到她眼睛亮晶晶的,精神也好,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样子,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把她拽进怀里就闭上眼要睡过去。

      昨夜他是真的不敢睡,上次林宛安做噩梦的情况还历历在目,他担心她半夜吓醒没人照顾,一整夜都不敢合眼。

      林宛安看到他疲惫的样子,就知道他昨夜守了她一晚上,心里又暖又疼。

      她把被子给他掖了掖,打算起身去厨房好好吩咐一下早膳。可才刚有动作,傅景渊就把她抱得更紧,整个人都贴上来,有些黏人,嗓音迷迷糊糊的说:“不许起,陪我睡会,我真的起不来。”

      她几乎见不到他睡得迷糊的样子,这时候见了只觉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起床这件事早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接下来半个月,禁军和西北大营的军队不停的在盛京的大街上出现,短短半个月,被抄家的就有三十多家府邸。

      分明是春光明媚的时候,可京都的气氛却低的让人喘不过气,人人自危。

      对二皇子的处罚旨意是在五月初三下来的,二皇子傅文睿贬为庶人,幽居甘州。

      宫中的淑妃贬为庶人,罚到浣衣局做下等宫女去了。

      而同一天,立太子的圣旨也颁布了,六皇子被立为太子,择日入主东宫,册封礼选在七月份。

      圣旨一道接一道的下,三省六部大换血,秦延朝四品的崇文馆编书做了一个多月就直接晋为太子太师了。

      五月初四那天,林宛安在楚王府见到了林如萱,她大吵大闹非要进府,林宛安本想着不见,可傅景渊却让人把她放了进来。

      她搞不懂傅景渊为什么这时候偏生让林如萱进府来了,陛下开恩荣国公府不被株连,同罪的只有林如萱一人。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林宛安知道陛下这是看了傅景渊的面子,毕竟如果没有傅景渊,陛下现在恐怕不能安稳的住在皇宫里了。

      而且,林如萱这会子来的目的太明显了,都不需要见她林宛安都能想到她想要什么。

      虽然搞不懂傅景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林宛安还是乖乖套了件外衫,和傅景渊一道去了正厅。

      林如萱被下人带进来时,林宛安怔了一下。

      这才一个多月,她怎么成这幅鬼样子了,出门见人连头发都不梳一下?

      虽然兵败如山倒,可到底人还活着,没必要把自己搞得一潭死水一样吧?

      到底是有求于人,林如萱终于放下了自己以前盛气凌人的模样,白着一张脸一进门就跪在大厅里,声音嘶哑:“我是来求楚王爷的。”

      这还是自出事以来她第一次见林如萱,这一个多月,她回了荣国公府三次,可回回府中都只有老太太和那年幼的孩子,她的父亲根本就没有想过见她。

      他也不出门胡天胡地了,就日日往二皇子府跑,他是真的心疼林如萱。

      林宛安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上辈子那些事,单凭这辈子,林如萱这样容颜憔悴跪在这里,她一定也会心疼的。

      可现在她却丝毫软不下心,因为傅景渊就坐在她身边。

      那个本该鲜衣怒马街头打马的少年,经历了这世上所有的荒凉,变成现在沉默内敛的样子,她不能说林如萱一点责任都没有。

      林宛安道:“你不该来的,你所求之事王爷也做不到,现在这样还不好吗?”

      陛下都留下傅文睿的命了,她还想怎样。

      林如萱像是被碰到什么开关一样,眼里的执拗和癫狂让林宛安皱眉,“不,他不能离京,离开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不能变成庶人,不能......”

      林宛安叹气:“这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你当真糊涂。你以为荣国公府现在能好好的,是因为谁?”

      林宛安第一次觉得林如萱竟然这么固执,不管她怎么说,她都觉得傅景渊一定能说动陛下让傅文睿圈禁在京城。

      林宛安皱眉,她可不是父亲,不会因为她跪在地上哭闹就会心疼。面对前一世直接导致自己早死的人,她实在摆不出好脸色。

      一直默不作声的傅景渊突然开口,看着她说:“你先回书房去吧,去把临到一半的帖子写完。”

      林宛安脸色有些迷茫,他这是有话要和林如萱说,可他们两个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纵然她不情愿,到底傅景渊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时她还是乖乖听他的话先回去了。

      走到回廊拐角处的时候她回身去看,大厅里傅景渊微微附身,居高临下看着林如萱,说了两句什么,林如萱就像受了巨大的惊吓一样瘫倒在地。

      其实,傅景渊也没说什么,他只是语气凉凉的说:“人不能太贪心了,想要的东西不能太多,不然会跟那个孩子一样被收回去的。”

      林如萱被他眼睛里突如其来的戾气吓到,方才还温润无害的人一下子身上都是杀气,她甚至都觉得,傅景渊想掐死她。

      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傅景渊话里的意思,撑着身子扯住傅景渊的衣摆,咬牙切齿的看向他,“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对不对?”

      傅景渊没有回答,手上用力,嫌弃的将衣服抽出来,道:“你说的事,我可以办到。”

      林如萱愣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应该恨傅景渊,可他此刻说的话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各种情绪的冲击下,林如萱攥紧拳头问:“真的吗?”

      “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你的命。”傅景渊轻飘飘说着,就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如果你死,我就能想办法让他留在京城。”

      林如萱厉声大喊:“你疯了吗?!”

      傅景渊看着她笑了,“林侧妃要知道,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代价的,如果是你的命,我很乐意做这笔交易。”

      林如萱抖着双腿在地上不断往后缩,傅景渊真的想杀她,他看她的视线,让她觉得有一条冰凉的毒蛇盘在脖子上,凉的瘆人。

      她已经被吓得顾不上去管那个死去的孩子,也忘了自己来的目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不能死。

      她不要死。

      “不......你不能杀我......我......”

      傅景渊对她这幅样子嗤之以鼻,懒得再看一眼,冷呵一声:“来人,送客。”

      什么两情相悦,什么海誓山盟,赌上自己的命的时候,还不是只顾自己,她和傅文睿倒是相配的很。

      一样的让人恶心。

      也不知道傅景渊到底和林如萱说了些什么,林如萱那天之后再没来过楚王府了,林宛安好奇得很,但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傅景渊都不松口。

      后来,索性她也不问了。

      ......

      皇帝的身子一天比一天不好,五月中旬已经下旨让太子监国了,群臣辅政。

      林宛安终于知道为什么傅景渊一直会认为傅文砚会赢了,他虽然才十岁不到,很多政事都做不来,可年幼的太子给未来的大周描绘了一幅宏伟的蓝图。

      他一改先帝只重文臣的理政方针,整顿朝纲,提倡文武兼重;主张废除世袭罔替的爵位制,世家的爵位要靠功勋才能一代一代传下去,子孙无能,那爵位便传一代降一等;提出要训练新军整顿军务。

      虽然这都是他的设想,才刚刚提上议程,连个雏形都没有呢。

      而且这些政治手段无疑触碰了世家大族的利益,想也知道要想推进实施会有多难,可年幼的太子就是敢对着内阁定下这些目标。

      傅文砚真的想做一个文治武功、雄才大略的明君。

      但太子新治,朝中辅政的一半都是近几年新任的官员,未来的君主励精图治,臣子也都年轻有抱负。

      眼看着要开创一个新的纪元,一切都是那么的充满希望。

      六月初三,盛京落大雨,天色有些阴沉,上午时起了风。

      这一日,是庶人傅文睿离京的日子,派了五百兵士随从一路看押至甘州。

      雨中的都城别有一番风味,街上是伞面各异的油纸伞,雨脚啪嗒啪嗒砸在青石板上,亭台楼阁在雨幕珠帘中都带上文雅的意味。

      这座喧嚣的都城终于安静下来。

      离城门最近的一条街上聚集了不少人,一个皇子夺嫡失败被贬出京,有不少人是来看热闹的。

      连绵雨脚声中,有马车驶来的声音,还有铃铛碰撞清脆的声音。

      茶楼上不少人探着身子往外看,就看到一小队卫兵之后,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厢檐角上那串琉璃铃铛在雨中摇曳作响。

      有个郎君细细打量了一下,眼睛一缩,手中的扇子都唰一下合上,扯着嗓子对身后的屋子嚎:“楚王府的马车来了。”

      其实,有一半的人之所以来城门口这里凑热闹,是因为大家都想看看楚王妃是何种模样。毕竟,那场宫宴上楚王妃的事迹已经传开,执刀斩杀叛贼的故事远比那些说书的讲的情情爱爱吸引人多了。

      车帘被打起,穿着一身青衣的林宛安踩着木阶缓缓下来,身侧的丫头给她撑起伞。

      不远处的城门口停了几辆马车,隔得不远,林宛安清楚的看到那里站着的几个人。

      有祖母,还有太子殿下,而傅文睿自始至终都坐在那辆蒙了黑布的马车上没有现身。

      林如萱的样子似乎是还在哭,而她身侧的杨氏早已失去了以往高高在上的样子,神情呆滞。

      一场宫变,傅文睿彻底出局,而杨氏的母家随之倒台,户部尚书杨大人未及流放先死在狱中,多重打击下杨氏已然神情恍惚,有些癫狂的征兆了。

      初雪小声问道:“王妃要过去吗?”

      林宛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眼里闪过一些自嘲,不咸不淡开口道:“不必了。”

      过去做什么?见证她的父亲和杨氏母女的患难真情吗?

      至此一步,林宛安的心彻底凉了,甚至不由自主想起她早早就去了的娘亲,不知道她看到此情此景会作何感想。

      陛下特旨免了荣国公府的牵连之罪,可父亲他是真的疼爱林如萱啊,宁愿舍了京城高枕无忧的生活,也要陪他的女儿一道去甘州,甘愿下半辈子都囚禁在一方天地里。

      林宛安突然就笑了,她父亲这辈子头一回硬起了骨头呢。

      也不知道这股子劲儿是打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

      她母亲头七刚过就能出去玩乐的彻夜不归的男人,竟然真的能梗着脖子说出要去甘州的话,全然不顾年迈的母亲独留公府的孤独。

      他不爱她的母亲,可能也不爱杨氏,可他是真的爱林如萱。

      所以,城门口处的人都看到她对着她行礼的时候,只有削了爵位的前荣国公一心一意给他戴罪在身的女儿撑着伞,半点没看过她。

      唉,怪她自己,缘何今日非要出来走着一遭,白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王妃,早些回去吧,这雨瞧着越下越大了,莫让王爷担心呀。”

      初雪看着林宛安脸上的落寞,有些心疼,出声提醒道。

      傅景渊今日到西北大营去了,实在脱不开身,便没陪她来,不过倒是细细叮嘱了让早些回去。

      林宛安点着头,又往那边看了一眼,祖母身旁的嬷嬷手里抱着一个孩子,长得白净讨喜,是杨氏的儿子。

      父亲说自己要去甘州的时候,老太太在大厅里坐了良久,手边的茶都凉透了,没问为什么,也没拦着人不让去,只说把一岁多的孩子留下,她可以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老太太的背已经有些弯了,眼中也没有那么清明锐利了,但还是想给荣国公府留些什么吧?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荣国公府就这样没落下去。

      年幼的孩童什么也不懂,只是趴在嬷嬷怀里,小手去够那摇摇晃晃的拨浪鼓,时不时咯咯地笑。

      开蒙后接到楚王府来教养吧,再往后就送到皇家书院去,让魏璟轩多照看着些,林宛安心想。之后别过头,扶着车辕上了马车。

      琉璃铃铛叮铃作响,烟雨濛濛中,那辆马车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一个公子哥打着扇子,一袭红色锦袍,笑得风流雅痞,问屋里神采飞扬的人:“二公子,传言莫不是有误啊?”
      秦延暮一听,挑眉瞪眼,气势十足:“哪里有误?”

      红衣的公子啧了一声,用扇子敲了敲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说道:“这楚王妃那么瘦那么小,娇娇气气的,真能提起一把刀?”

      他家里是皇商,虽然能接触到秦延暮这等侯门公子,可入宫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因此无缘得见那日晚宴上惊心动魄的情形。

      但秦延暮有一张嘴铁齿铜牙,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把那晚的情况讲的是出神入化,听得他们也跟着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喘;夸起楚王妃更是天花乱坠,就差说成一个巾帼女英雄了。

      所以,今天才会有这么多人聚在这里想一睹楚王妃真容。

      他这话说完,屋里不少人都在应和,不为别的,就是因为真的太不像了啊。

      漂亮确实是惊为天人的漂亮,可肩膀那么瘦,胳膊还没扇柄粗,就是一朵娇花嘛,哪里有那种血染裙摆摄人心魄的凌厉感?

      红衣公子拿扇子去戳秦延暮的肩膀,笑得欠打,“二公子这谎撒的可真没水准。”

      秦延暮懒得掰扯,一拍桌子站起身作势要走,“得,爷今儿不跟你们说,一群没见识的。”

      “哎,别走。”

      “二公子息怒,别走啊。”

      看人要恼了,一屋子人连忙围上来拉,好话供着秦延暮,好说歹说才又让人坐在椅子上。

      不同于他们这里人声鼎沸,屏风相隔的另一边安静多了,秦延朝和柳云笙盘着腿面对面饮茶。

      柳云笙半支着腿,歪在靠椅上,一点朝堂上儒雅清正的样子都没了,颇有点不修边幅的意思。

      秦延朝就含蓄多了,银灰色的长衫,玉冠束发,白色的披风搭在身后,他揣着手低垂眉眼,莫名带了一股清瘦病弱的气息,很有些教书先生的派头。

      茶壶里蒸腾的水汽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柳云笙懒洋洋的问:“快要成亲的人了,你倒是清闲,还拉着我来喝茶。”

      他最近都要忙死了,好容易休息一天还被拉出来,真的生无可恋,早就顾不上什么风度仪表了。

      “我母亲你是知道的。”秦延朝颇有些无奈。

      柳云笙点头表示理解,秦延朝本来就是结亲的好人选,这下一下官拜太子太师,炙手可热。

      他的亲事侯夫人本就想大办,这下可好,恨不能把名门望族都请来,事事都亲力亲为,秦延朝对这些事也不甚懂,也不想待在家里,只能来找他了。

      隔壁又开始热闹起来,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一群人乱吼着起哄,柳云笙按着突突跳的额角,道:“阿暮这阵子看书给憋坏了,瞧瞧这会子出来了跟猴子放风一样。”

      秦延朝也叹气:“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我父亲也愁的很。”

      说罢,两人对视一笑,都知道这不是大事。秦延暮自小聪慧,更甚其长兄,性子活泼了,也不是坏事。

      秦延暮其人,算是郎君里掰着手指头数得过来的最有趣的人了,和他做朋友真是顶顶赚到的事情。

      他教养绝佳、饱读诗书、杂学怪谈更是知道的多了去,上到王侯将相下到街头老妪就没有秦延暮聊不起来的人。耀眼而不刺眼,往往是话还没出口已经先笑起来,和他相处起来极为舒服。

      不过,这位风趣幽默的小公子这一两年也要参加考试了,家里头狠压着让读书,一个多月了这是头回出来。

      不过,秦二公子哪里都好,独独在感情一事上不开窍,怎么就是看不出来他大哥对楚王妃上心呢?

      平日里碰到楚王府的八卦,这家伙跑的比谁都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兄长还陷在一个名叫林宛安的坑里呢。

      先前就够上心着了,经过上回太福殿阶前震撼人心的一幕,他瞧着啊,这秦大公子这辈子必定要抱憾了。

      也是让人头疼。

      几天没好好睡过,隔壁又吵得跟菜市场一样,柳云笙头大的不行,扔了茶杯提着衣角站起来,瞥了秦延朝一眼,不咸不淡道:“行了,人也瞧过了,太师大人,咱能走了不,下官实在是困得很啊。”

      秦延朝也不看他,凉凉道:“请你喝茶还嫌东嫌西,下次莫要再出来了。”

      柳云笙嫌弃的啧了一声,得,死鸭子嘴硬,他不想说,那他以后也不说了便是。

      也是,说了能有什么用?

      缘分这事儿啊,邪门儿。

      “太子殿下可还好相与?”

      “很聪明,会是个好皇帝。”

      “秦兄可是平步青云啊,以后可要多多照拂为兄了。”

      “......”秦延朝忍无可忍,“彼此彼此,御史大人。”

      皇帝的身子到底没撑过年,十月十八,京城落大雪,陛下驾崩,举国哀恸,丧钟鸣二十七下,群臣于甘泉宫跪请太子殿下登基。

      新帝的登基大典赶在年前办了,改年号为元狩,来年正月起是为元狩元年。

      十二月,一身黑衣的傅景渊单膝跪在甘泉宫里,对着年轻的小皇帝表明了要回西境的决定,纵然傅景渊说的是,两年西境一年京都,都惹得傅文砚皱起了眉头。

      “九皇叔一定要走吗?”

      其实他更想问,为什么不能一直留在京城呢?他不像父皇,不会那样猜忌他,而且西境已经很安稳,九皇叔留下来辅政难道不是更好吗?

      “陛下,臣是武将,要替陛下镇守边境,开疆拓土的。”

      一时间,甘泉宫里静默无声,傅景渊虽然单膝跪着,但脊背笔挺,目光坚毅,一副坚持意见的样子;傅文砚心里烦得慌,也不想说话,只是视线往旁边扫了一眼。

      秦延朝站在小皇帝身边更尴尬了。

      陛下,别看他啊,这件事他真是不能插嘴啊。

      “明年不准走。”好半晌,傅文砚妥协一样,说了一句话之后,自顾自拿起笔开始批折子。

      “臣遵旨。”

      “后年也不准走。”,小皇帝有点气呼呼的说。

      傅景渊看着十岁的小皇帝,有点头疼,说他有心计,可心思比起先帝要纯良的多,如今又是个孩子。一下子扛起整个王朝,大抵也是怕的吧?

      “......臣遵旨。”

      这么好说话?

      傅文砚有点愣,抬头飞快的瞟了一眼,又装模作样板着脸得寸进尺:“一年一回。”

      傅景渊:......

      这小屁孩,当了皇帝之后越发娇气不说,顺杆爬的本事也见长。

      半晌得不到回答,傅文砚把笔甩到桌案上,绷着嘴:“朕说的话,九皇叔不听吗?”

      傅景渊离开甘泉宫的时候天擦黑,傅文砚站在殿前送他,秦延朝撑着伞站在一旁。

      大雪纷纷扬扬,小皇帝披着狐裘双手都抄在袖子里,眯起眼睛看大雪里走在长长宫道上的人,笑得像只小狐狸:“果然,九皇叔还是答应了。”

      “有楚王爷,陛下理政更能高枕无忧。”

      傅文砚嗯了一声,心里却走神的想,其实不然,他想留下九皇叔不只为国事,还为了他自己的私心。

      十年来,他见过很多人,可没有人像傅景渊和林宛安一样,让他觉得温暖。那种家人一样的感觉,连甄氏都没有给过他。

      还有那个魏璟轩,烦得很,没大没小,明天叫进宫来好好罚他抄书。

      他好几天没去过甄氏那里了,想到这里他眼眸暗了暗,他没想过父皇中毒的真相竟然是那样的。可他也明白,没有甄氏,这皇位他不可能现在就坐上去。

      很矛盾,很纠结,让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甄氏。

      君父,君父,除了君,父皇到底也是他父亲,他虽没得到过父爱,可自小饱读圣贤书,弑君杀父这么离经叛道的事让他不能接受。

      他想过许多法子,唯独没有想过对父皇做什么,甄氏当真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罢了,出了孝期,依然让太后每日抄半卷经书吧,消一消杀孽。

      他和她一起抄。

      棋明堂,林宛安立在堂前看着傅景渊跨过一道门槛,慢慢走近,脸上就扬起笑来。分明雪那样大,可他的脸庞依然清晰的让她心悸。

      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四妹妹曾疑惑的问她:大姐姐,要是以后这欢喜没有了呢?

      那时候,她答不上来,甚至心里也担忧自己的生活也终有一日会走向孤寂无聊。

      可当风雪中,那人的眉眼渐渐靠近,她觉得自己能回答这个被自己遗忘许久的问题了。

      最初,因为一个人的相貌身家、学识谈吐,你瞧见了会欢喜;可能让这欢喜长此以往维持下去的,是爱,是双方相互的爱。

      我越靠近你,越感受到那些盔甲下遮盖的最柔软的你,就愈加爱你。

      “王爷可回来了,瞧这雪大的,再不回来,我该差人到雪窟窿里捞你了。”

      “......”男人有些无奈,牵起面前人的手,“下得大了好。”

      “是呀,今年冬天下的越大,明年的收成就好呢。”

      一高一矮的身影被帘子遮住,只剩下听不太清的声音传出来。

      “这会子冷得很,晚上让膳房上锅子吧。”

      “好。”

      天地间正落一场无声大雪,青松苍翠挺拔,万家灯火时,月牙悄悄爬上了天幕。

      明日,是个好天气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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