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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粒药 ...

  •   女生摔门而出的一瞬,陈是胸腔内部也像被狠狠一轧,剧烈地跳疼起来。

      他站在原处,没动,唇抿得死紧。

      下一刻,他倒抽口气,追了出去。

      电梯口不见人,陈是扬眸扫一眼闪烁的楼层数字,啪啪连按多下下行按钮。

      确定自己根本等不了,他扭头往安全出口走,一边低头看手机。

      他忘了已经关机。

      仿佛会从此失联,陈是眉心一拧,气喘吁吁冲出楼道,在茫无人烟的夜幕中高喊归庭月的名字:

      “归庭月——”

      身后的感应灯亮起几盏。

      “归庭月——”陈是又唤了一声,声线如撕裂苍穹的靛色闪电。

      三楼住户拉开窗子叫骂,声音比他还大:“几点了!喊什么喊!”

      陈是喉结微动,快步往前面那栋跑。

      归庭月停在自家楼下,刚取出钥匙准备开门,旋即被这两声定住。

      她手不再动。

      迟疑的几秒,侧面已经传来急促的鞋履声,伴着风中的草木瑟响,归庭月不敢看,加速将钥匙往锁眼里插,好像要开车逃亡。
      可她心太乱,根本找不准方位,几次尝试无果,她挫败地垂手,再度泪下。

      陈是停在台阶下,没有上前。
      而她在台阶上方,背对着他。

      她的肩膀在发抖,因为无法压抑的低泣。

      “归庭月,”他今天第三次叫她名字,但沉闷了许多:“对不起。”

      这么些天来,她的名字在他口中基本是嫌弃的,戏谑的,讥诮的,漫不经心的。
      但这个晚上,她听到了更多陌生的情绪——焦切,慌张,诚恳,歉疚。

      泪珠大颗大颗地往外冒,归庭月抹了抹,回过头,抽噎着说:“没什么对不起的。”
      她双眼碎莹莹的,像开裂的水晶:“我确实不了解架子鼓,也骚扰了你很多天,你今天能说清楚也好,不然我还在这边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陈是仍在低处看着她,一言不发。

      “没关系了,”归庭月抽一下鼻头,双手拍拍腿侧,故作无所谓实则艰辛得要死地,笑了笑:“我先回家了。”

      说完又背过身,翻找钥匙串上的楼道钥匙。
      它们已经在她手掌内侧抵出零星血印。

      “归庭月。”他再次叫她。

      女生胳膊一僵。

      身后的声音停了一瞬,接着说:“我不是个值得依靠的人。”

      归庭月回过头去。他没头没尾的话,让她双眼再次涨潮。

      “我没几个朋友,也不会带女孩回家,”男人立在那里,瘦削苍白,有如时刻会崩塌的雪雕:“但我曾经拥有过自己的乐队,还在圈子里火过一段时间。”

      “事实上玩音乐就是个很费劲也很烧钱的事情。”

      陈是眼皮微垂,继而抬起:“我目前的各种状况都不值得你为我这样。”

      “搬来这里之后,我不想认识任何人。”

      “但你是个例外。”

      他望过来的面色平静到黯然:“我也是七岁开始学鼓,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业余鼓手,练鼓是兴趣爱好。我大学就在这边念的,专业跟音乐没半点关系。大一心血来潮组乐队后我才真正开始学着做一名乐手,那时我们几个跟疯了一样没日没夜地练习,磨合,写歌,直到能登台演出。”

      “因为这个我已经三年没回家,跟父母也已经三年没联系了。”

      “结果一毕业就解散了。”

      “之后我就消沉到现在,一年了。”

      “每天除了打鼓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但不打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他微不可查地勾勾嘴角:“你说我还能敲,可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的鼓声已经跟着乐队一起死了。”

      归庭月偏头,捂紧了嘴,哭得要发出喘声。

      陈是很轻地呵了口气:“归庭月,你没有任何问题,是我这个人,跟我的鼓声,都配不上你的喜欢。”

      归庭月抵了抵湿红的鼻头,在极力调节,避免自己发出嘶哑难听的哭腔:“我问你……”
      她彻底转过身去,居高临下,直视着他:“如果没遇到我,你打算做什么?”

      陈是没有立刻回答,少晌,他说:“不知道。”

      归庭月说:“过去我也不知道,可我遇到你了。”

      陈是睫毛轻微地一颤。

      归庭月字句断续:“你说你的鼓声已经死掉了,可我怎么听不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就只是喜欢你的鼓声?”
      “不是的,”她声调变急,几度潸然,又硬生生憋回去:“我喜欢的是你鼓声里面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只有你才能发得出来。所以我买望远镜,就是想看看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我想认识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我就是想喜欢拥有这种力量的人,你说不配就不配啊!”
      她近乎叫嚷和嘶吼:“你说的能算什么啊!”

      话音刚落,一阵夜风劲疾刮过,几扇楼道窗户陡亮,似沉静的夜晚被惊开睡眼,惶顾四下。

      陈是半刻不眨地盯着归庭月,眼底渐起星芒。

      冲动的发泄总伴着后知的羞怯与愧悔,归庭月面红耳烫,别开视线。

      余光里,男人忽然疾步走上台阶。

      归庭月脚后跟离地,在掂量是否要往后躲避。

      毫无反应当机,她重心偏移,直接被拖入一个胸膛。

      归庭月心脏狂跳。

      一个非常紧密,温热,能量充盈的拥抱,像是一种全身性地的注射,从他们挤压相贴的每一处,往她体内蛮横地渗透。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道血管都在奔流,进而沸腾,滚烫,与冷静的夜晚完全隔断。
      男人身上本还恼人的酒气,全都变成甜美的香水,她在午夜飞行,空茫的头顶弥漫着橘彩星光。

      归庭月听见了自己的颤音,在不可置信地问他:“你……是在抱我吗?”
      耳尖上方的回答透出一种“没救了”的无奈:“不然我在抱谁?”

      归庭月无法摆出确切的表情,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们鼓手抱人都这么用力的吗?”
      她说着,两边胳膊微抬,指尖擦过他衣料,想触碰却又收拢。

      陈是松开她,低声问:“抱疼你了?”
      归庭月热泪盈眶,很大幅度地点了点头,继续申请:“嗯,就是……可不可以再抱一下?还是刚才那种程度的。”

      陈是不假思索地,再次揽住她。

      他的臂弯比之前还使力。他们之间再无间隙。

      归庭月激动地呜咽:“原来就是这种力量。”
      让她焕然,又将她裹入,自此再难割舍。

      陈是问:“什么力量?”

      归庭月努力描述:“就是之前只能听见的,刚才跟你说的那个力量,但我现在,好像能切身感觉到了……”

      陈是笑了,下巴贴着她鬓角,蹭了蹭:“我还没感受过,能示范下吗?”

      归庭月也笑了,终于有勇气回抱,她的手攀在他后背,肘关节发力,要多吃劲就有多吃劲:“就这样子,应该差不多了,你能感觉得到吗?”

      陈是“嗯”了声:“好像还差点。”

      “再用力会疼的。”

      “怕什么,”他说:“疼才是活着。”

  • 作者有话要说:  200个红包
    ps:午夜飞行和橘彩星光是两款香水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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