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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老实交代有糖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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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臻踱着步,看着远处的粹喜宫,有些担心。
后宫是吃人的地儿,虽然秀女算是半个主子,但也只是半个,其他宫人若是看人下菜,暗地使绊子,就算再机灵的人也会吃亏,别说当主子,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那天贵妃招待三名秀女,他正打算去看看情况,因为春官省来了分紧急文书,便耽搁了。处理完正事,他连忙往宫里赶,路上却听宫女说,贵妃发了脾气,心情很不好。
他去了之后,试探着问了几句,贵妃咬着牙,死活不松口,就连挽铃宫的宫女太监也是三缄其口,连连摇头。挽铃宫的规矩,他知道,严得很,若是贵妃命令不许说,哪怕是皇帝也撬不开他们的嘴。
还好他还有其他渠道。妹妹们,侄儿侄女们,没啥忌讳,几乎是把现场为他重新演绎了一遍。
柯锦夏的话,很有深意。
辛臻眉头动了动,本想立刻去看看情况,却又被宋国的事给拦住了。
还是凤来。
辛臻不知道该应对风来,他只觉得凤来也是可怜人。
一个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该如何生存下去!
他曾经也为此苦恼过,总算越过来了,毕竟他拥有正常的身体,只要越过那个坎,他能抬头挺胸的活着。
可没有正常身体的凤来,又该如何?
如果在他以前的时空,只需动手术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在这里却这么难,难于上青天。
初夏,美丽的季节,姹紫嫣红的花朵尽情地怒放,用缤纷的色彩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彩蝶翩翩,在空中留下轻盈优美的痕迹,飞向蔚蓝的天空,复又辗转,落于娇柔的花蕊之上。
两人坐在湖边小亭里说话,清风徐徐,良辰美景,凤来呆呆地看着远方,像是在对辛臻述说心事,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刚一出生,就被母亲当做女孩抚养。没过几年,教养嬷嬷发现我身体怪异,上报皇帝,结果死了很多人,我与母亲被打入冷宫,终年不见天日,悲惨度日……毕竟,母亲是美丽的,宋国无一人可及,没过多久,皇帝便将她接出去了,临走前,母亲对我说,日后得了机会,她便来接我,我信以为真,乖乖地等待着,就算再怎么被人欺负,我都忍耐着……然后,没多久,我就被人遗忘在角落……直到三年前,母亲去世,我才知道,她不会来接我了……也许,她根本就当从来没有生过我这个怪物,不男不女的怪物……国公能够了解吗?一个人独自生活、被母亲遗弃的痛苦与绝望?”
凤来微微一笑,清尘脱俗,艳而不媚,眼中盈盈有泪水,如黄莺出谷的嗓音,带着一丝憎恨,怨毒的眼神刺得辛臻难受。
“可是,我拥有与她完全相同,可以说更胜于她的美貌……于是,当皇帝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往事,那位艳绝六宫的女人还在他心头占据着一席之地,即便知道我是个怪物,他还是把我接出冷宫,锦衣玉食,大加恩赏,我就成了大宋最美丽的凤来公主,在那之前,我没有名字……国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我的侍女中,只有一个人会说话哦!……因为,伺候我的人都是哑巴,可她们不是天生的哑巴,国公,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辛臻微微一愣,凤来的神情让他有些心悸,更让他觉得悲哀。背脊发汗,想起那些掌权者的手段,不寒而栗。
凤来见他明了,点头继续说道,“她们的舌头都给割掉了……即便这样,我也很高兴,总算不再一个人忍受孤独了……可皇帝居然让我跟着宫望一起来俞国……呵呵,真有趣,不是吗?”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上我,说这些事!”辛臻压着嗓子,低声说道,“这很危险,不是吗?”
凤来玉指纤纤,指着自己的黑眸,巧笑嫣然,“因为,那时候,你的眼里,没有厌恶,没有恐惧,没有惊讶……只有感同身受的无奈和悲伤……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感同身受!”
辛臻哑然,沉默不语。
“你与我,有些相似。”凤来朱唇娇艳,吐出的词却很冷,“这种相似却很悲哀……但是你比我幸运,你有一位很好的母亲,有一个很好的家庭……我真的很羡慕你……但也很恨你……你自己小心吧……宫望……”凤来一顿,看着远处的云,神色飘渺,“如果可以,我愿自己不再生在帝王家……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人世……”
辛臻想起那日与凤来的一番谈话,往粹喜宫前去的脚步一顿,找了个温暖的草地儿,坐下,思考着。卫家侍卫们远远地候着,不敢打扰主子。
凤来的确可怜,但毕竟是他国内事,他不能妄自插手。宋国人对他到底了解多少,把这位曾被母亲抛弃的凤来公主送过来,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凤来的确值得同情,可他不知道这份同情是真是假!惊天的秘密居然就这么让他知道了?实在是太奇怪了!
越想越复杂,他觉得有些头痛,揉揉眉心,往后靠去,结实的树干片片绿意,淡淡的植物香安定心神,闭上眼,舒了口气,算了,不想了,反正决不允许伤害他重要的人,就够了。
太阳晒得好舒服!很久没有这么安逸的时光了!
等会儿再去粹喜宫吧……有点困了,反正附近没人,先睡一觉吧……
俊朗青年的剑眉动了动,慢慢舒展开来,呼吸平和,进入了梦乡。
午后明媚的阳光,仿佛穿越时空,透过层层树叶细细地洒在他的脸上,身上。
初夏清爽的微风夹杂着淡淡的青草味,清新舒爽,柔柔地拂过他的眉间发梢,几根细小的乱发顽皮地翘了起来,在风中肆意舞动。
比醒时多了几分儒雅,少了几分活泼。即便是睡着了,他也很好看。就算双眼紧闭,也能感受到他的温和与善良。
轻轻地呼吸声,代表他睡得很安稳。
真的辛苦了。
……
辛臻刚开始睡得很好,但在梦中隐隐觉得有人在看他,目光很平和,并不让人厌恶,但总被人盯着,感觉很奇怪,努力睁开双眼。
身着鹅黄良主宫装的女子淡雅若素,跪坐在他身边,双目澄澈,笑意深深,只是微红的眼周,让她显得有些憔悴。
“是你!”辛臻连忙坐起身,惊讶不已。
“奴婢见过曜国公。”锦夏保持跪姿,合身说道,“国公睡在这里,很容易感染风寒,奴婢斗胆,本想唤醒国公,可见国公睡得安稳,不忍打扰,只得守在一旁,挡挡凉风。”
“嗯……呃……那个……”辛臻支支吾吾,“多谢。”
“国公客气。”锦夏躬身,尽量保持淡定。
风儿轻轻吹过,树影婆娑。两人顿时无言,陷入一阵沉默。
“对了……”辛臻想起原本的目的,整理了一下语言,“你,你们三个还好吧?”
锦夏抬起头,不明所以。
辛臻继续说道,“娘对你们仨个发了脾气……宫人没有为难你们吧?”
“没有,素馨和素瑶两位姑姑素来公平,不偏不倚。再说了,盼盼的爹可不是普通人能轻易得罪的。”锦夏想到好友的负气之言,无奈摇头。
辛臻叹气,“说到底,你们还是太莽撞了。那天去了那多人,嫔妃、皇子和公主,当着众人的面求旨意,娘心里肯定不舒服。你要知道,后宫与朝臣一向是两不相干,其他嫔妃好奇心一起,要是怀疑关岭和我娘之间有何不可告人的交易,便会连累我娘,更别提关岭了。若是留个好印象,日后再会,私下求旨,说不定还有几分希望。”
锦夏蠕蠕唇,轻声回道,“奴婢受教了。”
辛臻看着锦夏平静的侧脸,想起侄儿们的演绎,知道锦夏说了很不得了的话,心里就像藏了只猫,直闹腾,脱口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憋在心里……你若是老实回答,那份旨意我帮你们求。”
锦夏抬起头,勇敢地直视辛臻,“国公请说。”
“那日与皇帝会面……是你计划好的吗?”辛臻有些犹豫,不知道会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可问都问了,他也不想收回。黑色的双眸盯着面前这张清纯可人的脸蛋,等待着。
“不,不是……那日奴婢听国公的吩咐,就站在画廊旁边的小亭子等着。后来,不知道陛下哪里出现,唤住奴婢。奴婢身份低微,怎敢特意回避,若是惹恼龙颜,只怕奴婢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与陛下会面,是奴婢的荣幸,陛下问话,奴婢也只得老实回答,不敢欺瞒。可从头到尾,奴婢都未曾存过一丝非分之想。请国公明察!”锦夏连忙解释,一口气说到底,深怕辛臻不听他把话说完。
辛臻点点头,温和地笑道,“我相信你。”
锦夏忍不住扬起嘴角,满心的委屈烟消云散,这一刻,看着他温和的笑容,一切都不重要了。
辛臻一直觉得像他老妈那样安静的女人才适合做老婆,太美不行,太闷不行,太闹不行,太招摇也不行,面前的女孩端婧娴雅,却很有仗义之风,不像那天那个美得惊人的柳菡萱,美则美矣,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想起最近宫里的当红秀女,忍不住八卦一下,“柳菡萱最近应该春风得意,满心欢喜吧?”
“菡萱?她心情是很好,德妃娘娘很中意她。”锦夏歪着脑袋,一脸平静,不羡不妒,“那是菡萱的福气,说不定是菡萱的娘在保佑她呢,希望她如愿以偿……”
公爷干嘛问起她?该不会是……唉?还是漂亮一些比较好吗?沮丧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是不是再白皙一点比较好?
鼓足勇气,趁着气氛不错,锦夏想多亲近一下辛臻,好好表现,却被一阵娇声娇气的轻呼打断了。
“哎呀!六哥!你又挡到人家了!人家看不到,抱抱啦!”这个爱娇的声音,明显就是长乐公主,用力地拍拍哥哥壮实的背,清秀的小脸上尽是不满。
“嘘!笨蛋秀雅!小声一点!!”壮壮的小男子汉掩住妹妹的嘴,额角都是汗。偷看不是光彩事,若是被十九叔看到了,就完蛋了!世间还有那么多美食,他还不想一辈子留在上京,想出宫玩,十九叔可是大帮手。
长乐吐吐舌头,“六哥才是笨蛋呢!连千字文都到现在才会背!秀雅都能倒背如流了!”
慕飞恒装着生气的样子,唬着脸,正想捏捏妹妹的脸颊,“秀雅!你忘记是谁带你到处玩了!忘恩负义的小坏蛋!”
长乐往慕飞逸身后一藏,“呵呵,抓不到!四哥,四哥!秀雅好怕哦!六哥好凶!”
柔嘉和嘉平不乐意了,相同的小脸上露出不满,“笨蛋秀雅!放开四哥啦!四哥是我们的!”
“才不是呢!”长乐抓紧哥哥的袖子,不放手。
慕飞霖继续趴在草丛中,淡淡地说了句无聊。
“暖日,暖月!你们也消停点!”慕飞逸看着闹成一团的妹妹们,欲哭无泪,妹妹们的厚爱,他无福消受啊!正烦恼着要不要干脆找父皇找份差事,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逃脱这帮小丫头的纠缠,头顶一个阴影笼罩下来,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尴尬不已,“咳咳……十九叔……”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正是尚学监上课的时间,几个小的也就算了……辛臻沉寂已久的教师之魂开始燃烧,“飞逸,飞霖,飞恒,你们居然逃课?真是好大的胆子!”
三个十来岁的男孩耷拉着脑袋,忍受着叔叔的碎碎念。