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霖寂

32、第二世：被背叛的师兄

　　猝不及防听到了记忆中那充满黑色情绪的名字，钱宗几不可见的顿了顿，随后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子，点了一盘零嘴，假装是来消遣的世家公子哥。
　　“天元宗能有什么大事？”灰衣修士的同伴蓝衣修士不以为意，“不是天元宗又出了一个元婴老祖吧？”

　　“我看有可能，那天元宗掌教首徒，叫，叫桓卫的那个，据说小小年纪，不到二百岁就已经是金丹修为了，说不定这次就是他成功渡劫晋升元婴了。”说话的是个消息不怎么灵通的散修。
　　立刻就有人反驳他。“我说道友，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半年前就有消息传来，你说的那名天元宗首徒被异界之人给害死了。这消息可是天元宗自己放出来的，假不了。”

　　“什么？”散修愣了愣，“那般人物怎么会突然被人害死？”那可是天元宗首徒，出门在外身上都没点防身的法宝么？就是他们这些没有宗门，没什么资源的散修，都有一两件用来防身逃命的法宝。

　　“害，是不是被异界之人害死，目前还不好说，谁也没见过那个异界之人不是？可是这事，”灰衣修士压低了声音，一副生怕被人听了去的表情，“我觉得吧，里头大有蹊跷。你们想啊，就跟这位散修道友说的一样，那天元宗掌教首徒，身上能没点防身的？反正我是不信的。”

　　被人点了名才发现自己原来把心里想法给说出来的散修，顿时尴尬不已。这不过是他自己的想法，如今被人点破……背后说人长短果然不应该。
　　钱宗看他们讨论的激烈，越发不敢将目光放在那群修士的身上，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品着自带的茶水和眼前的果子。

　　这群人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大声谈论天元宗，也不怕转头就被人给害了。早年的记忆教会钱宗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关于天元宗的，十有八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天元宗这个号称修真界第一宗门，表面风光，可是内里早就烂透了。当初若不是自己机灵，只怕……想到这里，钱宗的眼里泛起漫天血色，可是仅有一瞬就恢复正常了。

　　天元宗果然有毒！他都多少年没有露出马脚了，如今只是听到天元宗，居然让他差点当场露馅。钱宗摇了摇头，若无其事的继续喝着茶吃着果子。只可惜他的这番变化，全都落到了一旁的映雪眼中。

　　‘有意思，这人太有意思了。’映雪心想，‘明明心里有滔天的恨意，可是面上却要一丝不露。明明十分想知道天元宗的消息，却又要假装漠不关心。这就是摄政王教导过的口是心非么？’

　　“映雪，你要记住，人心复杂，不能只看表面，却又不能不看表面。”回想起当初，摄政王在自己耳边的谆谆教导，“人的表面有时候就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有时候也不是。就如同眼下，我同礼部侍郎的合作，看着他是为了报杀妻之仇，甚至不惜为此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可是，私底下，未尝不是他对权利的渴望。

　　“他想要权利，我想要一枚棋子，所以我们达成了共识，于是，就有了这一次合作，我替他除掉张氏，他替我将脏水泼给皇帝。表面上看来，我们两人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可是，你要知道，人心之复杂，远胜天地万物。

　　“短时间看来，我们各取所需，可是，时日久了，他就会觉得这次的合作是一种屈辱，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妻子爬墙的。更何况，这顶帽子，是他亲手戴上的。所以他日后一定会后悔，这就是我为什么明知道这人心计之深还敢许以高位的原因。”

　　那时的自己上不明白，等到这位礼部侍郎官至吏部尚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丞相人选时，他却突然挂印而去，不知所踪。旁人不知道，可是一直关注这位的映雪却是知道的。这人最终敌不过心里的愧疚，出家为僧了。

　　“你一定很奇怪，”彼时已经是天下共主的男人，笑着替她解惑，“原因很简单。因为张氏死了。”
　　“人死了不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吗？之前那么恨她，可是为何如今又觉得当初设局对不起她了呢？”映雪还记得当初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因为人是很奇怪的。张氏还活着的时候，他这么恨张氏，是因为他的原配发妻死了。虽然动手的是他的母亲，张氏不过是透了句话，可是他不敢怨恨他的母亲，只能怨恨张氏了。
　　“而因为发妻的死，每每想到发妻总是会不自觉的美化，以至于还活着的张氏无论做的多好，都比不过那个死人，这是因为死人不会犯错。同样的，张氏活着的时候，无论做了什么，到她死了之后，这些事又会因为记忆的缺失，润色，而变得美好起来。

　　“当初一心想要权势，可是等到掌控了权势，又想要一颗真心。可是，真心这种东西，从来都难求。如今的京城，想要给他续弦的多是看中他的权势，否则大好的女儿家，何必嫁给这么一个死了两个老婆，还有儿有女的半老头子呢？”

　　“于是，在这样的对比之下，张氏就被他自动美化了，当初那些，都是张氏一颗真心的表现。可是他也知道，是这样一份真心让他的儿子从小没了亲娘，也是这样一份真心，曾经让他憎恶异常。于是，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所以选择出家？”映雪反问。

　　“不错，正是因为他明知张氏害死发妻，却又觉得张氏对他一片真心。这对他来说不啻于颠覆人伦，为求心安，他选择出家。”映雪还记得，当初那个男人满眼鄙夷，耻笑道，“不过这事在我看来，全是狗屁。看着对发妻一往情深，可是却在妻子有难的时候，护不住她。旁的不说，自己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做儿子的会不知道么？但凡留意一点，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了。不过是想要权势攀附张家，却还要立个痴情的牌坊。”

　　因为这么一个人，让映雪见识到了人心究竟能复杂到什么程度，因此对他印象极为深刻，以至于如今见到了一个跟他一般复杂的，就忍不住拿出来比对一番。

　　“哎，你还没说天元宗出了什么大事了。”蓝衣修士还一心惦记着八卦呢，一旁的钱宗垂下眼眸，让自己的嘲讽不会被人看见。
　　“我听说啊，天元宗的第一峰，天照峰突然震动，连带着震塌了流光殿的一小部分。”

　　“不是吧，那可是天元宗的圣山了。天元宗那群人，平时都不许在天照峰附近御剑飞行嬉笑打闹的。怎么会突然震动？”
　　“不知道。那流光殿可是天元宗的主殿，平时都不开放的，这次也因为天照峰震动的缘故塌了一个偏殿。”

　　“那天元宗那群人还不得疯？”蓝衣修士觉得这事不简单，“那天照峰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震动？还是说有什么异宝出世？”好好地一座山峰，又不是人，怎么会突然震动，还损毁了一座偏殿？

　　“你想什么呢？要是真有异宝出世，也没你的份了，天元宗早就给盯上了，还能轮到你？”灰衣修士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认同。天元宗素来行事霸道，若非顶着第一宗门的头衔，天元宗弟子在外行走，可就不是现在这样安全了。被人套麻袋下黑手毒打一顿那肯定是不少见的。

　　“我哪里惦记那异宝了，我就是说说，你可别瞎扣帽子。”这要是被天元宗的人知道自己有心惦记他们宗门的异宝，还不得引来杀身之祸？天元宗霸道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到这里，蓝衣修士顿时觉得背后谈论天元宗不太好，要是被天元宗的人知道，指不定怎么想办法杀掉自己呢，自己只是个小宗门的普通弟子，万一死了，师门也不会为自己张目，相反可能还因为惧怕天元宗的威势与自己划清界限以求自保。

　　这样想来，蓝衣修士更是坐不住了，匆匆告辞转头打算寻个山头闭关，不求突破，只期望能躲过天元宗门人。
　　蓝衣修士的匆匆离去，给众人提了个醒，对望几眼看见对方眼中的担忧，顿时也纷纷告辞，寻个山头去闭关了。

　　修真界地域广博，就是天元宗的弟子想要找他们的麻烦，一座山头一座山头的翻，也要百八十年呢。
　　原本热闹的茶馆顿时清冷了起来，钱宗其实也想走，只是不敢。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若是事后天元宗弟子前来调查，自己若是跟着这群八卦的前后脚离开，只怕那群天元宗的疯子后脚就要把账算到自己头上了。

　　这么多年他能活下来，就是因为他从来不敢低估任何一个人，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早年的经历早就让他明白人性是经不起任何考验的。只要利益足够，任何人都会成为出卖自己的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