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夏歇

6、第 6 章

　　故事就是这样戏剧。
　　那一年，她为了对别人“负责”，选择离开我。
　　我可以和陆言一起喝酒，可以和“告密”男孩成为朋友。
　　因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们都是君子。
　　只有这个女孩，是真小人，硬生生把我爱的人从我身边抢走，我却无力抵挡。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那种绝望无助，那种眼睁睁的无措。
　　而今，她是那个女孩的了。
　　是那个女孩。
　　为她熨平衬衣每一个褶皱。
　　为她晾起阳光味道的床单。
　　为她归纳四季的衣物。
　　为她洗手作羹汤。
　　……
　　这些，都是曾经在我年少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
　　是我幻想中，我与她的将来。
　　是我日复一日的梦想。
　　可是现在，虽然更替了主角，可故事依然持续上演。
　　这世界一定还是个懵懂不堪的孩童，不懂得体会人类的悲欢。
　　所以它疯狂旋转，不让我们有机会抓住一点曾经。
　　如果时光能够带着记忆倒流，我想我永远不会去学校找辛易轩。
　　这样也许就不会认识那个女孩，也不会被她耍的团团转。
　　那个时候易轩已经在读研了。
　　我们分分合合，吵吵闹闹，好歹还坚持在一起着。
　　那个五一假期，我们约定好我去看她，她的舍友五一出去玩了，这样我就可以住在她的寝室了。
　　学生时代总是穷的，我们都不想向父母要太多钱，所以真的无力支付酒店费用，能住在宿舍，简直再好不过了。
　　那个时候我们都一贫如洗。但是手里拿着书本，脑袋里装着文化，趾高气扬，意气风发。
　　每个人都觉得未来有无限种可能。
　　我们都穷，但很开心，因为所有人都坚信，贫穷只是暂时的。
　　可是后来我们走向社会，有了稳定的收入，有了车子，有了房子。
　　在精致的餐厅熟练的在生蚝上挤上柠檬汁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回当初蹲在寝室吃泡面那份快乐了。
　　那时候我们想要的，都得到了。
　　可是我们又失去了什么呢？

　　可能就像茨威格说的：

　　“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那天睡前，我躺在床上玩psp，她在书桌前改作业。
　　她一贯优秀，保研之后没多久就做了助教，平时帮着导师改改本科生的作业，监监考。
　　夜凉如水，走廊里走动洗漱的声音也渐渐隐去了，整个宿舍楼都安静下来。
　　我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不讲话，空气里都是她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幸福感弥漫开来，仿佛就这样一起生活了好多年。
　　有敲门声。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也一脸疑惑。
　　迟疑了一下，她起身去开门。
　　门口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老师，我室友都回家了，我一个人好怕，能跟你挤一晚吗？”
　　我起身望去。
　　一个抱着枕头的姑娘，穿着肥大的长款T恤，在槐夏不甚温暖的夜晚，露出白皙修长的双腿。
　　正咬着嘴唇，用她那双盛满天真的眼睛怯生生地盯着我的易轩，满怀期待。
　　盛满天真的眼睛吗？
　　从那以后，我害怕所有拥有这样纯良无辜眼神的姑娘。
　　因为我不知道那“纯良”背后，到底是怀揣了一个真善美的玲珑心，还是隐藏着居心叵测的龌龊念头。
　　易轩尴尬的回头看我，我迟疑的微点了一下头，她接收到我的回应:“好吧，但是我女朋友在，希望你不介意。”
　　那女孩这才发现我的存在，愣了一下随即跑过来:“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她自来熟的拉起我的手使劲晃:“我们都知道辛老师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但是谁也没见过，不知道竟然比传说中还好看耶！这下我见了你，开学之后可以和同学们好好炫耀一下了。”
　　她转头轻打了下易轩:“老师你真是会金屋藏娇。”
　　又回过身来，睁大眼睛凑近看着我:“姐姐，你可真美。”
　　她说的我有点不好意思，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易轩。
　　易轩心理神会:“好了不要闹腾了，你别吓到她。”
　　那姑娘不情不愿的松开我，撇撇嘴:“小气。”
　　安静了两秒，又欢脱了起来:“姐姐，我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周尔思，‘岂不尔思，子不我即。’的尔思，是辛老师的学生，姐姐你叫什么呀？”
　　周尔思 “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Google上对这句诗的解释是: “我怎么会不思念你呢？可是你不来找我有什么办法？”
　　这个名字，好不适合这个人。
　　没有办法吗？
　　真的没有人，比她更有办法了。
　　我笑了下:“你好，我是程青。”
　　她走过来坐到我床边:“程青吗？那我以后就叫你青青姐姐啦。”
　　我挤出点笑意:“你想叫就叫吧。”
　　她突然往我腿上一扑:“青青姐姐我好喜欢你呀，我今晚要跟你一起睡！”
　　又转头对着易轩笑眯眯:“老师，你不会那么小气的对吧。”
　　易轩板下脸:“不可能的，你自己睡那张床。”
　　她复又转回身来，两手托腮，双眸似欲滴水:“姐～姐～”
　　我一时心软:“好了，那你今晚跟我睡吧。”
　　她便又手舞足蹈的开心起来。
　　我问她不是本科生吗，怎么住在研究生宿舍楼里呢。
　　她说学校的本科生宿舍楼都是六人间和八人间，她妈妈觉得太挤了。
　　而且她妈妈也是本校的老师，就拜托同事把她调到这边来住了，双人间，比较宽敞也没那么嘈杂。
　　这个假期她妈妈出去做学术交流，所以她留在宿舍学习没有回家。
　　后面几天易轩带我玩了玩，她也要全程陪同。
　　一直挽着我的手臂，就像是相处多年可以分享秘密的闺蜜一般。
　　我们本来想好的五一假期二人世界就这样被她搅黄了。
　　也不知为何当年脾气那般好，竟然没有生气。
　　可能是那时候的我们都觉得来日方长吧。
　　我走的那天，易轩和她一起送我去车站，她们买了站台票送我上车。
　　临走前我们礼貌拥抱，她附在我耳边说:“姐姐我现在有你电话了，也加了□□，以后我帮你看着辛老师不让她乱搞。” 我笑笑说好。
　　然后用力拥抱了我的易轩。
　　我说好好照顾自己。易轩说路上注意安全，到学校记得报备，我会想你的。
　　我在列车开动前一秒上车，放好行李后回望她们两个。
　　她们并肩站在月台上向我挥手。
　　这一幕现在想来真是讽刺，就好像预测了我们的未来。
　　我的易轩，身边陪着别人，与我挥手作别。

　　后来周尔思真的在□□上时不时的找我，给我分享她拍的易轩的照片。
　　上课的易轩，吃饭的易轩，走路的易轩……
　　而那时的我竟然没有察觉到她对易轩的关注，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不想我们迎来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暑假前我们约定好放假一起云南玩。
　　但是临近假期她说导师需要她协助一个实验项目，我们的计划要推迟了。
　　我说好，正事要紧。
　　那之后她几乎二十四小时泡在实验室，又不能带手机，我们几乎处于断联状态。
　　我也没有过于粘她。
　　我觉得恋爱中应该给对方留有空间，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我应该体谅她，应该做一个懂事的女朋友。
　　在她消失几天后，我打开□□，屏幕上周尔思的头像在跳动。
　　我点开对话框，是一张照片。
　　是陆言。
　　那是一个餐厅门口，在下雨，陆言一手撑着外套，一手把她护在怀里，而她手里拿着一捧玫瑰，弯唇浅笑。
　　陆言就是我的雷区，不可触碰。
　　我能感觉到我的气血都在上涌。
　　我拼命给她打电话，她手机一直关机。
　　我让周尔思去找她，让她开机给我回电话。
　　很快她的电话回复过来。
　　我问她在干什么呢，她说她刚刚吃过饭。
　　我说盒饭吗？
　　她停顿了一下说不是，在外面吃的。
　　我说你不是在实验室吗？你不是特别忙吗？你不是觉都睡不了，吃饭也只能是在实验室凑合一口盒饭吗？
　　她不讲话。
　　我说你和谁在一起呢？
　　她依然沉默。
　　我说你说话啊，是不是陆言？
　　你不是说早就没联系了吗？现在是在干嘛？
　　你挺小鸟依人啊，他臂膀温暖吗辛易轩？玫瑰花香吗？
　　她说你别这样程青，是导师找他来做项目的，今天这饭不光我俩，导师和同学们都在呢。
　　花是一个奶奶卖的，下雨了陆言说想让她早点回家就全买下来了。
　　我说真逗，行，就算不是你俩烛光晚餐，那，那么多女同学他怎么偏偏送你花呢？
　　她说程青你别胡搅蛮缠行吗？
　　她一说这话我立马炸毛了。
　　我说，辛易轩，我胡搅蛮缠？你说我胡搅蛮缠？还有比我更通情达理的吗？我tm处处体谅你，理解你。你呢？你背着我和我情敌见面，还接受人家送的玫瑰花，七夕还没到呢。你还反过来指责我？你是不是不想好了？
　　她说你别再胡说八道了行吗，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说什么意思啊，听你这语气还特想有点儿什么是吧。
　　我说行啊，我成全你们，咱俩分手吧，你俩好吧，真的，你俩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她说你知道我多久没睡觉了吗，我现在头特痛，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罢她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